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雁群目送他遠(yuǎn)去,目中終于有兩行淚沒有忍住,落了下來。不過,他感到他的淚是熱的,既然淚是熱的,那么血一定是熱的,既然血是熱的,人也一定是活著的。
既然活著,為什么不好好活著呢?
蕭雁群跪在地下,朝著邢州城方向,重重地磕下三個頭,毅然起身,邁步離開。
走了很久,這一路蕭雁群真可謂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道無法幫的人什么時候會突然出現(xiàn),若他們出現(xiàn)了倒還好辦,越是遲遲不來,越是讓人心慌。
不過蕭雁群自楊樹林中,轉(zhuǎn)身離開那一刻起,他就已不再是有父母庇護的邢州“平原君”,從現(xiàn)在起,他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丈夫。
所以,他雖然小心謹(jǐn)慎,但并不怕。
日暮時分,蕭雁群實在走得累了,眼前便是陳正說過的妙法寺,要不要進去呢?只見這寺廟墻壁破敗,廟門坍塌,墻角竟生出雜草,檐下滿是蛛網(wǎng),走近一些,更不聞鐘聲梵音。
看看日頭將落,這方圓數(shù)十里只怕只有這一座寺廟了。蕭雁群走上前想要敲門,但轉(zhuǎn)念想到:“倘若無法幫的人此刻追了過來,我豈不是要連累他們?”一念及此,邁出的一腳又收了回來,轉(zhuǎn)身要走。
但腹中饑餓,若再往前走只怕要露宿荒野了。蕭雁群暗道:“我只進去要些齋飯,落個腳歇息歇息,料無法幫的人也沒那么快追來?!?p> 于是走進寺廟,叫了兩聲,只見一個小沙彌自“地藏殿”后走出,小心翼翼看著蕭雁群,道:“施主有何貴干?”
蕭雁群合十道:“小師傅,在下路過此地,走得累了,想暫借貴剎歇歇腳,還望行個方便?!蹦切∩硰浛戳丝此闹埽窒虼笮蹖毜羁慈?,似乎在找什么人,小聲道:“施主切莫高聲,請隨我來?!?p> 蕭雁群見他神色舉止有異,心中好奇,小沙彌帶著他竟然走進了廚房,房內(nèi)七八個僧人圍著灶臺坐著,見有生人來此,立馬起身,小沙彌道:“幾位師叔,師兄,這位施主是過路的,想在這里歇歇腳。”
其中一個僧人道:“施主請便,只是這廟中不可隨意走動,施主歇息好后,快快離開吧。”
蕭雁群見鍋上熱氣騰騰,被這小米粥的香氣一熏,蕭雁群更覺得饑腸轆轆了,肚子也跟著叫起來。
一個老僧揭起鍋蓋,拿起碗,替蕭雁群盛了一碗,道:“小寺沒什么吃的了,施主將就些吧?!笔捬闳好舆^碗來,不消多時,就將粥喝了干凈,老僧又替其他僧人盛滿了粥,坐在一邊喝著,不發(fā)一言。
蕭雁群滿腹狐疑,忍不住問道:“幾位師父,這寺廟如何這般破敗,你們又為何躲在廚房喝粥?”
僧眾們低下頭去,個個搖頭嘆氣,老僧道:“施主有所不知,我們這妙法寺原本也是個名剎,老方丈去后,我們寺廟便漸漸斷了香火,才至于此?!闭f著話又盛了一碗遞給他。
蕭雁群道:“僅僅如此嗎?”老僧為難了片刻,嘆道:“施主,你一個過路人,哪里能管得我們的事,還是不要多問了。”蕭雁群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師父們可是有什么難處?”
小沙彌忽然說道:“施主,幾個月前,來了兩個云游道士,搶占了我們寺廟,將我們好一頓毒打,那兩個道人武功高強,我們奈何不得,只好由得他們?!?p> 蕭雁群道:“此地離邢州城不遠(yuǎn)啊,你們?yōu)槭裁床蝗蠊??”另一個僧人道:“報官也沒用,官府也不管這些事,那兩個道人若知道我們?nèi)蠊?,怕是會殺了我們?!?p> 老僧又道:“前兩天,那道人不知從哪里擄來一個女子,關(guān)在廟中,日日陪他們吃酒作樂,我們看不過,去勸他,又被他們打了出來。”
蕭雁群憤然起身,道:“豈有此理,那兩個道人叫什么名字,現(xiàn)在何處?”小沙彌道:“一老一少,老的自稱姓郭,外號‘云中鶴’,那小道人好像姓王,現(xiàn)如今就在大殿內(nèi)?!?p> 蕭雁群喝罷了粥就要去大殿,僧人們忙攔住他道:“那兩個道人厲害之極,你一個如何對付他們?”蕭雁群被他們一攔,方才想到:“我此刻尚是逃亡之身,哪還能管別人的事?”
