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小鎮(zhèn)又悶又熱。
小鎮(zhèn)上空的黑壓壓一片預示著又是一場暴雨將至。
馬員外的臉也和小鎮(zhèn)的天一樣,烏云密布。
馬員外坐在客廳的檀木椅上獨自沉思,旁邊放在一杯已經涼了的上好鐵觀音。
這時一名家丁突然從門外跑了進來。
“老爺!老爺!人來了!人來了!”
馬員外迅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滿臉欣喜的朝門口迎去。但看到來人后,馬員外突然停下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來。
只見一老一小兩個和尚,跟著家丁走了進來。
老和尚看上去七八十歲,小和尚看上去七八歲,二人皆是衣衫襤褸,臟兮兮的。
小和尚雙手合十對著馬員外行了一禮:“阿彌陀佛!馬施主,小和尚有禮了!”
……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崔小磊不得不暫時停下趕路的腳步,來到附近的一座小鎮(zhèn)上避雨。
由于還沒筑基,崔小磊并不會御風飛行。所以一路上他只能靠著雙腳一步一步的走回璐州城。好在以現(xiàn)在他的腳力而言,這上千里地也就是兩三天的路程罷了。
崔小磊走進一家客棧,坐了下來。
熱情的店小二,很快就迎了過來:“客官,想吃點什么?”
崔小磊本來只想隨意點幾樣菜填填肚子,可架不住店小二的熱情,還是點了一壺店小二極力推薦的本店特色酒。
上菜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而酒菜都上來了。
菜很不錯,雖然賣相和味道一般,但分量很足。
幾筷子下去后,崔小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比起客棧的菜,這酒可就差遠了。崔小磊端著酒杯一飲而盡,卻感覺這所謂的特色酒和水沒什么區(qū)別。大失所望后,崔小磊解下了腰間的葫蘆,仰頭灌了一口。
“哈!”崔小磊心滿意足的喘了口氣,還是大酒鬼給自己裝的酒有味道。
在知道可以回家后,崔小磊跟陸青霜和蕭颯都打了個招呼后,就興沖沖的收拾下山去了。另行前蕭颯重新將崔小磊的酒葫給裝滿了,告訴他以后喝酒可以不用像以前一樣限制次數(shù)了,想喝就喝。不過這一葫是崔小磊喝的最后一葫蘆免費酒,以后再想喝,就得花錢向自己這個師父買了。對此崔小磊雖然頗有不滿,但是也沒有反對。畢竟蕭颯的酒也不是白來的,崔小磊依稀聽人說過,蕭颯的酒好像都是花了大精力收集材料然后釀造的。
作為小鎮(zhèn)唯一的客棧,這里的生意很是不錯。
不一會,又有三人撐著傘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幾人好像是這里熟客,不用店家招呼就自己坐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里。
店小二親熱的端著茶水跑了過去:“幾位爺今兒想吃什么?”
“照舊,照舊!”
一名年輕公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
“得嘞!”
店小二得到回應,一溜小跑的跑到了后面。
年輕公子打發(fā)了店小二后,站起身子給坐在右邊的一名老儒生倒了杯茶水。
老儒生想要起身,卻被年輕人示意不必起身。
“候公子折煞老朽了!”老儒生有些感嘆道。
年輕公子笑道:“劉先生可別這么說。我鎮(zhèn)誰人不知先生這多年來不為功名利祿,一心在我鎮(zhèn)教書育人。否則以先生的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早就出相入仕了!就憑這份功德和氣度,別說給先生倒杯水了。就是給先生捶背又如何?”
老儒生捋了捋胡須露出了自豪的神色:“老朽這點功德也算不得什么,畢竟讀書育人,乃我輩讀書人的分內之事!”
