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愧是十四靈甲?!?p> 一陣強風(fēng)從背后襲來,震碎了魔法罩,也制服了紅色戰(zhàn)甲。
一位玄袍加身的白發(fā)老人站在二人面前,目光清冷地看著地上的紅靈甲。
老人衣衫襤褸且赤足,身高八尺有余。若不是他那滄桑的嗓音和蒼老的面容,應(yīng)該不會有人相信他已經(jīng)十幾萬歲了。
“多謝前輩相救?!?p> 二人拱手致謝。
老人沒有回應(yīng),反倒是說:“她是千琴座下十四靈甲將軍之一的紅甲熾龍,幻龍的姐姐?!?p> “雖然不知道你們是用什么方法消滅的她,不過她也算是神方精靈龍族的一員。就這樣殺了她,不用上報現(xiàn)今精靈共主嗎?”
夙芋兒瞥了一眼紅靈甲,道:“她早就死了,那只不過是殘魂。”
“小丫頭,有點實力?!崩先溯p笑一聲,隨后好心提醒道:“現(xiàn)在,她的紅靈甲選擇了你。”
聞言,夙芋兒愣了愣,隨后說:“我才不要那老巫婆的東西?!?p> “十四靈甲是千琴用元素水晶打造的,各自有靈,本性不壞。”老人回頭目光掃過低著頭面色慘白的計逸凡,定格在她身上,“再者,它身上的怨氣已經(jīng)被清除了?!?p> 夙芋兒看著地上的紅靈甲,猶豫著要不要接受。
他既說那是姑姑的東西,收下應(yīng)不為過。
這么想著,夙芋兒抬起手。紅靈甲收到指令,化作一道流光進(jìn)入夙芋兒心口――超靈核。
老人轉(zhuǎn)身對夙芋兒說:“你們幫我解開了封印,我便幫你們出去。”
說著,老人朝虛空一抓,浩瀚星河就此破碎消失。三人腳下踩著一個巨大的紫色魔法陣。
一點光亮就出現(xiàn)在老人身后不遠(yuǎn)處。老人大步流星地朝那光亮走去。
夙芋兒跟著他,卻聽得身后計逸凡說了一句“等一下”。
“小乳豬?”
“告訴我,那是不是真的?”計逸凡依舊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長褲?!靶聱?,銀甲將軍旭鷹的事?!?p> 老人停下腳步,側(cè)身看著他?!昂苤匾獑??”
“很重要?!?p>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外人又怎能說清呢?”老人輕嘆一聲,悵然道,“小子,有一點熾龍說的沒錯,放下你心中的情吧,那樣會讓你輕松很多?!?p> “不可能!”計逸凡的音量突然提高了三度,“他那么愛她,為什么會殺她?”
聞言,老人冷笑一聲,質(zhì)問他:“愛?你懂愛嗎?”
夙芋兒看著計逸凡,想要告訴他,那只是幻境,卻聽得計逸凡斬釘截鐵地說:“懂。”
“不論大愛小愛,都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老人看著他,心中翻涌著一股苦楚與憤怒。
曾經(jīng)幾時,他也有像他一樣的理解,可現(xiàn)實告訴他,他的理解大錯特錯!
“再說一遍。你,真的懂嗎?”老人的聲音突然沉了下來。
“懂!”
“呃――”
夙芋兒眼前,老人掐著計逸凡的脖子。一絲靈血自他嘴角溢出。
“小乳豬!”夙芋兒看著老人,有些不敢相信,“前輩……”
“小子,遲早有一天你會知道你所理解的愛,有多可笑?!?p> 計逸凡冷哼一聲道:“可笑?可笑的是你才對吧。因為遭遇過不幸,所以就否定世界上所有的情?”
老人反問:“世上所有的情?在這幻蠱詭域中有很多像你一樣的生靈,他們傻傻的相信那份情,可得到的結(jié)果呢?”
計逸凡艱難地呼吸著,直視著老人的眼睛,沒有半分屈服的跡象。
老人笑問:“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痛苦吧。在你的腦海里循環(huán)播放著的那些背叛、欺瞞、侮辱、誹謗……生靈擁有的所有惡性根都在一遍遍的折磨著你,摧殘著你的信念,對吧?”
