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寧日日流連于南園,與阿若一日千里地親厚起來,幾乎要到達耳鬢廝磨的地步,玄寧自是開心的,阿若亦是快樂的,唯獨觀夢痛苦難當(dāng)不堪言。
阿若看玄寧時的笑意多一分,觀夢的心便揪緊一分。阿若是驪山老祖最寵愛的弟子,依著老祖一向?qū)捰诼杉骸?yán)于待人又護短的性子,假如阿若的情劫真應(yīng)在此處,她的劫怕也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每每思及此處,觀夢就悔不當(dāng)初,臨行前整理頭飾時若是多將精力放在看自個兒的頭發(fā)而不是臉上的話,也不至于被阿若變的小蟲子蒙混過關(guān)。事到如今,多想無益,唯有寄希望于師尊能放開心胸,摒棄佛妖兩界成見,早日將那發(fā)水的小妖放回來才好。
這般思來想去地自我安慰一番,觀夢心下略寬,豈料一推門就見玄寧比劃著不知在說什么,阿若掩唇笑個不停,心下不免又是一堵。
觀夢打點起精神強笑道:“五公子近來勤快得很啊,守在門外的小妖都還未換崗,您就又來了!”
玄寧謙虛道:“大士謬贊了,不過閑來無事,到處走走罷了?!?p> 觀夢道:“五公子日日披星戴月地來去,若不是昨日親眼見公子離去,我?guī)缀跻尚墓邮橇羲迊碇f公子勤快已然是委屈?!?p> 玄寧一笑,“大士日夜關(guān)心在下的去留,想來也是辛苦啊,有勞大士操心?!?p> 觀夢道:“五公子若能多體諒些,也就不枉我這一番辛苦?!?p> 阿若在一旁拉住觀夢的手笑道:“師姐,阿寧說知道一個有趣的地方,我們可以去看一看嗎?”
觀夢點頭隨口應(yīng)一聲,又惑道:“阿寧是誰?”
玄寧涼涼地瞅著她,“正是在下?!?p> 觀夢一驚,恍然記起五公子叫做玄寧,不過才幾日,這二人已親密到如斯地步?
觀夢強笑道:“這些日子在這園中也呆膩了,去外面散散心也好?!?p> “多謝師姐,那我們?nèi)チ?!”阿若放開觀夢的手,興高采烈地與玄寧一同去了。
直到南園大門重重地被關(guān)上,觀夢才回過神,原來這個“我們”中并不包括自己。她張口結(jié)舌地望著黑漆漆的大門,只覺自己離劫又近了一步。
青翠的山接著碧藍的天,白云下是一片綠茵,草地間有各色的花朵,紅的、黃的、紫的……旁邊繞過一條清淺的小河,涓涓的河水偶爾撞上凸起的石塊,激起的水花又很快沒入水流中去了。
阿若托腮坐在草地上,望著不遠處認(rèn)真采花的玄寧,忍不住勾起嘴角,想起觀夢對他的評價,又細(xì)細(xì)地看過他的眉眼,真是俊俏的不像話,她的笑意越發(fā)深了。
“笑什么呢?”玄寧舉著一大束鮮花挨著阿若坐下,將花遞到她手中,“那次你說驪山只有固元花時,我便想著帶你來這里,阿若你可喜歡?”
“嗯,”阿若滿眼笑意地接過花,“這是你做的結(jié)界么?鳥語花香,流水潺潺,果然是個好去處?!?p> “是父王為母后做的,”玄寧淡淡一笑,“我的母后是凡人,生前在妖界住不慣,父王特意仿著她在人間的住處做了這個結(jié)界,并遍收天下的花栽種于此。母后雖然去了,我還是會經(jīng)常來此處坐一坐,只是山坡上的那間小茅屋卻荒廢了?!?p> “妖王真是有心了,原先只是聽說他殺伐果斷,不想?yún)s是如此多情,他也會經(jīng)常來此處么?”阿若輕聲道。
玄寧搖搖頭,“母后去了父王便再沒來過,大約是怕觸景傷情罷?!毙幾约赫f得都有些迷糊起來,父王常同他說,天地之間唯情最毒,要他避而遠之,可如今想來,父王卻好似早已深陷其中。
阿若望著玄寧,輕輕握住他的手,他看起來是這樣的失落,可他是一個神采飛揚的少年,不該被失落困擾。
玄寧怔一下,緩緩轉(zhuǎn)過頭,阿若正微笑望他,滿目的繾綣溫柔。
玄寧反手握住阿若的手,他的手在抖,心在抖,連聲音都在抖,“阿若,你可愿同我住在這里?”
玄寧動也不敢動地盯緊阿若,眼看她臉露笑意,微微搖一搖頭。
玄寧如遭重創(chuàng),心下一片灰,暗暗苦笑著放開手,果然是自作多情了啊,難不成真是因為孤獨太久才會將別人的一點兒關(guān)心當(dāng)作是愛?
“要等我教會你用法術(shù)在這里種出來固元花才可以??!”
玄寧猛地抬頭,就見阿若如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兒一般笑著。
“阿若!”玄寧欣喜地抱住阿若,他能真切感受到她的下巴擱在自己肩上,發(fā)絲似有若無地掃過自己的臉龐,這一刻,他不再去想神妖之間沒完沒了的爭斗,亦不再去想佛會站在哪一邊,他只想同阿若長廂廝守。
阿若閉上雙眼,她想起師尊跟她說過的話,師尊說永遠不要愛上一個人,尤其不能愛一個妖,妖是永遠不會有感情的。師尊是早就知曉她會愛上一個妖么?或許生愛是錯,動情是劫,但她寧愿歷這場劫也還是想去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