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你在你老師面前也這么吹捧自己的么
凌晨兩點(diǎn)半,店里依舊熱鬧非凡,外面的大廳里,每張桌子都有人,讓你乍一看還以為是早上吃早餐的地方。
納蘭小聲的對他說道:“這家店的老板叫做詹正新,是BJ城里最懶的老板了。白天老板是不出手的,讓他的徒弟來做。只有過了夜里十點(diǎn),老板才會出現(xiàn),親自做這個祖?zhèn)魇炙囌彩橡Q飩,所以這家店夜里的生意比白天還要火。”
這個時候,他已從附近的藥店里買了一副拐杖給她拄著,自己則在旁邊扶著她,借給她支撐的力量。聽到她這樣說,馬上點(diǎn)頭,笑著說道:“那我這個時候來,不是來巧了?這也算是有口福了?!?p> 這個時候,從廚房里探出一個腦袋來,喊道:“納蘭,你回國了?真是貴人啊,我這寒舍都要蓬蓽生輝了。快,快進(jìn)來坐,還是老規(guī)醫(yī),玫瑰園,是嗎?放心吧,那個包間就是給你留的,除了你之外,我都沒對外人開放過……”
隨著洪亮的聲音,一個四十上下的人走了出來,在看到納蘭的那一瞬間愣了一下:“納蘭,你這腳,怎么弄成這個樣子了?”
看樣子跟納蘭挺熟的。
納蘭道:“一不小心,就這樣了。不過沒什么大事,詹大哥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醫(yī)生都說了,好好休養(yǎng)幾天,就跟以往一樣,活蹦亂跳,一點(diǎn)事情都沒有?!?p> “沒事就好?!闭舱滤闪丝跉猓駛€親生哥哥般過來扶她,“我說妹子啊,你平日里不是很小心的一個人嘛,我還真的沒見過你有這么不小心的時候!下次可要注意了啊,不然的話,把腳弄?dú)埣擦?,我看你還怎么嫁得出去!”
納蘭快要笑死:“詹大哥,你比我媽還羅嗦,我媽都沒有這樣說我。”
“你是說我/操心的命,是不是?”詹正新瞪她,一抬頭,看到她身旁站著一個男的,不由愣了一下。
“這位是……你男朋友?”
納蘭忙糾正他:“別瞎猜,什么男不男朋友的?我這才回國多久啊,這凳子還沒坐熱呢,哪來的男朋友?”
說到這,她笑著看了他一眼,再對詹正新道:“認(rèn)不出來?他今天沒帶墨鏡啊?!比缓蠊首魃畛恋膰@了口氣,“你這個粉絲真是白當(dāng)了?!?p> 詹正新很認(rèn)真地看著他,他笑了笑,伸出手來:“你好,詹大哥,我是劉玉鋒?!?p> 果然,下一秒,詹正新高分貝的聲音穿透了這家餛飩小店:“哦哦哦,你就是劉,劉……”
納蘭忙制止他:“詹大哥,小聲點(diǎn),外頭有客人呢?!?p> 詹正新馬上收斂,急忙把他們二人迎進(jìn)“玫瑰園”,也就是一個叫做“玫瑰園”的單間里來。進(jìn)了單間,掩上門,詹正新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看著他道:“原來你就是劉玉鋒了,今天真是太高興了,終于看到活的了?!?p> 納蘭笑出聲來,轉(zhuǎn)頭對他說道:“你不要介意,我的這個詹大哥,就是這個樣子的人,為人比較搞怪。他是你的祟拜者,是你的粉絲,很喜歡聽你唱歌。哦對了,說起來,人家也是北音畢業(yè)的,洋樂器專業(yè),說起來還是你校友呢。”
他是個很懂禮貌的人,聽得她這樣說,馬上改口道:“詹師兄,你好?!?p> 詹正新聽得納蘭這樣介紹他,頗有些不滿:“什么洋樂器,是薩克斯,說起來這樂器真是不好把握,我當(dāng)年也是拼死拼活的,才考上北音的?!彼D(zhuǎn)頭看了一眼劉玉鋒,有些受寵若驚,“你這樣叫我,我真是慚愧?!?p> 納蘭道:“叫你一聲詹師兄,很合理啊,你畢業(yè)的時候,劉玉鋒還未進(jìn)北音呢?!?p> 劉玉鋒謙遜道:“對對對,納蘭說得很對,當(dāng)年你在北音就讀的時候,我應(yīng)該還在上小學(xué)吧?前輩,你絕對是前輩?!?p> 詹正新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丫頭,我覺得有點(diǎn)問題啊。我怎么發(fā)現(xiàn),好像我的這位劉師弟這么聽你的話???”
