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十七天!”
第三宿舍區(qū),四一一男寢。靜寂了許久的寢室終于有了一絲生氣。
回憶過往死寂的十七天,明月魄仍覺得不可思議。幸好,今日的奇松回歸了幾分初識的模樣。
若非眼下這兩位的爭論事關(guān)重大,他都要好好慶祝一番了。
“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脆弱嘛,奇松?!庇嬕莘步g盡腦汁思考理由嘗試說服死黨,“藥是特效藥,醫(yī)師也是學(xué)院里頂尖的……總之,我真的痊愈啦。嘻嘻。”
話是這么說,但章奇松就是放心不下,“那這么說,你還要參加預(yù)選賽嘍?!?p> 提到內(nèi)院挑戰(zhàn)賽,計逸凡露出猶豫的神情。因為科雅市的援助任務(wù)打亂了學(xué)院的安排,原定于七月下旬的預(yù)選賽推到了八月下旬,排位賽和挑戰(zhàn)賽依次順延。
他們是提前回來的一批,比其他參賽學(xué)員多了半個月的積分累積時間。
“這個嘛,不一定。不過,這次的維和任務(wù)我是一定要去的!”
“好好好,依你?!币娝@么堅定,章奇松只得妥協(xié),“但有一個條件,不許冒險?!?p> “沒問題。”計逸凡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分針轉(zhuǎn)過一圈,和平鴿一行七人走在通往海芋村的柏油路上。
海芋村以“海芋”命名并非此地盛產(chǎn)海芋(天南星科海芋屬的大型常綠草本植物)?!昂!笔侵复迓渑彽赜蛏窳髦行牡牡刂泻#坝蟆眲t是指天南星科芋屬的多年生宿根性草本植物,芋艿,又稱“水芋”、“芋頭”。
海芋村的芋艿產(chǎn)業(yè)是其第二支柱產(chǎn)業(yè)。村民對芋艿的喜愛是刻在骨子里的。
由于年前海底火山噴發(fā)引起的海嘯沖毀了部分建筑,兩位原住民也不得不邊走邊問路。
從村委會出來后,一行人繞過木制公交車站牌,進(jìn)入村東道,一路在椰子樹的蔭蔽下前進(jìn)。
海風(fēng)送來收獲的果香,海浪拍打著岸堤,海鳥的叫聲此起彼伏。碼頭出海的船已掛好了村旗。近海的沙地上,婦女們正在縫制漁網(wǎng)。
說來難解,明明同生于一片大洲,各個種族的發(fā)展階段卻參差不齊。
穿過一小片芒果林,前方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蠔屋靜立在村后守望著,到如今已有百余年。兩翼的蠔殼墻圍出宅院,院中種著幾株蓮霧、荔枝和一株菠蘿蜜。
見屋門敞開,七人停在院門口。
“請問,有人在嗎?”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流程,野子率先開口。
并無人應(yīng)答。
姚姚:“村長爺爺?”
依舊無人應(yīng)答。
愛司特悠鼻子動了動,“嗅到陌生的味道,喵?!蓖蝗?,她耳朵一豎。
圖子響立馬轉(zhuǎn)身,但見來人是一位衣衫樸素的白胡子老人,默默取消手中還未勾畫完畢的魔法陣。
“回來就回來,帶什么禮物啊。”說著,老人熟練地抓住鴨爺?shù)某岚?,一手扼住鴨脖?p> “嘎?”
計逸凡反應(yīng)過來時,村長已經(jīng)提著鴨爺走向棚下灶臺了。
“欸,村長,它不能燉啊!”
經(jīng)他好一番解釋,村長才放棄燉鴨的念頭。鴨爺趕忙跳下灶臺飛奔到計逸凡身后。
“小魚崽子又是養(yǎng)鳥又是養(yǎng)鴨的,真的有好好學(xué)習(xí)嗎?”到手的鴨子飛了,村長有些小脾氣。
“當(dāng)然有!村長您可是看著我長大的,還不相信我嗎?”
盡管他的語氣中透著委屈,但村長沒消氣,嘴上是不會留情的。
“哼,誰知道你們這些小家伙有沒有被外面花花綠綠的事物給誘惑?”
松凡相視一眼,倆人的神情盡顯無奈。
“村長,這才是我們給您帶的禮物?!闭f著,章奇松從維和手環(huán)中取出一套雪糕模具,“您老早些時候不是說要嘗試研制芋艿雪糕嘛。”
“嗯,還念著村長我,不錯不錯?!贝彘L接過包裝盒,滿意地點點頭,隨后又問,“不過,制冷魔法器呢?”
“當(dāng)然是在新房啊。”計逸凡趁機表明目的,“題歸正道,我們本次的維和任務(wù)是幫村長您搬家?!?p> 一聽這話,村長不樂意了,一連三問:“搬家,搬到哪里去?我為什么要搬?誰給你們的任務(wù)?”