“這就是最強幻域系魔法――幻蠱詭域的力量。幻龍凝結(jié)魔法陣甘愿化為域?qū)?,成為龍族笑柄也要完成的領(lǐng)域?!?p> 此話一出,夙芋兒瞳孔一震。
十萬年前,精靈是精靈,域?qū)櫴怯驅(qū)?,若凝結(jié)魔法陣或靈核,形同叛種,人人得而誅之!
幻龍姑姑竟然――是為了阻止那場大戰(zhàn)吧。
聽了老人的話,夙芋兒思維快速運轉(zhuǎn)著。
如果老人說的是真的,那老人呆在這里起碼有萬年,萬年的歲月都在無盡的折磨中,心理怎么著也得出問題。
小乳豬是個固執(zhí)的人,他既問了,一定會刨根問底。
兩人現(xiàn)在情緒都很激動,講理肯定沒用,那就只能……
“拿起這把匕首,割斷她身上的絲線,我便放你們兩個走。不過你要是朝我低頭,便可以直接救她?!?p> “到底是拿起這極致之冰的冰刃,還是向我低頭,你自己看著辦?!?p> 老人眸中藏著冷笑,將被絲線束縛著的夙芋兒往跪在地上的計逸凡的方向推了一下。
拿起冰刃,寒氣入體,過不了多久就會死。
低下頭,絲線切膚,會活活勒死,可那樣至少能救夙芋兒。
看著眼前懸浮著的玲瓏剔透的冰刃,計逸凡思考著當(dāng)下的局勢,心臟突然一震。
“不可能吧……”
夙芋兒懊悔地看著計逸凡,要不是她攻擊老人反將他激怒,他們也不至于落入如此險境。
不過一分鐘,計逸凡抬手去拿眼前的冰刃。
一觸碰到冰刃,他的手就覆上了冰霜,輕輕一握,血液竟開始凝固,不得已,計逸凡只好放開。
老人上前踩住計逸凡另一只手,笑道:“現(xiàn)實就是如此,你不得不低下頭?!?p> “低頭?為什么要低頭?”計逸凡盯著冰刃,平靜地反問。
老人看了一眼夙芋兒,“你若不肯低頭,她便必死無疑。”
計逸凡看向夙芋兒,心頭涌上一絲苦楚。
他不能低頭,要是低了頭就……
老人看出了計逸凡的猶豫,漆黑如深淵的眸中流出一絲嘲諷,道:“呵呵――像你這種既惜己命,又惜他命的人,是最容易負(fù)罪的?!?p> “惜己命?”計逸凡冷笑一聲,抬頭看著老人,道:“若你斷了我頸上連接奇松他們的線,我又怎會惜己命?”
被發(fā)現(xiàn)了。
老人瞇起眼睛,看向計逸凡身后黑暗中被絲線束縛著的三人。
一旦計逸凡低頭,他們?nèi)松砩系慕z線就會切入皮膚,割裂肺腑,活活被割成碎片。
他明明不可能看到的,怎么會?
“直覺?!庇嬕莘簿従徟矂由眢w,想要去取那把冰刃。
“那種直覺,就算他們不說話,我也可以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只要他們心中念著我,我就可以感覺到。那是屬于朋友之間的羈絆!”
聽著計逸凡的話,老人突然仰天大笑,道:“大道理什么的我獨孤飛鴻不懂,我只知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而且只要沒有被發(fā)覺,無論任何詐欺都不算詐欺?!?p> 計逸凡勾唇一笑:“可是,現(xiàn)在,你暴露了?!?p> “那又如何?”老人戲謔地笑著,緩緩道:“我是規(guī)則的制定者?!?p> “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明白了吧?!崩先丝粗嬕莘?,說:“我擁有決定你生死的權(quán)力。這種命運被握在別人手中,任人宰割的感覺,很難受,對吧?”
他伸手越過老人的衣衫,說:“對。但那又如何?”
他觸到冰刃,卻沒握住,中指被冰刃劃開了一道口子。
計逸凡沒在意,再次嘗試。
“拿到冰刃,死的只有我一個,不是嗎?”
拿到冰刃割斷頸上和夙芋兒身上的絲線,哪怕最后寒氣入體,至少能活四個人。
“很會玩弄規(guī)則嘛?!崩先溯p蔑地笑了一聲,問,“可你真的愿意別人放棄活下去的權(quán)利?”
計逸凡沒有回答,反問道:“有何不可?”