納蘭一板臉:“什么叫做聽我的話,有嗎?”
劉玉鋒忙道:“納蘭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的話,那自是要聽的?!?p> “丫頭,你是他的救命恩人?”詹正新的眼睛都瞪大了,“丫頭,你是如何救的人家?哦不對,自古英難救美人,你這樣倒過來,不太合適吧?”
劉玉鋒忍住笑,他總算明白她為什么說,這位詹大哥是位喜歡搞怪的人了,果然如此。
“有什么不合適的?”納蘭瞪了詹正新一眼。
詹正新?lián)u搖頭:“英雄救美人,這美人自然是以身相許的。你這個美人救英雄,不知道這位英雄……”他的話還未說完,就驚天動地的叫了起來。
原來他被納蘭狠狠的踩了一腳。
劉玉鋒在一旁看著,靜靜地笑著。他不知道這位詹大哥是看出了什么,還是有意的要提醒于他。
最后,詹大哥提了一個很“無恥”的要求:“劉師弟,我可以跟你合照一下嗎?”
他當(dāng)然一口應(yīng)允,對于粉絲的合理要求,他向來是來者不拒的。
得了照片的詹大哥歡天喜地的走了,然后以火箭的速度送進(jìn)來兩大碗份量十分足的餛飩,對他們二人道:“這店里的生意太紅火了點(diǎn),你們慢慢吃啊,我們回頭再聊?!?p> 納蘭揮手讓詹正新自個兒忙去。
他很是好奇:“這位詹大哥應(yīng)該前我們好幾屆吧,你是如何與他相識的?”
納蘭指了指面前一大碗的餛飩,道:“你在提這個問題之前,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是一個吃貨。搞清楚了這個問題之后,一切都好辦了。”
他很聰明,馬上道:“你們因這碗餛飩而結(jié)緣?”
“對了?!奔{蘭笑道,“很神奇吧,所以嘗嘗吧,他家這祖?zhèn)鞯恼彩橡Q飩真的很好吃,皮薄餡足,還別有風(fēng)味,我可以打賭這家店是整個BJ城最好吃的餛飩店了?!?p> “是嗎?”他笑,“那我真得好好嘗嘗了。說實(shí)在的,我來BJ有十多年了吧,以前在北音的時候,殷老師管著不讓到處逛,那四年對于BJ城有幾條街有幾條道我是一點(diǎn)都不知道的。后來考研,讀研究生,殷老師要求也是極其嚴(yán)格的,有令必回,也沒有怎么逛街吃美食。在地方劇院的時候吧,又因工作忙,經(jīng)常下鄉(xiāng)參演什么的,也沒顧得上研究這BJ城里的美食?,F(xiàn)在,調(diào)入中央歌舞團(tuán),又遇到了你這個向?qū)?,你這個地地道道的老BJ,終于有機(jī)會研究一下這BJ城里的美食了。”
她很是驚奇:“你在北音這么些年,就真的從來就沒有四處逛逛?”
他搖搖頭:“求學(xué)期間哪有時間呀?再說了,我又不是女孩子,逛街買衣服的事情,那都不是女孩子特喜歡做的事情嗎?我若是買衣服買鞋什么的,也就事先看看,相中了,直接付錢就走的?!?p> 納蘭笑了起來,他所說的,的確是男生跟女生的區(qū)別。如果是女生的話,一條街從街頭逛到街尾,即便一件衣服都沒有買成,也不會覺得累,享受的是買衣服的過程。但是男生就不同了,男生都是速戰(zhàn)速決,相中了付了錢拿起就走。如果要男生陪你從街頭逛到街尾,居然一件衣服也沒有成交的話,估計(jì)下次,那個男生打死也不跟你去逛街了。
“那你現(xiàn)在這身衣服……”她指指他身上穿的,在金象獎歌唱大賽上穿的衣服,問道,“這衣服又是誰給你打理的呢?”
