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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千里終須歸

第二十九章 這一次,是來真的

雁行千里終須歸 風(fēng)纖素 4403 2019-03-26 10:00:00

  他不敢看二老,低頭道:“爸,媽,你們年紀都大了,地里的重活也干不了了,姐姐嫁了,也幫不了家里。我回來,好歹也是一個強壯的勞動力。我年輕,有的是力氣,有我看顧著家里,你們也不用那么辛苦?!?p>  此言一出,整個飯桌如死寂般沉默。老父親重重把碗頓在桌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母親睜大眼睛,不相信地問道:“鋒子,怎么說這樣的話,這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讀了?”

  他把頭垂得更低,他知道,自己說的是違心話,心虛得連解釋的底氣都沒有。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抬頭道:“爸,媽,家里……”

  老父親一拍桌子:“劉玉鋒,家里不用你管。你現(xiàn)在就走,馬上給我走,回你的學(xué)校去!”

  他抬起頭來,鼓起勇氣迎上老父親充滿怒火的眼睛:“爸,我決定了……”

  老父親顯然是被他氣著了,隨手操/起放在身邊的拐杖,從來沒有動過兒子一根手指頭的這位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揚起拐杖指著他的兒子,氣得聲音都在顫抖:“你再說一句,看我不打死你!”

  母親嚇壞了,趕忙上前阻攔,推搡著他往門外去:“行了,少說兩句,好端端的發(fā)什么脾氣呀。兒子難得回來,你就這樣……”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說的是什么話,對得起他姐姐,對得起他的老師么?”老父親氣得渾身發(fā)抖。

  母親好說歹說的把他推出門去,回來坐在劉玉鋒的身邊,抹著眼淚,問道:“鋒子,究竟發(fā)生什么事情了,為什么突然不讀了呢?”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艱難地吐出一口氣來。

  他要怎么跟母親說呀,難道他要說,老師不要他了,為了他偉大的愛情,他要回來么?

  入夜,他坐在村頭的那口池塘邊上的大榕樹下,有一下沒一下的往池塘扔石子。

  “鋒子哥,是你嗎?”有手電的光芒照射過來,他用手擋住射/到眼睛里的光,這才看清楚,是住在他家旁邊的二丫。

  二丫是個很可愛的農(nóng)村丫頭,在家里排名老二。臉圓圓的,眼睛很大很明亮,扎著兩條油亮的大辮子,走起路來辮子一甩一甩的。他記得小時候,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他的身邊,圍著他轉(zhuǎn)悠。

  “鋒子哥,我聽村子的人說,你回來了,到你家去,沒有看到你。我就想,你肯定在這里,所以我就找來了,果然如此?!倍拘χf道,關(guān)了手電,坐到了他的身邊。

  “我媽說你今年要嫁了?!眲⒂皲h伸出手來,揉揉她的頭發(fā),“現(xiàn)在二丫長大了哦,都快要做新娘子了,回頭哥哥給你包個大禮。”

  二丫嘻嘻地笑:“謝謝鋒子哥?!?p>  他笑了笑,回過頭去繼續(xù)看前面黑漆漆的水塘。

  “鋒子哥,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二丫問道。

  “快了?!彼?。

  既然決定回來,那就丟掉一切不切實際的想法,做個腳踏實地的農(nóng)民,結(jié)婚生子也會提到日程。像他這樣的年齡,村子里有好幾個小孩子都有好幾個了。

  農(nóng)村人結(jié)婚大多都很早。

  “哦?!倍竞龅?,“跟你結(jié)婚的,是那個漂亮的小姐姐嗎?”

  他怔了一下:“什么漂亮的小姐姐?”

  二丫道:“鋒子哥你忘了,就是很多年前來我們村子表演的那個小姐姐呀,那個小姐姐好漂亮啊,像仙女一樣,她還給我買了筆盒和書包呢?!?p>  劉玉鋒想起來了,多年前村子里是有過一場文藝匯演,那個漂亮的小姐姐,自然就是雁行千里了。

  他不明白,二丫怎么這個時候提起雁行千里來了……

  二丫羨慕道:“鋒子哥,是她,對吧?我好喜歡她,人又聰明又漂亮,和你很配哦?!?p>  “是嗎?”他的心里滑過一絲苦澀。這樣的結(jié)局,這樣別人給他安排的結(jié)局,真的太過于美好了。

  “鋒子哥?!倍窘兴曇粲行┑统?,“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來都好喜歡好喜歡聽你唱歌,你唱歌的時候那專注的神情,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p>  “是嗎?”他悶悶地應(yīng)道。他是出去轉(zhuǎn)了一圈,但是很快就會被打回原形了。

  “鋒子哥?!倍居纸辛怂宦暎澳阒恢?,我一直以來,都好喜歡好喜歡你的……”

  他震驚地抬起頭來。

  二丫她到底在說什么?!