野子即答:“村委會擔(dān)心您一個人住在村尾不方便,在村新區(qū)給您留了一套新房,家具齊全,整體設(shè)計貼近您的喜好……”
“不去。”
意料之中的果斷。
姚姚緊接著開口:“村長爺爺?shù)囊庵竟煌@座蠔屋一樣堅固。不過,和平鴿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哦?那你們想怎么勸我呢?”村長對于這一點還是很好奇的。村委會那群成年人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沒能動搖他,眼前這七個孩子又會用怎樣的奇思妙想來勸說他呢?
“廚藝比賽?!币σp輕一揮手,藤蔓門迅速布設(shè)好比賽場地,“制作三道菜品,時限兩小時。雙方互評,每隊三人。”
“村長爺爺放心,比賽絕對公平公正。喵?!?p> 村長饒有興趣地摸著胡子,“不錯的想法。人員如何分配呢?”
“村長,我和奇松給您打下手。”
村長瞥了兩人一眼,“好。”
有賴于村委會提供的原材料,兩隊完成菜品商討、分工后陸續(xù)進(jìn)入狀態(tài)。
“那么現(xiàn)在,比賽開始!”隨著洲洲一聲令下,雙方開始第一道菜品的制作。
過了一會兒,一旁的明響二人交換過眼神,悄悄潛進(jìn)蠔屋內(nèi)。
鴨爺和芋兒順勢頂替了兩人的位置繼續(xù)觀戰(zhàn)。
根據(jù)松凡倆人的說法,盡管村長喜歡創(chuàng)新菜品,但他的廚藝無可挑剔。大腦偶爾的糊涂對村長來說,并不是致命弱點。
野子的廚藝是和平鴿內(nèi)部最好的,來之前又向杭源討教了一番,做了練習(xí)。
不是很正式的比賽,在兩隊第一道菜品同時完成時碰撞出了火花。
計逸凡瞟了一眼神情嚴(yán)肅的村長,忍不住說,“村長,開始認(rèn)真了。”
章奇松:“沒事兒,結(jié)果不重要?!?p> 一雀一鴨就這樣享受著陽光、海風(fēng)、海景靜靜觀賽。
“比賽時間到!”
計時掐停后,兩隊分別將最后一道菜品端上桌。
洲洲:“現(xiàn)在,請雙方品嘗后進(jìn)行互評。”
村長看著對面端上來的三道菜,臉色并不算很好。清炒樹仔菜,蒜泥蒸蝦和菠蘿炒鴨,都是自己喜歡的,小魚崽子們有備而來啊。
與此同時,守著本隊菜品的松凡倆人的表情也很耐人尋味。蝦醬地瓜葉,清蒸和樂蟹和菠蘿炒鴨,村長最拿手的菜品之三。
“啾?!?p> 雙方一直不動筷,芋兒著急提醒。它能感覺到一旁鴨爺?shù)念^頂開始冒火了。
計逸凡迅速反應(yīng),雙手奉上筷子,“村長,您請?!?p> 村長接過筷子但沒動,思來想去,最后嘆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屋。然而進(jìn)門卻發(fā)現(xiàn)明月魄和圖子響裝好了制冷機,正在調(diào)試。
“怎么……”
明月魄余光注意到有人進(jìn)來,回頭發(fā)現(xiàn)是村長便喊了一聲:“村長爺爺?!?p> 哪知村長的胡子翹了又翹,手里的拐杖握了又握,好一會兒才說:“出來吃飯。”
“欸,好嘞。”他笑著應(yīng)道。
村長則到柜旁拿備用碗筷。家里一下子多了七個小家伙,他還有點不適應(yīng)。
午飯時間,小家伙們秉持“食不語”的禮儀,村長算是吃了大半輩子最別扭的一頓飯。期間偶有松凡各自護(hù)食的眼神交鋒,但都無法緩解他心里的別扭勁兒。
吃完飯,村長毅然決然外出。刷鍋洗碗的活自然被和平鴿攬下。
野子憂慮地問計逸凡,“村長該不是生氣了吧?”
正整理灶臺的計逸凡回了一個“嗯”。
“那我們是不是做錯事了,喵?”
章奇松擺擺手,笑意盈盈地說:“憑村長的聰明才智,已經(jīng)猜到咱們的真實目的了——現(xiàn)在純粹護(hù)面子。”
姚姚若有所思道:“感覺村長他老人家一個人住慣了,有咱們在反而不自在?!?p> “村長平時不著家,只有收養(yǎng)我和小棋那一年時間才算安生?!?p> “?。俊甭勓?,姚姚有些詫異,“一村之長整日不著家,不太合適吧?”
“可姚姚也不在圓和酒樓啊。喵。”愛司特悠一臉真誠地看著她。
姚姚眨眨眼,半天無話,顯然是無法回答她這個問題。
圖子響及時出來轉(zhuǎn)移話題:“村長平常都會去什么地方?”