“哈哈,可笑至極!只有你這種可憐人才會相信什么友情。”
老人握住冰刃,隨手丟出。
“讓我來告訴你吧,這世上能信的只有自己!”老人揮手解開束縛著夙芋兒的絲線,另一把匕首懸浮在她面前。
“小姑娘,拿起這把匕首。殺了他,你便可以活命?!?p> 夙芋兒伸手握住眼前的匕首,一步一步朝計逸凡靠近。
計逸凡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然而夙芋兒低著頭,長發(fā)遮住了雙眸,無從感知她的情緒。
她抬起手,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什么?!”
計逸凡睜開眼,看到匕首刺入了老人高大的身軀。
面對這一幕,老人和計逸凡同樣露出震驚的神情。
“你……”計逸凡看著她,不知該說什么。
夙芋兒輕笑一聲,“你救過我,我怎么可能忘恩負(fù)義呢?”
老人反掌打在她肩上,夙芋兒直接被打出十多米遠(yuǎn)。落地,便聽到骨骼清脆的一聲。
“夙芋兒!”計逸凡急呼一聲,回頭擔(dān)憂地看著她。
“喂,老頭,我是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什么……”夙芋兒護(hù)著右臂慢慢爬起來,火焰自腳下升騰而起。
“可是我想告訴你,我們精靈也是重情重義的!”
火焰吞噬了她的身體,一聲嘹亮的鳳鳴響起。下一秒,火焰從她身上分離化作一只丹凰。
啟目,丹凰舒展雙翼飛入黑暗。
整個空間中的溫度快速上升,鳳鳴再起,丹凰從天而降沖向老人。
丹凰第六靈技――烈焰永生,火凰天翔!
老人抬頭看著丹凰,輕輕一甩袖,大手一揮,背后出現(xiàn)巨大的黑色龍翼,閃著淡淡的銀色光澤。
翼動,丹凰被無邊黑暗包圍。丹凰身上出現(xiàn)黑絲,在距老人一米處,丹凰徹底被黑暗吞噬。
“小孩子的把戲,果然幼稚?!?p> 老人輕蔑地笑了,“重情重義?什么友情,愛情,那不過是逢場作戲!相信了的人,最后都成什么樣,你們知道嗎?”
抬頭,夙芋兒凝視著他的眼睛。
明明在天上卻有如地鳴,其中仿佛蘊含著某種深不見底的惡意。在那似乎能以肉眼看見的膨脹并卷成漩渦的感情中,她能看到獨孤飛鴻的理智在一點一點消失。
這天地間的一切都以肉眼無法觀察的速度消失。
夙芋兒沉聲道:“相信‘情’的人最后的下場嗎?我不知道。因為世間千人千面千言,你所遇到的人,不代表全部?!?p> “不代表全部?”老人狂笑出聲,“可現(xiàn)實會讓它變成全部!”
“你在這領(lǐng)域中看到的所有景象,都是真實的,那是十萬年前的種族大戰(zhàn)?!?p> 老人指著計逸凡,質(zhì)問:“你可在其中看到半分情誼?為了在戰(zhàn)爭中活下去,所有人都在不擇手段?!?p> 聽著老人的話,計逸凡眸中情緒復(fù)雜。
“人世間就是一個戰(zhàn)場,你若不爭,便會死無葬身之地?!?p> 老人抬頭閉上眼睛,似陷入了回憶。
“我曾經(jīng)就和你一樣,執(zhí)著地相信這世上的情。可是,你看看我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老人突然情緒失控,指著計逸凡大喊道:“我被我曾經(jīng)最信任的兩個人活活折磨,挖骨剔筋,推入這無邊深淵,永不見光明!”
沉寂,也許是黑暗中最動聽的聲音。
“所以我現(xiàn)在誰都不信?!崩先诉厯u頭邊后退邊說著,“小家伙,如果你不想變成我這個樣子,就放棄你心中所謂的‘情’吧。”
老人轉(zhuǎn)身離去,束縛著所有人的絲線同時解開。
計逸凡半跪在地,低著頭攥緊了雙拳。
一滴淚落地,清脆冰涼,計逸凡猛地大喊道:“相信這世間的情不是錯!以己命救他命也不是錯!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
望著老人的背影,計逸凡只聽到一聲冷笑,隨后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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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小凡……”
“我……”
計逸凡睜開眼,看到熟悉的眼鏡,猛地一下坐起,直接撲到此人懷中。
圖子響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小凡,你沒事吧?!?p> 計逸凡嘟囔了一句:“沒事?!?p> 下一秒,他卻直接哭了出來。
“太好了,不是幻境!”
