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航負手立在大土坪東側(cè)盡頭,抬眼望著似要撲向這塊大土坪的虎頭峰,怔怔出神,甚至陳慈航走至他身后,他也未能察覺。
“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陳慈航在腳邊的水渠牙上坐下,脫掉鞋子,將兩只白潤如玉的秀足浸入清澈的渠水中。
陳志航轉(zhuǎn)過身,皺眉看著陳慈航的腳丫,說道:“大姐,這水是要拿來喝的好不?你這洗腳水可怎么喝?”
“哼,”陳慈航一翻白眼兒,“多少人想喝你姐的洗腳水我都還不樂意呢,讓你喝是便宜你了。”
“嘿,反了你了,”陳志航干脆也跟著坐下,踢掉腳上的拖鞋,把兩只大腳放入水中,“這水反正你也得喝,那就一起喝吧。”
陳慈航兩條柳葉眉笑的彎起,道:“這才對嘛,天天愁眉苦臉的,跟個糟老頭子似的,姐可沒工夫心疼你。”
陳志航默然片刻,說道:“他又來了?!?p> “我知道啊,”陳慈航仰躺在翠綠的草地上,“不是他,這塊兒地能變成這樣?”
“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倒霉唄,誰讓你生在陳家,楊家那九個倒霉蛋加起來都沒你這么倒霉跟你說?!?p> 陳志航氣急而笑,道:“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姐啊,沒你這么幸災樂禍的。”
陳慈航撇嘴說道:“我還真巴不得不是你親姐,你說我得死多少腦細胞,少睡多少美容覺,才能不替你操心?”
“你可得了吧啊,還是多操心你自己的事兒吧,“陳志航在水下踢了她一腳,“你確定你搞的定人狼,不需要我?guī)褪郑俊?p> 陳慈航坐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行啦,就你那不靠譜的請神功夫,還幫我?別忘了你昨兒晚上是從哪兒飛到這兒來的,今天全楊河可是都知道了,你堂堂蜀國公嫡子下任蜀國公大爺,居然嫖完就跑,連嫖資都不肯付呢?!?p> 陳志航聳肩道:“我那不是請神好嘛……再說那位大爺是真大爺,來去都不帶打個招呼的,我能怎么著?”
陳慈航一抬下巴:“所以啊,這事兒你得跟姐學,自己硬才是真的硬!下次記得先付錢再干事兒,喏,要賬的人來了?!?p> 張志航抬眼望去,只見大土坪另一側(cè)娉婷走來個女人,不是妙善又是哪個。
“你們女人可真夠麻煩的,”陳志航一拍額頭,“能不能幫我打發(fā)她走?我需要時間一個人靜一靜,消化昨晚所得。”
“我也是女人,”陳慈航無動于衷,“而且,我比她可麻煩多了?!?p> 小會議室內(nèi),華無鋒和張志成一起離開,文強也消失無蹤。
“你怎么回事?就那么上趕著去死么!”常珍珍猛一拍桌,把桌上煙灰缸都震的跳起半尺來高。
楊燁無奈看著她,道:“不然呢?官大一級壓死人,我只是飄絮房的廢諜,有什么資格拒絕?”
常珍珍恨鐵不成鋼道:“那又怎樣!你全靠自己就能摸進文修的門檻,如果有現(xiàn)成的功法資源,修為境界只是時間問題,隨便哪個世家門閥都會搶著與你合作,白龍衛(wèi)有什么好!”
“世妹說的有道理,”鄭博點頭應道,“咱們中州雖然不復神都盛況,但從某個皇子手中保下個修煉天才,還不是什么問題。”
楊燁苦笑道:“兩位的好意心領了,你們也聽到了,張志成是我?guī)熜郑热豢洗鷰煾钢匦陆蛹{我,我實在沒有理由再次叛出師門?!?p> 趙庭風嗤笑道:“你那算什么師門,雷文用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小人罷了,這樣的師父,不要也罷?!?p> 結(jié)果這話連常珍珍都聽不下去,不滿看向趙庭風,道:“你小子說話注意點兒,雷老師和我家也算有些交情,由不得你這么胡亂污蔑人?!?p> 趙庭風微微搖頭,道:“真話當然不好聽,我也只說這一次,你們信則信,不信,與我何干?!?p> 楊燁默然不語,因他實在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他相信鄭博所說保下他絕不是一句空話,鄭家加上常家,的確可以從七皇子手上把他要來,從此不再受白龍衛(wèi)系統(tǒng)的鉗制。但問題在于,他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萬一他以為的修煉方法其實并不存在,即他根本還是個普通人,豈不是要再次被人無情拋棄?