章奇松很果斷地告訴他,“不知道?!本o接著解釋道:“他一個頂級魔法師來去自由,除非他老人家愿意,否則咱們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p> 明月魄一愣,實話實說:“看村長的樣子,也不像一位頂級魔法師???”
計逸凡則是搬出了那句海芋村婦孺皆會的話:“是不像,但他確實是?!贝嗽?,特指村長。
“那你們怎么知道的?”野子很好奇這一點。
“剛開始確實不知道。因為在小凡六歲之前,我們村中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一個記性差,愛做菜的糟老頭子?!?p> 章奇松余光瞄到計逸凡,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糟糕!
意識到說錯話的第一時間,他朝死黨露出抱歉的笑容。
“那年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姚姚向來對講話卡一半的情況感到不悅。
“沒什么!”章奇松急忙打住話題,“總之,在那之后我們?nèi)迳舷露贾来彘L的威風(fēng)了。過路的客商也常會來拜見他老人家一下。雖然,村長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p> “奇松。”
“嗯?”聽到計逸凡喊自己,章奇松警惕地豎起耳朵。
“又不是什么大事,無妨?!?p> “可……”
“就算你現(xiàn)在不說,你那張嘴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合不住了?!?p> 章奇松摸著后腦勺,看著他干笑幾聲。不愧是小凡,真了解我……
“咳咳,既然爭得當(dāng)事人同意,那我就長話短說!”
時間回到199997年。
那是一個風(fēng)平浪靜的午后,靈精種的商隊來地中海辦貨,途中遭遇魔烈鯊的襲擊。當(dāng)時,計父所在的海上救援隊正在海上巡邏,發(fā)現(xiàn)情況后即刻趕往救助。
魔烈鯊隸屬精靈,攻擊性強,領(lǐng)地意識極重,僅活躍于地中海。而海芋村所面對的黑金海域是魔烈鯊族群其中一個定居點。
救援的過程幾經(jīng)波折,最后以丟棄部分貨物為代價,商隊才得以求生???,這只是商隊的代價——
“我們又沒求他救?!?p> 損壞的船只停靠在海岸邊,商隊和救援隊各自處理著內(nèi)事。突然一句不合時宜的話由商隊中傳出。
模樣十六七歲的少年急忙用靈精語打斷同伴接下去的話。奈何這位青年靈精種不識場面,“本來就是他們主動救援的,自不量力,死了管我們什么事?”
“你說什么?”聽到對方的話,孟衛(wèi)明當(dāng)場就炸了,奈何被豐玉靈架住。
“哼,這種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了的人,還想著去救別人?死了也是自己就咎由自取?!?p> 孟衛(wèi)明攥緊了拳頭,“你敢再說一遍試試!”只要對方敢說,這他絕不手軟。
“別沖動!”豐玉靈不顧傷勢拼上勁兒攔著孟衛(wèi)明,“他們是靈精種……”他不得不提醒好友對方的身份和地位。
這一句,令在場的所以救援隊隊員絕望。他們只是人類種,很多也不是魔法師。
“說就說。這種只會保護(hù)別人,不會保護(hù)自己的人,就是白癡。為了救別人而丟掉自己命的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哈哈――”他身后的同伴們也跟著笑起來,只有幾個羞愧地低下了頭。
下一秒,蹲在人群角落的身影抄起沙灘上斷掉的桅桿起身,悶聲一棍打在狂笑的靈精種的側(cè)臉。
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呆滯了。
“……小凡?!?p> “小凡?”
孟衛(wèi)明和豐玉靈兩個大男人看著那道瘦小的身影,心中五味雜陳。
計逸凡一只手護(hù)著胸口,一只手握著斷桅桿。他低頭站著,眼淚一滴一滴掉落,根本不聽他使喚。
“你敢打我!”被打的靈精種氣憤不已,指著年僅六歲的計逸凡說,“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嗎,小崽子?”
聞言,救援隊的人趕緊上前護(hù)住計逸凡。對方敢動手,他們也不會忍著。
那位少年見矛盾愈演愈烈,剛想出面緩解,突然傳來一道威嚴(yán)的聲音。
“我看誰敢動他?!?p> 普通人聽著語氣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在魔法師耳中卻如萬鈞雷霆。
“頂、頂、頂級魔法師?。 ?p> 在靈精種震驚的目光中,一位身著短衣筒裙的跣足老人走過來。他停在幼童面前,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
“小凡乖,天晚了,先跟叔叔們回村里,啊?!?p> “村長爺爺,爸爸他……”
“爺爺知道,爺爺會幫你討回公道的。”他輕輕擦去小家伙臉上的淚珠,眼中滿是心疼。
“嗯?!庇嬕莘瞾G掉桅桿,雙手抱著父親的魔法心陣,乖巧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他抬頭對孟衛(wèi)明和豐玉靈說:“明叔,靈叔,我們帶爸爸回去吧。他全身濕透了,不能吹海風(fēng),會生病的?!?p> “爸爸說過,他不能生病,他還要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