四人皆是一愣,然后有些無奈地安慰他。
幸好三個女生和漆勉沒跟過來,否則計逸凡的臉就丟大了。
“啾啾――”一只小紅鳥落到計逸凡肩上。
“芋兒!”看到它,計逸凡收住了哭聲,溫柔的撫摸著它的羽毛?!澳?,擔(dān)心死我了?!?p> 定睛一看,芋兒腿上綁著一卷泛黃的紙條。
“這是……”計逸凡將紙條取下來打開。
眾人看著他的動作都有些疑惑,小凡干嘛要看空氣???
『幻蠱詭域,以心的執(zhí)念為能量,只有堅定初心之人才能破解,有甚者不僅能破解,還能將其化為己有。
信念越是動搖,在其中受到的束縛越多,此為限制魔法技能和靈技的原因?!?p> 落款二字――幻龍。
看著紙條,計逸凡眸中情緒復(fù)雜,想起獨孤飛鴻的那些話,心里還很不是滋味。
五人乘著礦車準(zhǔn)備回去。跳跳君三人一輛,計逸凡和圖子響一輛。兩輛礦車一前一后朝礦洞入口駛?cè)ァ?p> 計逸凡慢悠悠地開口:“子響,你覺得旭鷹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我不予評價?!?p> “為什么?”
“因為歷史人物的事跡,在流傳了千百萬年之后,總會與事實有偏差?!?p> 圖子響扶了一下眼鏡,繼續(xù)說:“我不是旭鷹,沒有經(jīng)歷過他的人生,無法評價他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p> “真相這種東西,不是一人之言,可以左右的?!?p> 圖子響靠著車,扭頭看著他,“明白了?”
計逸凡沉默了一會兒說:“大概明白?!?p> “話說,你都是第四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了?!眻D子響好奇地問,“你們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從找到他們四個開始到現(xiàn)在,這個問題他們四人已經(jīng)依次問了他一遍。
計逸凡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章奇松三人,默默吞了一口唾沫。
“沒什么,只是看到一個刻有他事跡的石壁而已,應(yīng)該是哪個礦工閑來無事吧?”
圖子響朝前方的礦車看了一眼,淡淡地說:“一樣的回答?!?p> “什么?”計逸凡看著他,有些不解。
“我說,這是你們四個一樣的回答?!眻D子響用拇指指了一下前方走著的三人,輕嘆一聲,“唉,那看來就是真的嘍,我還以為有什么神奇的歷險呢?!?p> 見他一副失望的神情,計逸凡心里有些小懊悔。
“子響,那你知不知道獨孤飛鴻是什么人?”
圖子響枕著胳膊,想了想說:“他啊,可是一代天驕。巨龍種第二十二代君王。他可是個傳奇人物!”
“在魔幻大洲上不是只有精靈在滿十萬年后可以化成人形嗎?”
“對啊!所以說他才是一代天驕啊!”
圖子響眸中充滿仰慕之情。
“他是巨龍種沒錯,卻也是精靈――他是第一個憑借自身修煉從巨龍種進(jìn)化成精靈的!”
計逸凡眼睛瞪得像銅鈴,喊道:“還有這種操作!”
“淡定,淡定。”
圖子響平靜地朝他擺擺手,讓他平復(fù)一下心情,淡然一笑:“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況且進(jìn)化論是全宇宙認(rèn)同的?!?p> 計逸凡盯著圖子響,好似要把他看出兩個洞。
“子響,你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圖子響輕笑一聲,閉目養(yǎng)神,只留下一句調(diào)侃的話:“回去好好上常識課吧――”
計逸凡看著他嘆了一聲,與芋兒相視一笑,也靠著車閉上眼睛,耳邊只有礦車行駛的哐當(dāng)哐當(dāng)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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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弒血弒深情,孤獨人亡人獨孤。
帝王情深,天下難容。
帝負(fù)深情,天下負(fù)血。
帝負(fù)天下,必不負(fù)情。
只是有誰人知道,這一字“負(fù)”,是背負(fù)呢?
入世則亂,出則清。
――獨孤飛鴻《君王折》(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