她可沒有聽說過這些年他的身邊有女人。
他看了看自己這身衣服,笑道:“這衣服可以吧,手工不錯吧?實(shí)話告訴你,這是巫冬臨老師的夫人,我的師母宋蔓女士幫我打理的?!?p> 她點(diǎn)頭,她知道他大三那年從師巫冬臨,成了他的弟子。這弟子穿得寒磣,師父的臉上也無光啊。
他回憶道:“說到我的那位師母宋蔓女士,對我真的太好了。她是旅法畫家,每年都要出國好幾次,去參加畫展什么的各種各樣的活動。她是個時尚人士,跟緊潮流,眼睛也很毒。你看到巫老師每次出場的氣勢了吧?都是我?guī)熌附o整理的,絕對是國際大家的眼光。那一次,也就是我參加金象獎歌唱大獎賽的前半個月吧,我去巫老師家請教一些唱法方面的問題,剛好宋女士回國,聽說我要去參加金象獎,馬上就問道,你的演出服呢,弄好沒有?我一個窮學(xué)生,哪有那份閑錢弄這個?當(dāng)時就老老實(shí)實(shí)道,還沒有,正打算去歌劇團(tuán)借一套禮服來。宋女士當(dāng)時就反對了,這怎么可以?會影響評分的。就在那個下午,我在巫老師吃過午飯之后,就被師母拉出去做衣服了。去的是巫冬臨私人訂制的那個裁縫店,從頭到腳,真的是量身定做,一共做了四套,春夏秋冬四套,說送你了,你不要給你師父丟臉就行?!?p> 說到這,他笑了笑:“幸好當(dāng)年也爭氣,捧了個金杯回來,沒有給師父留臉,不然的話,這衣服的錢我都不知道怎么還人家!”
納蘭不由笑了起來,感慨道:“我沒有想到宋女士對你還真好。”
他得意道:“怎么可能不對我好呢?巫冬臨老師雖說桃李滿天下,學(xué)生遍及海內(nèi)外,但是能夠真正做到他的入室弟子的,只有一個?!?p> 說到這,他朝她揚(yáng)揚(yáng)眉,指了指自己。
納蘭失笑:“你在你老師面前也這么吹捧自己的么?”
他忙道:“在老師面前,我哪敢這樣?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會這樣放松一下?!?p> 她沉吟:“嗯?也就是說,我沒有你老師名氣大,所以你就可以在我面前任意的欺負(fù)我羅?”
“啊,不是,不是這樣的……”他怔了一下,覺得她好像誤會了,急忙想要解釋,可是一連說了好幾個“不是”,愣是想不出解釋的理由來。
他覺得,面前的這個納蘭的思維太活絡(luò)了,他只不過稍微說錯一點(diǎn),就被她抓了把柄,如今想圓都圓不回來了。
他微微咬了嘴唇,有些尷尬,有些懊惱,又有些無奈。他覺得每每被納蘭搶白,他就像個白/癡似的,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好了。”納蘭笑得很是開心,她最喜歡看他這種被人搶白之后無可奈何的表情了,像足了當(dāng)年的那個小弟弟。
“我又沒說你瞧不起我??斐责Q飩吧,再不吃的話就涼了。”
他低下頭去,用湯匙舀起一只餛飩來,低咕一句:“我哪敢看不起你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北音的教授,尊師重道,這點(diǎn)我還是懂的?!?p> 話音里的委屈她還是聽得出來的。
她不經(jīng)意的再次露出一絲笑意來。這樣的神情,這樣的委屈,簡直就跟當(dāng)年那個挨訓(xùn)的小男孩同出一轍。
她看了他許久,終于慢慢道:“其實(shí)這家餛飩店,離北音不過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如果你不走北音的正門,而是從后門出去,穿過一條胡同,步行不過五百步,就是這家餛飩店了。所以嚴(yán)格說起來,這家餛飩店就開在北音附近,只不過曲折一些罷了。”
他怔了一下,抬起頭來看她。他覺得她說的這番話,似有深意,但是他沒聽懂。他努力的看著她的臉,想探究她說的是什么意思。但后者好像僅僅只是要抒發(fā)一下感慨而已,并沒有再說別的什么,一低頭吃面前那一碗餛飩?cè)チ恕?p> 兩人吃完,一看時間,三/點(diǎn)了。他讓她在房間等著,自己搶先去付賬了。
收銀臺前,詹正新坐在角落里品著功夫茶,給他打下手的徒弟正在廚房里忙碌著。
看到他,詹正新招了招手,邀他過來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