深思熟慮過后,楊燁做出個重要決定,他再不能將命運交于所謂世家門閥的垂青憐憫之上,經(jīng)歷過一次夢幻終變泡影,他早已明白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凡事,唯有靠自己。
即便一生都不能飛黃騰達,他至少不會再因為無謂的希望而陷入永恒的絕望。
“承蒙三位看得起,我自己事自己知,其實我并沒有半點把握能感應到人狼的氣息,如果人狼真的中計要來殺我,無非一死罷了,總好過這樣繼續(xù)任人擺布下去?!?p> 常珍珍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楊燁,似要從他平靜無波的雙眼中看出點什么。
楊燁平靜和她對視,且第一次從內(nèi)心深處涌出和常珍珍這類人平等相處的淡然感覺。
常珍珍忽的莞爾一笑,似已看穿他心中所想,道:“你很不錯,其實憑你展露出的天賦,只要肯點頭立誓,立刻便能成為我們?nèi)胰我庖患业暮诵某蓡T,修煉功法和資源會全力向你傾斜,助你成為只在家主一人之下的首席供奉?!?p> 楊燁微微一笑,道:“我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么?”
鄭博伸出右手,笑道:“當然來得及,事實上你隨時可開口立誓,我們無不倒履相迎!”
楊燁和鄭博兩手用力相握,道:“無論如何,我會記得今天?!?p> 楊燁深知,鄭博和常珍珍給出的承諾,其實和七皇子將他調(diào)入上京并無區(qū)別,都是世家慣用拉攏寒門子弟的手段。
他修煉成功則皆大歡喜,不成功便一切休提,區(qū)別只在于七皇子尚可給他安排個閑職養(yǎng)老,而鄭、常兩家,恐怕就要榨干他所有價值來彌補損失。
唯有拒絕兩家的招攬,憑借自身努力不斷提高在兩家利益考量中的砝碼重量,才可真正形成互利互惠的良好關系,其余都是癡心妄想。
“你這個朋友,我認了!”
趙庭風出乎意料的亦遞過手來,楊燁訝然看向這位身份貴不可言的前朝皇族嫡裔,不明白一向冷酷高傲如他,怎會對自己生出欣賞和好感。
“在我成為師父的真?zhèn)鞯茏又埃瑳]人知道我的身份,只當我是個流浪的孤兒?!?p> 楊燁恍然,和他兩手緊緊相握,果然,一個人唯有自立自強,才有被他人尊重的資格。
“朋友,快醒醒吧,我們?nèi)齻€加起來也沒可能從人狼手中保住你的小命,你還是想想怎么不被人狼隨便一招就給干掉吧。”
常珍珍重新提到人狼,楊燁沒來由的生出一種直覺,脫口而出道:“人狼是不會中計的?!?p> 無數(shù)念頭閃電般劃過楊燁腦海,讓他產(chǎn)生強烈的自信,語出驚人道:“捕狼組的所有布置,人狼其實一清二楚,之所以遲遲不對陳慈航動手,只是因還未到可以動手的時機,但這時機并非是捕狼組露出破綻,而是陳慈航露出破綻!我的天,我終于想明白人狼到底為何要虐殺受害者!”
陳志航目送妙善的粉色小跑座駕消失在山路轉(zhuǎn)彎處,搖頭笑道。
“這個妙善實在太讓我失望了,被我動了手腳仍懵然不知,真不知她是怎么坐上白蓮四圣女之一的寶座。”
陳慈航翻他一個白眼兒,道:“少自吹自擂了,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故意裝作不知?”
陳志航指了指身后變成一片綠海的大土坪,道:“開什么玩笑,就算白蓮老祖楊亭老兒還活著,也整不出這么大陣仗來,他這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孫能跟我比?”
“白蓮教雖然越走越偏,但人家好歹有煉氣典籍代代傳承,你算什么,偶爾被人附身幾次,還真當那就是自己的本事了?”
陳志航不服氣道:“憑我的聰明才智,看過幾次天書還不夠?這天地在我眼中,也不過就那么回事兒!”
陳慈航不屑道:“等你境界超過姐姐我再說吧。”
“活該你被人狼盯上,活生生把自個兒練成個鼎爐,不自找的嘛你……”
“好意思說我,你不就也只是個傀儡?”陳慈航說完,忽的笑了,“姐終歸是女人嘛,除了給人當鼎爐,還能怎么辦?要不,姐就便宜了你?”
陳志航慌忙擺手,道:“你快拉倒吧,鼎爐還是煉丹爐,還不是在你一念之間,我可不想被你煉成人丹吃掉……”
“算你識相!”陳慈航嬌笑說道,“你說這個小狼崽兒是不是怕了?這都多久沒露面兒了?!?p> “上次差點兒被你給煉成人丹,人能不怕嘛,你說要是白龍衛(wèi)那些蠢貨知道其實是你盯上人狼而不是人狼盯上你,會不會羞愧的一頭撞死?”
“什么叫我盯上他?明明是他先來惹老娘的好嗎,老娘不把他往死里折騰,對得起肚子里這大丹爐子?”
陳志航下意識盯向陳慈航小腹,道:“行行行,你厲害,什么邪門兒功法都敢修煉?!?p> 陳慈航挽住他的胳膊,笑道:“這不仗著有個好弟弟嘛,即便修煉出了岔子,跟你睡一覺就全好了。”
陳志航掙脫她的糾纏,厭惡道:“講點兒倫常好不?整天惦記自己親弟弟算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