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新宇笑道:“作曲系那幫牛人拽得很,料定楊教授肯定彈不出這十首世界上最難彈的曲子來,當即就應了下來??墒菞罱淌谡f了,她怕人多欺負人少,怕這一班的人不認賬,非得立下字據(jù),這才算數(shù)。于是雙方立了字據(jù),各自簽了名,這下就變成鐵證如山了,楊教授還不放心,還把孟菲菲教授拉來作見證,大家都知道,孟菲菲教授是鋼琴皇后,有她做裁判再公正不過了。結(jié)果呢,楊教授以極高超的水平彈出那十首曲子,把作曲系那一幫牛人直接震在了原地。再然后,作曲系全軍覆滅,就出現(xiàn)了整個作曲系轟轟烈烈伏地作伏臥撐的現(xiàn)象,太搞笑了?!?p> 想到這,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劉師兄,你不知道,當時那個場面有多壯觀,我們?nèi)币舻娜硕寂苓^去看了,作曲系的面子算丟盡了。自那以后,作曲系的那些牛人對楊教授服服帖貼的,再也不敢亂來了?!?p> “楊教授真的這么厲害?”劉玉鋒十分的驚訝,尤其聽到靳新宇說到納蘭彈那十首世界上最難彈的曲子時,居然能達到行若流水的地步的時候,他都震驚了。他是彈過那十首曲子的,想當年孟菲菲教授就是用這十首曲子來折磨他,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的,他當然知道這十首曲子的難度。
“你也不相信吧?”靳新宇看著他道,“劉師兄,還有一件事情你肯定也不知道,你知道楊教授為什么彈鋼琴能夠彈得那么神嗎?原來她竟然是孟菲菲教授的干女兒,是打小就待在孟菲菲身邊長大的,而且,我還聽得以前的師兄師姐說,說人家小孩一般在五歲左右才學鋼琴,但這位楊教授就是厲害,人家兩三歲的時候,孟菲菲教授就開始培養(yǎng)她了,如此說來,不厲害都不行啊?!?p> “原來她竟然是孟菲菲教授的干女兒!”他不禁有些感慨,“怪不得她的琴彈得好呢,原來是鋼琴皇后的干女兒啊。”
靳新宇忽又說了:“楊教授彈鋼琴是很厲害,但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孟菲菲教授的兒子?!?p> “孟菲菲教授居然有個兒子?”這回他真的是驚奇極了,這可能嗎,他怎么沒聽殷玲教授說起過?
靳新宇搖頭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這是前幾屆的師兄師姐們這樣說的。他們說,當年孟菲菲教授收養(yǎng)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的名字叫做鐘國銘,那鋼琴彈得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是個天分極高的人......”
“后來呢?”劉玉鋒忍不住問道,“后來怎么樣了?這個鐘國銘我好像真的沒有見過.......”
他當年求學的時候,經(jīng)常往殷玲教授的家里跑,有時候還住在殷玲教授的家里,殷玲教授的家跟孟菲菲教授的家就是上下樓的距離,但是,他承認,他從來就沒有見到過孟菲菲教授的兒子,那個叫做鐘國銘的人。
“劉師兄你當然不可能見得到他?!苯掠畹?,“那個時候,這個鐘國銘已經(jīng)被孟菲菲教授趕出家門了?!?p> 劉玉鋒倒吸一口涼氣:“趕出去了,為什么?”
他實在想像不出,孟菲菲教授竟然也有如此冷血無情的時候。即便是養(yǎng)子,不管怎么說,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啊,何況孟菲菲教授還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把那個鐘國銘培養(yǎng)成了彈鋼琴的高手,怎么說趕出去就趕出去了?
“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女人?!苯掠罾^續(xù)說道,“聽說當年鐘國銘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但是孟菲菲教授不同意,于是那個女子就騙鐘國銘說,自己懷/孕了,那個時候的鐘國銘眼里只有那個女子,不顧孟菲菲教授的反對,死都要跟那名女子在一起,并且兩個人還搬到外面去住,好像還打算跟那名女子結(jié)婚。孟菲菲教授非常生氣,斷絕了母子關(guān)系,而且,登報宣布他不再是自己的官宣弟子?!?p> 劉玉鋒這回真的是有些震驚了。他知道孟菲菲教授惹不起,但沒想到的是,孟菲菲教授狠下心來的時候,真的是六親不認的。
他想起自己當年,也曾惹得殷玲教授傷心生氣,但是殷玲教授實在是太善良了,哪怕快要被自己氣死,也還要包庇和原諒自己。他想起孟菲菲教授經(jīng)常說的那句話,說他幸好遇到了善良的殷玲教授,什么事情都替他擔著,如果換成其他人的話,像他當年那般姿意妄為,只怕早就跟鐘國銘一樣的下場,被逐驅(qū)出師門,永世不得翻身了吧,哪里還有現(xiàn)在的劉玉鋒呢?
