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百萬問題million dollar question，晚上吃啥？”天天頓頓都在家里做飯，以前有姥姥在家里商量著做，現(xiàn)在姥姥在養(yǎng)老院吃住，家里兩個人的飯做復雜了費時費力，做簡單了失了口味，蔚倩早就沒了主意，秦凱雖然不說什么，從他飯量上，蔚倩能看出對每餐的喜惡。所以干脆每天都向秦凱要菜單。
“噢，忘了告訴你，咱們晚上有應酬?！?p> 蔚倩松了口氣，關(guān)上冰箱門，應酬就是在外面餐館，要是說聚會，就是去人家里，要帶自己做的一份菜肴，蔚倩又得發(fā)愁了。
“這次是什么人哪？”
“外來的和尚?！币馑际欠潜镜嘏笥?，并且，“是清華的同學，送小孩來上學，女的。”
女和尚，就是說其他人湊份子請客。蔚倩不理解，這位女同學是向本地人打招呼，孩子有什么事情，叔叔阿姨們可以幫忙，怎么不請大家呢？蔚倩不在乎出錢，只是不明白這主客關(guān)系，除非？
“這位女同學很漂亮？”
秦凱仰頭想了想，“沒什么印象了，那時候班里沒幾個女生，就是個丑八怪也是香的。她老公也是我們一屆的，好像是學機械的，這次沒來?！?p> “明白了?！?p> 秦凱的清華同學有不少在灣區(qū)工作，國內(nèi)頂尖大學培養(yǎng)的人才為美帝資本家打工，這兩年有幾個海歸了，把這邊的技術(shù)知識帶了回去。秦凱也收到不少邀請，只不過他的眼光放在教學學術(shù)研究和自己的公司上，而且馬上就開始的學術(shù)休假是去新加坡半年荷蘭半年，國內(nèi)么，過幾年再說。
蔚倩如果不是為了少做一頓飯，她對這種應酬不感興趣，第一都是秦凱的同學，蔚倩不熟悉插不上話。同學嘛，聚在一起聊的不過是五子，車子房子票子位子孩子?！澳钦l誰誰開的是寶馬，誰誰誰開的是大奔?！弊罱顣r髦的當然是特斯拉，電動車保護環(huán)境起速快噪音小，關(guān)鍵是排長隊才能買到，一輛車九萬起價，那開起來多拉風，停在車場也會有人指指點點甚至圍觀。
工資屬于隱私，沒人喜歡談起，除了秦凱這個教授，州立大學教授的工資是公開的，納稅人供養(yǎng)的，當然有權(quán)知道，工資之外的研究經(jīng)費就沒有那么透明了。工資不能談，票子就是股市了，聊起來人人都像是投資專家，哪只股票什么時候什么股值，昨天暴漲因為拿到什么政府大訂單。哪只股票大跌因為CEO被炒，幸虧及時出來止損，等等等等，蔚倩也不知道他們哪里聽來的內(nèi)部消息或者有時間追蹤股市信息。她一直按部就班地按照秦凱的程序操作，沒有爆賺，一直穩(wěn)步向上，當然程序是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
秦凱只是說投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大廠FAANG股票，于是被人恥笑不會投機，秦凱只是笑笑，不參與爭論。
位子是大家都非常重視的，秦凱是教授，又是名校伯克利，無疑最受尊重，這些同學絕大多數(shù)都是在美國讀完研究生或者博士，知道教授的份量。余下的人的等級鄙視鏈就非常明顯了。
計算機專業(yè)出來的都很鄙視程序員碼工，人人都削尖腦袋向管理階層爬，語言能力上競爭不過印度人。往往話題就轉(zhuǎn)向?qū)τ∫崛说谋梢?，同時又透露出羨慕。高科技公司谷歌微軟都是印裔CEO，通常以這樣一句話結(jié)束討論，“哼，看這些公司被老印玩兒完蛋吧?！?p> 灣區(qū)房價高誰都知道，只要買了房子，甭管大小，哪怕是個小黑屋，也是百萬豪宅，所以沒有什么鄙視鏈的問題。同學之間沒有比較，哪能舒服？那就比一比誰的房子在好學區(qū)里。