但看僧眾們實在可憐,那兩個道人所為實在可惡,也顧不得許多,當(dāng)即沖向大殿。
只聽屋內(nèi)傳來兩個道人的笑聲,調(diào)笑著一個女子同他們喝酒。
蕭雁群大怒,一腳踢開殿門,高叫道:“兀那兩個賊道,可知信德府平原君否?”
兩個道人吃了一驚,紛紛起身,抽出寶劍,郭道人喝道:“哪來的小子,敢闖道爺?shù)拈T!”只見這郭道人頭戴金冠,身披紫金道袍,腳踏七星云錦布鞋,單就打扮來看,不失為名門。
蕭雁群道:“你們倆是哪一派的道士,拜的哪一路神仙,敢這般猖狂!”郭道士罵道:“老子無門無派,干你屁事!”說罷跳起身來,挺劍便刺。跟在蕭雁群身后的和尚們連叫“苦也”,本以為要多了一個劍下亡魂。
但他們又怎知蕭雁群的本事?
蕭雁群側(cè)身一閃,一招“浪里拾柴”,以撐斬法打出。那道人不料對方是個行家,微微一驚,避過對方一招后,長劍一折,轉(zhuǎn)攻下盤。蕭雁群連連倒退,待退至柱子處,身形一繞,一招開門腿,題中道人胸口。
跟著又是一招挎劍腿,郭道士劍鋒回收,向上一挑,手腕翻了半圈,轉(zhuǎn)而直刺蕭雁群。
蕭雁群想起了紅拳中的拿法,暗道:“自打?qū)W了此拳,一直沒機會用,今天正好拿他來試試手?!庇谑遣坏葘Ψ絼︿h逼至,一招“古琴獨調(diào)”,跟著又一招“搬倒泰山”抓住對方,紅拳的套路招式他已爛熟于心,缺乏的便是實戰(zhàn),此刻借助對方正好借對方施展出來。
郭道人久攻不下,累得氣喘吁吁,反觀蕭雁群卻游刃有余,而且招式越來越熟,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
一旁的王小道士見勢頭不妙,當(dāng)即拿出樸刀來斗。蕭雁群余光瞥見,冷笑一聲,一掌切在郭道士脖子,身子向前一撞,將其撞到在地。這幾下用的是唐手,其實蕭雁群一招得手后還可以連發(fā)幾道后招,完全可將郭道士置于死地,但蕭雁群只想教訓(xùn)教訓(xùn)他們,趕走他們就是了,因此發(fā)力時有所保留。
郭道士歪著脖子咧著嘴,罵道:“小崽子知道老子是誰嗎?”只聽得一聲悶哼,王道士也被蕭雁群踢翻。蕭雁群怒道:“不管你們是誰,馬上給我滾出去,從今往后不準(zhǔn)再來侵?jǐn)_此地!”
王道士捂著胸口,恨恨地道:“得罪我們,就等于得罪李大哥,得罪李大哥,就等于得罪了子無門,你有幾條命?”語氣雖惡,但又懼怕對方,只好瑟縮在郭道士背后。
蕭雁群聽到“子無門”三字心中一動,道:“你們是子無門的人?”郭道士道:“怕了吧,怕就給道爺們磕三個響頭,此事還有的商量。”蕭雁群哈哈大笑,道:“橫行江湖的無法幫我都不怕,還怕子無門?”
二人聽得“無法幫”三字臉色大變,二人低頭說了幾句話,向門外跑去,郭道士道:“小子,有種的不要走!”
僧眾們見蕭雁群惡道逃走,紛紛涌進大殿,面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擔(dān)憂道:“好漢,你將他打跑了,他必然不服氣,若是再來尋仇,你又走了,我們可怎生是好啊?!?p> 蕭雁群笑道:“無妨,管他來幾個,我一并替你們打發(fā)了。”
那被搶占的女子跪倒在他面前,泣道:“多謝好漢救命!”蕭雁群扶起她道:“他們倆已經(jīng)走了,趁著天還沒黑,你趕快回家去吧?!贝妥吡藡D人,蕭雁群見桌上酒菜齊全,道:“他們走了正好,便宜我們了。”
幾個僧人見了酒菜不住伸頭張望,蕭雁群道:“幾位師父,佛門不吃葷腥,這些素菜你們拿去吧,酒肉留給我。”
一個小沙彌將菜端走,幾個僧人蹲在一旁吃了起來。蕭雁群見他們狼吞虎咽的樣子,全然不顧寺廟佛像,不禁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