他覺得,自己從今往后,一定要好好的孝順殷玲教授才行。
“后來那個鐘國銘怎么樣了?”他再問道。他覺得這個鐘國銘實在有些可憐,為了一個女子理工得個身敗名裂,到最后,那個女子居然是騙他的!
“還能怎么樣?”靳新宇也是唏噓不已,“反正后來,那個女的見他什么也沒有了,就離開他了,他非常落魄。有同學說,早些年的時候,還能夠在地下歌廳看到他,這些年見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p> 說到地下歌廳,劉玉鋒忽地想到了多年前在地上歌廳遇到的鐘哥。
那個時候,黃芳芳要做手術(shù),他四處籌款,最后,還差那一萬塊錢。實在沒辦法了,他想到去地下歌廳駐唱。就在他走進的第一家地下歌廳里,他遇到了鐘哥。鐘哥訓斥他,不許他到地下歌廳駐唱,還給了他一萬塊錢,說好不用他還。是鐘哥的雪中送炭救了他,不然的太陽島,要是被北音知道自己私自去駐唱的話,非開了他不可。后來他成名了,也去那家地下歌廳找過鐘哥,他想把錢還給他,并當面向鐘哥說聲謝謝。但是多年后的那家歌廳已經(jīng)變成了超市,鐘哥也不在了,聽說很久以前就走了,沒人知道他去哪里。
這成了他心中一個永遠的遺憾。
現(xiàn)在聽得靳新宇這么一說,雖然他不知道小師弟口中的那個鐘國銘是不是當年資助過他的鐘哥,種種跡象表明,他極有可能就是鐘國銘,但是現(xiàn)在人去樓空,想去尋也無跡可尋了。
轉(zhuǎn)眼間,就到了金象獎歌曲大獎賽的決賽。
奪冠熱門林婷婷因腳傷無法參加比賽,桂冠被當下一名歌手,出身沈陽音樂學院的張樂樂摘得,沈陽音樂學院一下子名聲鵲起。
說到這場比賽的震憾,當然是華北分賽區(qū)無法比擬的。本來劉玉鋒是以一種嚴肅認真,全神貫注的態(tài)度對待這場決賽的,但是,他全程幾乎都是一副心不在蔫的狀態(tài),直到孟菲菲教授警告的看他一眼,他才努力集中起全副精神應對面前的賽事。
他失神的原因,只因主持人在介紹每位裁判時,都會附帶介紹裁判的簡歷。在介紹到納蘭的時候,他清晰地聽到主持人說,現(xiàn)在走過來的是BJ音樂學院楊納蘭教授。楊教授蘭教授早年跟從當代著名作曲大譜兒陸建波教授學習,是陸建教授的官宣弟子,后出國,在意大利著名的音樂學院弗蘭克大學從事音樂教育工作,師從著名音樂作曲家羅斯福教授,其本人也是著名的作曲家,是國際上唯一與其導師齊名的作曲家......
他當時就愣了,后來主持人說了什么,他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腦子里來來回回就是主持人的那句話“楊教授蘭教授早年跟從當代著名作曲大譜兒陸建波教授學習,是陸建教授的官宣弟子......”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那么久,原來自己心心念念,一直想見的那個人,居然一直都在自己的面前!
那一瞬間,他真心說不出什么感覺,好像一件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情,突然就那么輕易的實現(xiàn)了一般,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無法相信納蘭就是陸建波老師的徒弟,更不敢相信如此溫柔,如此善解人意的納蘭,竟然就是那個揪住一首曲子不放,把他折磨了整整兩個月的那個陸建波老師的愛徒!
