院外清脆的掌摑聲響起,一下下的像是打在耳邊般清晰好聽。
經(jīng)過這番折騰,香云知道了五小姐如今脫胎換骨,不再似往常那般好欺負。
她不敢弄虛作假,真真的默數(shù)著打了自己二十個數(shù)。
而跟著她來的兩個嬤嬤,平常就看不慣這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的輕狂樣子,巴不得她受點教訓,自然不會傻到出聲求情。
兩人竟然就站在原地看著,裝傻充愣像木頭似的低頭杵在那兒,倒像是五小姐房中看門的兩個嬤嬤。
蕭易安則轉(zhuǎn)過頭,去查看心月有無大礙,剛才一番混亂推搡,也不知道也沒有傷到人。
心月露出笑容,“小姐,我沒有事?!?p> 可爾后看到蕭易安仍舊是赤著腳,擔心的摸了摸她的手,果不其然也是冰涼的。
心月皺著眉,急忙扶著自家小姐,坐在了半舊的軟椅上,然后拿了個彈墨松花舊緞子墊背靠著,扯過一件素色棉毯子來覆在她的腿上。
收拾完后,自己掌嘴的人兒已經(jīng)慢慢的走進來,再次跪下請罪。
主仆二人抬眸看去,香云臉上五指印清晰,兩邊臉頰紅彤彤的一片,像是涂抹了整盒的劣質(zhì)胭脂,著實慘不堪言。
蕭易安的氣已經(jīng)消了大半,剛想讓她和兩個嬤嬤離開。
目光卻不經(jīng)意的瞥到了那小半碗白粥,想了想,露出狡黠的笑容。把香云嚇得一哆嗦,覺得自己又要倒霉了。
果然,蕭易安開口說:“反正罰也罰了,打也打了,香云你就再多跑一趟吧?!?p> 隨后蕭易安開始自顧自的說:“一道清蒸鴨掌,少放鹵汁,再來道素錦汆丸子、鴛鴦炙清波,外加個金針火腿菇。我大病初愈,不適宜吃太過油膩的東西……清湯的八寶如意珍極好,只是府中廚子做的火候太過,失了味道……”
她思考了下,繼續(xù)補充說:“那改要蓮子百合湯,滋補養(yǎng)顏。添上蜜餞點心各兩樣,一樣姜絲梅子,一樣芙蓉花糕,剩下的你看著辦吧?!?p> 這套說辭下來,把香云唬的一愣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五、五小姐,這似乎該是廚房的事吧?”
蕭易安挑挑眉,不帶感情的說:“我知道??墒悄悴蝗N房吩咐,難道這菜能從天上掉下來?還是你覺得,為我這個沒福的人跑腿,委屈了你!”
說到最后一句,已經(jīng)是在重復剛才香云說的詆毀話。
說自己不是“有福的人”,提醒的同時,又帶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這時候就是連心月也明白了,小姐是支使香云去廚房,頂著三小姐的名頭行事。
他們一見是嫡出小姐蕭瑾繡身邊的丫鬟,那起子奉承巴結(jié)的人上趕著討好還來不及呢,這些菜自然不在話下。
香云回過神來,本就覺得臉隱隱生疼,現(xiàn)在得了使喚,恨不得趕緊的離了這個地方。
捂著半張臉連聲稱“是”,倉皇答應下來。隨即帶著兩個嬤嬤離開了。來時威風凜凜,走時用“堂皇鼠竄”形容也不為過。
心月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高興的拍著手,“小姐,你真是太厲害了,把人整治的服服帖帖!”
不過有些有些擔心,換上了一副擔憂的神色,“香云該不會去告狀了吧,如果讓三小姐知道肯定又會加以刁難的?!?p> 蕭易安揉了揉她額前的劉海,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放心,香云若是說,免不了要搭上自己的丑事。她懂得權衡輕重,沒那么傻?!?p> 對于香云突然變得溫順聽命,心月自然是好奇背后的原因。
于是蕭易安不等她問,便主動說了出來,只是模糊了消息來源,謊稱是聽下人多嘴提起的。
因為前世她曾在后花園里無意撞到兩人私會,只不過香云與表哥忘情之極,沒有注意到假山后的動靜。也幸虧如此,蕭易安紅著臉逃開了也沒被發(fā)現(xiàn)。
后來她嫁于四皇子慕容晟,隱約也聽到過香云的消息。
說是她的表哥科舉屢次不中后,賣地舍房,卷了銀子跑往他鄉(xiāng),背棄了當日的誓言,丟下香云一個人。
后來香云草草的嫁了個小廝,生活不算如意,沒幾年便郁郁而亡了。
當時,聽到這消息的蕭易安還嘆息??山^沒有想到,將來自己的結(jié)局竟然會比她還慘上百倍。
說話感慨之間,香云已經(jīng)回來了,身后的兩個嬤嬤提著朱色雕花的屜格食盒,打開來有三層,正是剛才蕭易安所說的那些菜,一樣不差。
“五小姐……這……”
香云的腳步像是被牽絆似的猶豫住了,吞吞吐吐的讓人不明所以。
“怎么了,想留下來和我一起吃?”蕭易安看出來她有話要說,故意打趣說,“我這里廟小,怕是容不下你這尊菩薩??!”
香云急忙解釋說:“不是不是……是三小姐,奴婢之前來就是奉了命令,要您再抄百遍佛經(jīng),以禱誠心?!?p> 蕭易安不知在想什么,不急不慢的重復說:“原來是抄佛經(jīng)啊……”
原本,來之前香云還志得意滿的樣子,心想依照五小姐的態(tài)度,肯定是不敢不聽從命令,會老老實實的應下。
但誰想到五小姐病了一場渾身的氣場大變,不再是從前那個軟柿子了。還會不會乖乖的抄佛經(jīng),香云心里一下子就沒了底,臉上火辣辣的掌印提醒著她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這等待答復的時間,屋子里無人敢應聲,靜的似乎可以聽到針落的聲音。
并沒讓她等太久,蕭易安的眼珠一轉(zhuǎn),挑眉應下,“只請放心,三姐姐讓我抄經(jīng),自然要恭恭敬敬的做好了,你如此回復就可?!?p> 見過了剛才那眼眸中的迫人寒光,香云竟然一時不敢相信,“五小姐,這是答應抄寫佛經(jīng)了?”
“怎么,掌嘴之后耳朵也不靈便了不成!”
蕭易安輕飄飄的一句話,嚇得對面的丫鬟不敢接話,生怕再挨罰。
“我見不得這么多在人眼前晃,心煩意亂得很,你回去吧。”蕭易安嘴角帶笑,但卻比不笑時更令人心寒發(fā)顫。
“香云,向三姐姐回話時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掂量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