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九衢塵欲暮,不得一念間自由
“啪”
一顆黑子落在了有些許泛舊的的棋盤上,占角開局,從容不迫。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了,卻并沒有人接棋。
在蓮?fù)ぴ豪铮瑒倧木吇貋淼氖鹂粗邙P凰樹下的自家公子,此刻正一臉茫然地對著石桌上的棋局發(fā)呆,心下甚是無奈:自從太師去世以后,公子就經(jīng)常對著棋盤發(fā)呆了。
“公子,馮管家說,丞相還需和夫人商量一下,離府之事可能要拖延幾日了?!?p> 石火說完,便把手里剛從井中提起的清茶放在了石桌上,隨后就默默地退下了。
陽欲暮看著對面空空的座位,嘆了一口氣,捧起清茶輕酌一口,緊皺的眉間憂慮重重。
師父交代給自己的任務(wù)算是完成了嗎?那接下來自己要干什么呢?繼續(xù)回長天谷修習嗎?還是……
“我為什么要娶一個毒夫……”
單如卿哭喊的話語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如錐子一般刺進了他的心:她真的那么討厭自己嗎?那為什么那日迷暈自己后要做那種事情呢?
單如卿迷暈自己那日的面容和自尋短見那日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交替出現(xiàn)在陽欲暮的腦海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有些猶豫不決:到底是留下還是離開?
想著,他便站起了身,往房間走去。
炎炎夏日,蟬鳴聲聲。暖暖的夏風將他的一身紅袍帶起,略過一地的鳳凰木花瓣,在曦曦的陽光里,恍若美畫。
然而,正當他把手放在了門上,準備推門而入時,一個聲音叫住了他:“陽欲暮,你那天為什么救我?”
陽欲暮怔了一下,緩緩轉(zhuǎn)身。
只見單如卿只身一人站在院子門口,一身白衣甚是顯眼,一雙美眸里寫滿了疑惑,顯得眉間那一點朱砂甚是可愛。
單如卿跟單夫人長的真的非常相像,然而身上的氣質(zhì)卻更像單蓮――她看起來是那么的完美。
完美……
不像自己……
陽欲暮不說話,一步一步地向單如卿走去。
單如卿看著如魔怔了一般陽欲暮朝自己走來,忍不住退后了一步。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如果陽欲暮要殺了自己,自己好像也逃不掉。想到此處,單如卿便自暴自棄地站在原地,看陽欲暮到底想干什么。
大風呼起,吹亂了單如卿的發(fā),鳳凰木的花瓣片片飄落,如紅雨一般。
陽欲暮站在她面前,看著落在她的頭頂上的花瓣一笑,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把花瓣拿了下來,有些許沙啞的聲音隨之響起:“我要走了……你要好好活著?!?p> “什么意思?”
單如卿看著臉上掛著些許笑意的陽欲暮,心中警鈴大作:這家伙該不會是被自己刺激的想不開了吧?
“你不是不要我嗎?那我就走了,免得你想不開……就……就……”
陽欲暮說到此處眼里神色黯然,低下了頭,不再看向單如卿。
看著陽欲暮一臉受傷的樣子,單如卿想起了剛剛單蓮對自己的說話,有些心虛:自己好像誤會他了……
今日吃完午飯后,單蓮便叫單如卿去了書房。
一開始單如卿以為是為了銀箋的事,但沒想到單如卿屁股剛碰到椅子,單蓮就吧一只袖箭放在了她面前:“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這是救了她一命的那把袖箭。
對任何事物都過目不忘的單如卿對上面的樣式自是記得清楚。
但現(xiàn)下她不能承認,誰知道單蓮?fù)诹耸裁纯拥戎亍?p> “卿兒愚鈍,并不知這是什么?!?p> “唉……這是那天救了你一命的袖箭?!眴紊徔粗荒樕禈拥膯稳缜洌职逊旁跁郎系男浼砬耙屏艘疲骸澳阕屑毧醇^?!?p> “這是……”
單如卿看到箭頭上刻了一個字――陽。
“陽氏原是前朝大族,靠兵法、機關(guān)、暗術(shù)起家……”單蓮說到此處,食指表在桌面上輕輕敲了起來:“然而陽家代代單傳,子嗣稀落,雖手握極密的兵法和機關(guān),但始終受控,所以陽家對于各朝權(quán)貴來說,都算不上威脅??墒?,在二十年前,陽府里卻傳出了陽且新的夫人一胎得兩子的傳聞,而這情況到了民間就變成了天變之兆……雖然陽且新盡力隱瞞,但終究都是沒有躲過……”