他有一絲的迷茫,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樣的納蘭。他印象中的納蘭,是溫柔可人的,他印象中的陸建波老師的愛徒,是強悍無理,讓人恨得牙癢癢的?,F(xiàn)在性格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居然重合成同一個人,他有點接受不了。
他就這樣努力克制著自己,克制住自己滿腦子的疑問,一直捱到比賽的結(jié)束。金象獎歌曲大獎賽的決賽時長兩個半小時,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了。主持人宣布比賽結(jié)束,歌手謝幕,觀眾退場,裁判退場。他四處尋找納蘭的影子,他有很多話要對她說,他有很多疑惑還沒來得及問她,比如,她真的是意大利著名音樂作曲人羅斯福的首席大弟子維麗婭嗎?她真的是早年拜在陸建波門下,是陸老師口中引以為傲的那個得意弟子嗎,還有就是,為什么這么多的秘密,她都不告訴他呢?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他就這樣帶著所有的疑問,追尋著納蘭的影子。終于,他看到她了,她正攙著孟菲菲教授下樓,去的方向是停車場,想必她是要送孟菲菲教授回家的。
他沒有別的想法,就這樣看著納蘭和孟菲菲教授上了車,然后跟了一路。
納蘭送了孟菲菲教授回北音,自己則倒車出了北音,轉(zhuǎn)向自己居住的小區(qū)。
他就這樣在后面跟著她,他想,待她到家之后,再上去找她,他真的有很多話想問她,一刻都等不了。
納蘭白色的車子在前方不急不緩的前行著,他也不急不緩的跟在她的后面,與她保持著約莫一里的距離,只要保證她的車子在自己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就行。
就這樣約莫跟了兩分鐘,其實她家住得離北音并不太遠,只要再過一分鐘左右就到了。然而,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彭”的一聲巨響,把正在沉思中的他震得瞬間清醒過來。
前方有一段路是沒有路燈的,想必交通事故就這樣發(fā)生了。
他停下車,降下車窗,探出頭去看。他看到,納蘭白色的車子已經(jīng)停下,在她的車子前方,緊挨著另一輛藍色的車子,那藍色的車子一看就是違章駕駛,逆道而行,特別又是在這種沒有路燈的路段,不用說交通事故是避免不了的了。
納蘭的車發(fā)生了車禍?
這個想法一進入他的腦海里,他覺得心臟猛然緊縮了一下,整個人差點要驚跳起來。下車打開車門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都好像有些發(fā)抖。
前方兩輛車子一點動靜都沒有,仿佛在那一聲巨響之后,一切都歸于平靜。但這樣的平靜卻令得他沒來由的產(chǎn)生一絲的恐懼,他一步一步的走進那兩輛車子,這份恐懼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沒有路燈的路況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他只能借助著天上清冷的月光,還有其他地方傳過來的光亮,勉強看清兩車緊緊挨著,可以說是在“親密親吻”在一起,黑色的車子的車頭還好,只凹進去一部份,但是納蘭的那輛白色車子就沒有那么幸運了,車頭毀損得嚴重多了,車頭嚴重變形,車頭的玻璃也裂了幾道裂縫。
黑色車子終于有了一些動靜,有個三四十歲,滿面胡須的男子踢打著車門,這才把車門打開,連滾帶爬的爬下車來,坐在地上呼呼地喘氣,顯然也被自己導致的撞車意外給嚇到了。
他走近前去,一股濃烈的酒氣正從那個男子身上散發(fā)出來。
“你居然醉駕?”劉玉鋒怒不可遏,揪住那人的衣領(lǐng),把那個人從地上拽起來,就要打他。
那人本來醉得厲害,如今也被嚇醒了一半,被他揪住衣領(lǐng)提了起來,脖子被扼制住,說話也不利索,他斷斷續(xù)續(xù)地指著前面道:“那車,那車……還有人……”
劉玉鋒這才醒悟過來,自己真是氣糊涂了,都這個時候了,當然是救人要緊啊,這筆賬待會再跟這個酒鬼算。
他扔下那個酒鬼,沖到白色車子的旁邊,拼命拉著被撞得變形的車門,一邊拉著一邊叫道:“納蘭,納蘭?!?p> 這個時候,有一臺藍色的小車經(jīng)過,見此現(xiàn)狀,車上坐著的兩個年輕小伙子也趕忙跑下車來幫忙。三人合力,終于把變形得厲害的車門打開。借著后來的那臺車的車燈,劉玉鋒看到納蘭整個人仆在方向盤上,氣囊已經(jīng)打開,側(cè)著的臉龐上,一縷鮮血正從額頭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他忙招呼另外兩個小伙子幫忙,三人合力把納蘭抬了出來。
納蘭看樣子像睡著一般,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萬幸的是,她的身上除了額頭撞破之外,并沒有其他外傷,看起來氣囊在關(guān)鍵時刻發(fā)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納蘭,納蘭!”他抱住她,不斷地喊著。他不敢隨意搖晃她,只得一聲一聲的呼喚她,希望可以叫醒她。
但她就這樣靜靜的躺在他的懷里,安靜得令人不安。他無措得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先前在心里儲存的對她的埋怨,此刻已經(jīng)蕩然無存,他不要再去計較她為什么要騙自己,不要再去計較她為什么對自己忽冷忽熱的,不要再去計較她以前的過往,他只要她好好的,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哪怕時不時的調(diào)侃一下自己,哪怕像錄那首曲子那般折磨他,他也不介意,他只要她好好的,哪怕拿自己的生命去換。
那一刻,他才發(fā)覺,自己是這般的在意這個煙花般的女子,這般的愛著她,他與她的糾葛,只怕是一輩子都掙脫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