  二丫隨手拾起一塊石子,扔進水塘,她慢慢道:“鋒子哥,從小我就喜歡你,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一直把我當成妹妹。后來,雁行千里姐姐來了,我看你們在一起說話,在一起唱歌,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喜歡她。后來,她鼓勵你考藝校,又資助你上學(xué),你走出了村子,我更加知道,你們兩個肯定會在一起的。但是,鋒子哥,我還是很喜歡很喜歡你,我媽對我說,我與你是不可能的,你是村子里飛出去的金鳳凰,注定不會回來的。鋒子哥……”

  二丫哭了:“鋒子哥,我知道,到現(xiàn)在為止,我還是很喜歡你,但是,我要結(jié)婚了,我只是想在結(jié)婚前,讓你知道,我一直喜歡你喜歡了那么多年……”

  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二丫哭完了,抹了把眼淚。見他這個樣子,忽地破涕為笑:“你干嘛這么震驚呀,被人喜歡著,用得著這樣驚訝嗎?鋒子哥你那么帥,你在BJ的那個大學(xué)里,一定也有很多很多女同學(xué)喜歡你吧?”

  他這才回過神來,笑了笑。

  他說:“在北音啊,確實是有一些女同學(xué)喜歡我,不過……”他本來想說的是,不過校規(guī)很嚴,不允許發(fā)生早戀的事情。但是,二丫很快搶了他的話:“鋒子哥,你這么專一,肯定是誰也不喜歡,只喜歡雁行姐姐的。”

  他苦笑,雁行千里那個人,他都不知道她在天涯何處,想專一也沒地方專一去呀。

  “鋒子哥,你一定要幸福?!彼\摯的對他說。

  “嗯,二丫,你也要幸福,幸福給鋒子哥看,讓鋒子哥后悔一輩子去?!彼f道。

  他的話把她逗笑了。

  “哦對了,鋒子哥,我有樣?xùn)|西要給你?!倍具@才想起什么,把隨身背著的背包取下來,打開,拿出幾盒藥,遞給他。

  他接過,借著月光,隱約可以看到藥盒上面的英文。

  二丫道:“鋒子哥,這藥你收好,可別丟了。這藥都是進口的,死貴死貴了。大叔的腰椎動了手術(shù),這藥得吃一年,而且不能斷。阿姨托我從城里帶回來的,城里的醫(yī)院,人老多了,排隊都排了整整倆小時……”

  他心頭一緊:“手術(shù)?什么手術(shù)?我爸怎么了?”

  二丫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慌忙道:“啊,沒,沒什么,鋒子哥你聽錯了,不是什么手術(shù)……”

  他正色道:“二丫,你要知道,你鋒子哥是學(xué)唱歌的。這唱歌的人,耳力是很好的。你還是老實說了吧,我爸到底怎么了?”

  二丫猶豫了好一會,才道:“本來,阿姨囑咐過我,不讓你知道的。好吧,我都說了。你爸去年年底幫人家修大卡車,沒想到那大卡車沒固定好,輪子打滑,你爸就從車頂摔下來了,腰椎斷了,送到鎮(zhèn)子上的衛(wèi)生院,不敢收,又送到縣里的醫(yī)院,說是得動手術(shù),不然這一輩子就癱了。你爸一問這手術(shù)費,要八萬七,你爸就不想動手術(shù)了?!?p>  他聽得膽戰(zhàn)心驚,問道:“后來呢?”

  二丫看著他:“鋒子哥,你有一位好老師。真的,你的老師真的是好人。你的老師千里迢迢的從BJ趕過來,聯(lián)系了一間有名的骨科醫(yī)院,還跟院方溝通,減了三萬。這五萬八里,你老師墊付了五萬,阿姨東拼西湊的借來了七千,這才交齊了你爸的手術(shù)費?!?p>  他呆住了,徹底呆住了。

  父親動手術(shù)這么大的事情,母親怎么沒有跟他說?殷老師替他墊付了五萬塊錢,為什么也沒有跟他說?還有,父親生病住院動手術(shù)的時候,他在哪里?那個時候,他是在花前月下,還是在對抗著老師,為另外一個女孩子奔忙?