所謂學區(qū)，指的是公立學校，私人學校無所謂學區(qū)的。灣區(qū)比較有名的好學區(qū)在半島和南灣，前三名的Los Gatos-Saratoga學區(qū)，Palo Alto學區(qū)和Mountain View-Los Altos學區(qū)，這三個地方也是房價最高的地區(qū)。
家長們?yōu)榱四茏尯⒆舆M入好學區(qū)的好學校，使盡渾身解數(shù)，這不有位家屬就得意地供認自己的房子不在這些地區(qū)，和朋友約好把自己的名字列上朋友的電費水費帳單上，然后憑著這些所謂的證據(jù)入學。
女和尚聽著頻頻點頭，看樣子像是取到了真經(jīng)，“我們是私校錄取的，等他適應這邊的環(huán)境以后可以考慮公立學校?！?p> 眾人于是開始討論哪個私立學校更好一點。
這就是第二點蔚倩不感興趣的地方，談學區(qū)肯定要聊到孩子，秦凱蔚倩和這些人沒有任何共同語言了。話題不外乎學校排名啦鋼琴課啦足球比賽啦游泳比賽啦，偶爾有孩子撿個冷門，比如擊劍，家長不自覺地開始挑毛病，是不是危險？加多少分？花多少錢？非常實際的問題。
今天的聚會偏偏就是因為孩子，這個小小留是來讀中學的。都是清華畢業(yè)的父母把孩子送進國際學校，說一口流利標準的英語。比起在座的幾個美國這里出生長大的孩子，顯得成熟大方，非常有禮貌。
蔚倩低聲問秦凱，“是我臉盲嗎？美國出生的孩子長的很相像，國內(nèi)來的差別很大?！?p> 秦凱扭臉認真的看了看，“這邊的幾個孩子黑點兒，曬太陽多，運動多。這個長相吧，真有點像，可他們爹媽差很遠啊?！?p> “是不是吃嬰兒奶粉就吃出這個樣子？我能想到的共同點就是這一項了?！?p> “哈哈，不知道?！?p> 蔚倩有一搭無一搭的聽著別人聊孩子，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一桌子的菜上面。
餐館是粵式菜肴，叫做五月花，位于南灣華人聚集的大華超市隔壁，生意紅火，周末茶點dim sum時最是人山人海的。市政府呼吁舊金山華塢的中餐館到南灣來發(fā)展，似乎有些效果，中餐館的質(zhì)量從酸甜古老肉左宗棠雞到了現(xiàn)在的烤鴨湖南小炒小雞燉蘑菇，口味還很正宗。
粵菜呢，吃的是鮮，今天點的菜肴，龍蝦面，蔥姜蟹，乳鴿，菜遠鮮貝，叉燒，小龍蝦，豉椒大蜆，核桃蝦球，涼瓜牛肉，耗油芥藍，一道道在桌上排滿。
“大家動筷啊?！闭偌伺闹肿尨蠹议_吃。
秦凱喝了口茶，“沒人喝酒嗎？”
兩人在家，晚飯都有些酒喝，啤酒是秦凱的首選，偶爾喝瓶紅酒，烈酒有二鍋頭，郎酒，茅臺，威士忌，伏特加。
有好菜沒酒，嗯，缺了點什么。
“哎，給秦大教授上酒啊?！?p> “老秦喝酒？來，我陪你?！?p> “哎，哎，”秦凱伸手攔住，“我可不是跟你拼酒，佐菜罷了?！?p> “啤的？”
“啤酒吧。”
“來幾瓶百威?！苯邪迩貏P的同學叫來服務員。
“百威？啥是百威？”秦凱皺眉想了想，“哦，Budweiser?”
“你們還有什么酒？”百威是美國最暢銷啤酒之一，卻不是秦凱喜歡的。
服務員歪頭看了看酒吧方向，“有青島，海尼根，科羅娜，”
服務員說一個，秦凱就搖一下頭，“有生啤嗎？”
“我去看一下?！?p> “行啊，老秦，啤酒不喝百威你喝啥？”
“這個啤酒，原材料非常重要。燕麥，酵母，啤酒花，水，就只這四種原料，那釀出的啤酒才好喝?！?p> 說起啤酒，打開了秦凱的話匣子，“百威這種大釀酒廠，幾乎不用燕麥，用的是便宜的玉米淀粉再加香料。這樣的啤酒，能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