“他們……”
單如卿聽著單蓮的話,心慢慢沉到了底。
“內(nèi)通外敵,滿門抄斬?!?p> 單如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后緩緩?fù)鲁觥?p> 現(xiàn)實果然比書上記載的歷史殘酷多了。
那密密麻麻的黑字掩蓋了太多的斑斑血跡,帶過了太多的枯骨成山,省略了太多的生死離別,掩埋了太多的歷史真相。
“卿兒,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歷史也不過如此罷了,真正重要的其實是人啊……”
王一秋的話語回蕩在單如卿的腦海里,她現(xiàn)在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不太明白。
但不待她細想,單蓮便繼續(xù)說道:“這次的案件是我查辦的第一個大案子,那個時候的我還在大理寺任職。”單蓮說到此處停了一下,苦笑道:“也難為那些人了,證據(jù)確鑿,一點都無漏缺,看樣子是早就準備好的……”
“呵……”
單如卿看著單蓮冷笑了一下。
“卿兒,你是不是覺得爹爹沒用?”單蓮心下了然,并不辯解什么:“陽欲暮是國師保下來的,至于為什么,我也不清楚。而另一個孩子……”
“沒找到是嗎?”
單如卿不想聽下去了。
單蓮也識趣的停下了敲打桌面的食指,忽的說道:“陽公子要離開了,要回長天谷。我和稔衣都打算聽你的意見,你準備怎么辦呢?”
她打算怎么辦?
看著桌面上的袖箭,單如卿寬大的袖袍拂過,轉(zhuǎn)身便往陽欲暮的院子里走去了。
而單蓮則看著空空的書桌,嘴角掛起了一抹笑意:看來,自己的女兒心性還是沒變的。
“嗯?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陽欲暮的目光移到了單如卿的手上,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間:單如卿手里拿著的東西他好像看過。
“喏,你的袖箭?!?p> 單如卿把手里的袖箭遞給了陽欲暮,陽欲暮咧嘴一笑:“你居然是來還這個袖箭的嗎?這還是我父親做的……”
看著陽欲暮忽然不語,單如卿現(xiàn)下的心情十分復(fù)雜:自己真的要把陽欲暮趕走嗎?且不說他救了自己的性命,現(xiàn)下……他也無家可歸了吧。
“妖孽,你真的要走嗎?”
單如卿緊緊地盯著陽欲暮,那絕美的臉上閃過一絲亮色,隨后又暗了下去:“我那么危險……你不會喜歡我的?!?p> “唉,你不是救了我的命嗎?一命抵一命,你若要留下來,不小心毒死我了也沒關(guān)系。”
單如卿豁出去了。
“真的嗎?”
陽欲暮小心翼翼地看著單如卿,眼里充滿了祈求。
“是?!?p> 單如卿看著這個大美男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自己真的是太過分了!
“好?!?p> 陽欲暮展顏一笑,原本日落西山的滿天落霞也仿佛在此刻徹底亮了起來。
單如卿看著他的臉,忍不住感嘆:原來世上真的有長的那么美的男子!
“咳咳……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p> 單如卿說完轉(zhuǎn)身便走了,陽欲暮也沒有挽留。
然而,走在回房的路上,單如卿感覺涼意越來越重,心下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對了!
陽欲暮這家伙今天怎么變得那么乖了?
“啊嘁――”
單如卿猛地打了個噴嚏后,便加快了腳步:不管了,不留都留了,見招拆招吧。
而石火則看著在房里癡癡笑著的自家公子,心下甚是疑惑:這單小姐是施了什么法術(shù)?自家公子怎么變化那么大?
“石火,我們不回去長天谷了。單小姐讓我們留下來玩,我們就好好陪她玩吧?!?p> 陽欲暮說著,臉上的笑容便變得越發(fā)的妖嬈了。
吃菜的孤貓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