  他把頭低下來,把臉抵在掌心里,半天沒說話。

  二丫哪里知道此時的他愧疚得要死,以為他只是在替父親擔(dān)心,便道:“鋒子哥,你不用擔(dān)心,你爸手術(shù)很成功,恢復(fù)期要一年,所以你爸現(xiàn)在走路不太穩(wěn),要拿拐杖支撐著才能站穩(wěn)。不過,省里的醫(yī)生說了,只要堅持吃這個藥,還有,多走多動,用不了一年,就可以康復(fù)了?!?p>  他重新把頭抬起來,抬手擦去眼角的水光,吸吸鼻子道:“二丫你說得對,我爸那么堅強的一個人,怎么可能一輩子要別人照顧呢,他一定會好起來的?!?p>  二丫走了,他獨自一人,在水塘邊上坐了很久,直至天色微白,他才起身,走回村子去。

  整整一夜,他看了整整一夜黑漆漆的水塘,最后,他作出了一個決定。

  作出這個決定的他,無比的清醒。

  他來到父親的床邊,父親還在熟睡著,沒有醒。

  他在父親面前跪下來,撫摸著父親粗糙的手,看著父親憔悴的容顏,愈發(fā)深刻的皺紋,他莫名心痛。他說:“爸,您放心,我一定聽您的話,好好把書讀下去。我也一定聽老師的話,報答老師對我們一家的恩情。”

  回到北音,他給那個女孩發(fā)了一條短信息,他說:“我從不后悔遇到你,也從不后悔與你有那樣美好的開始,我一直認為,遇到你,是上天對我的厚待。但是,現(xiàn)在我們還要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親愛的女孩,讓我們把愛沉淀下來,等待曲徑通幽后的別有洞天?!?p>  他不敢要求女孩等他,但他心中有期待,他期待女孩能夠等他?,F(xiàn)在的他還不夠強大,等到成功的那天,他會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給她更好的。

  女孩一連幾天沒有復(fù)他信息,他以為,那個善解人意的女孩想通了。直到幾天后的一個深夜,那個曾經(jīng)帶他去301的她的閨蜜室友匆匆奔到男生宿舍來找他,說她在河邊。

  他趕了過去,深夜的寒風(fēng)中,那女孩衣著單薄,在寒風(fēng)中站著。她倚著欄桿,看著河面,仿佛隨時的一個縱身,她就要跳進冰冷的河水中。

  他緊張得不行,沖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她在他懷里咯咯地笑,她說他就要看看,到底他是不是緊張她的,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和她分手。

  他很無奈,他明白了,女孩根本就沒有看懂他發(fā)的短訊里的深意。

  他送女孩回去,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女孩的身上,他怕她凍著。女孩小鳥依人般依偎著他,她說,我不會同意分手的。

  他的心沉了一沉。

  分手算是談崩了,他輸?shù)靡粩⊥康亍?p>  他把分手當成是一次新的展望,一場愛情的暫時冷藏,為了將來的延續(xù)。但女孩卻把分手當成一場戰(zhàn)爭,在這場戰(zhàn)爭中,她理所當然的要當女王。

  他又一次在愛情里感到疲憊,深深的疲憊。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了雁行千里,想起了那個行/事獨立,果決的另一個她,讓他怎么抓,都抓不住的她。

  她從不給他添麻煩,甚至,他想她給他添麻煩的機會,她都不要。

  他靜靜地想,那個女孩,終究不是她。

  這樣的驚險事件在沉寂一段時間之后,又在重復(fù)上演。比如,他跟同學(xué)一道,去聽音樂會了,忘了給她電話的時候。又比如,他去聽某位大師的講座,錯過了與她共進晚餐的時候,又比如他在師姐師哥的邀約下,給他們的畢業(yè)音樂會助陣的時候……

  他無數(shù)次從音樂會上退出來,無數(shù)次從大師的講座里逃離,無數(shù)次在師哥師姐失望的眼神中轉(zhuǎn)身就走…..最后,他走在孤寂夜燈下,走在漫漫長夜里,走在厭倦與焦慮之中,他再次感到力不從心。

  她,終究不是雁行千里。

  直到那一次,她打電話過來,命令他馬上回來,她要馬上見到他的時候,他拒絕了。

  同時,他無比清醒地說:“我們分手吧?!?p>  這一次,是真的要分了。

  她拼命的打了無數(shù)次電話過來,他不接,甚至,他把手機也關(guān)掉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與責(zé)任,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再也不能對不起父母的期待,他再也無法承受老師失望的眼神,他再也無法讓自己沉浸在這所謂的偉大的愛情里……

  他不求愛情的面面俱到,至少,是兩個獨立的個體,碰撞在一起,要產(chǎn)生出更絢爛的火花,互相幫助,互相促進,互相扶持,共譜人生美好樂章。

  但是,在這場愛情里,味道已變質(zhì)。

  說是愛情戰(zhàn)爭亦不為過。

  他最后一次看到她發(fā)過來的訊息的時候,他正在琴房練琴,她恐嚇他,如果他不來,她會死給他看。他搖搖頭,把手機丟在一邊。上演過太多次的“狼來了”的戲碼,這一次,他也認為是一樣的。

  等到同學(xué)過來告訴他,她在宿舍割脈自殺,被緊急送到301搶救的時候,他才驚跳起來。

  這一次,是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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