“不不不!先生這么多年勞苦功高,作為同性本家我也感到與有榮焉!來!我也來以茶代酒先敬先生一杯!”坐在老儒生對面一名中年管家模樣的人也開口道。
老儒生笑著舉杯相迎。
不一會,酒菜都上來了。三人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不過大多都是年輕公子和中年管家恭維老儒生的話。老儒生對于恭維也并不推辭,對于二人的敬酒也是一杯一杯,樂呵呵的來著不拒。
兩人把老儒生吹的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儒生是某個文壇巨匠隱居在此呢!
三人的大聲喧嘩,讓崔小磊對這名老儒生產生了一些興趣。
“小二哥!”崔小磊一把拉住了從身后經過的店小二:“這后面的老先生是什么來頭?”
店小二朝后面看了一眼,一臉鄙夷的對崔小磊道:“他??!他叫劉有才是一個科舉無望后做了窮酸教書匠的老秀才。平時也沒什么本事,就會喝多了胡吹大氣,臉皮還厚的不行,現(xiàn)在還欠了我們這里不少酒錢呢!要不是今天跟著候公子進來,我都不會讓他進門!”
店小二這么一說,崔小磊更是驚奇了。
“既然這樣候公子為什么對他這么客氣?”
店小二口里的老儒生顯然與候公子口中的形象不符,而這名候公子顯然是鎮(zhèn)上比較有地位的人。
店小二皺起了眉頭道:“那小的就不知道了,可能和最近鎮(zhèn)上的傳言有關吧。”
“什么傳言?”崔小磊有些好奇道。
店小二露出了猶豫的神色:“這個,這個……”
崔小磊立刻心領神會的拿出了一粒碎銀子,悄悄的塞了過去。
店小二左右張望了兩下,這才迅速的接過碎銀,然后悄悄的湊到了崔小磊的耳邊道:“小哥,我告訴你,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啊。這劉有才雖然沒本事,但確是給鎮(zhèn)上首富馬員外的小兒子教書的。最近鎮(zhèn)上傳聞馬員外家里鬧妖怪!”
妖怪?。看扌±谖⑽⒁汇?。
不等崔小磊繼續(xù)問下去,店小二已經急匆匆的跑開了。
這時候公子一桌也已酒過三巡,老儒生也已有了些醉意。
候公子對管家使了一個顏色,中年管家立刻心領神會。
中年管家舉起酒杯裝作毫不在意的道:“聽說馬員外家里最近不太太平啊,不知劉先生知道些什么嗎?”
老儒生此時雖然面色潮紅,但人還有五分清醒,他擺了擺手結結巴巴的道:“不……不可說,嗝!不可說?!?p> “哎!你我同姓本家,可謂手足與共,我們兄弟之間還有什么不可說的!”中年管家繼續(xù)勸到。
但老儒生還是低著頭連連擺手。
中年管家皺起了眉頭正要繼續(xù)詢問,候公子突然滿面怒容的拍桌子道:“劉管家,像劉先生這樣的人怎會打聽他人家里的俗事兒?今日我請劉先生來只為喝酒,你為何一再的破壞興致!還不給先生賠罪!”
中年管家心領神會趕緊又給老儒生倒了一杯,然后自己一飲而盡道:“對對對!公子教訓的是!我不該亂打聽,劉先生這一杯我給你賠罪,賠罪哈?!?p> 候公子這才轉怒為喜,繼續(xù)道:“劉先生,下人不懂事兒,我讓他給你賠罪了。但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們之間交情還有什么需要隱瞞的呢?眾所周知,我侯家與馬家世代交好,最近馬員外家里各種捕風捉影的傳聞,我作為晚輩幾次拜訪都被馬員外給拒絕了,其實我只是關心馬家的狀況而已。如果劉先生信得過候某人的人品,就將先生知道的悄悄告訴我們,我保證不會讓我們三個以外人知道!”
說罷候公子一臉真誠的看著老儒生。
在候公子與劉管家期待的目光中,老儒生終于抬起了頭。
“那這……這件事,我告訴你們了,你……你們別告訴別人??!”
“那是,那是!”兩人齊聲應道。
老儒生醉眼朦朧的看了眼周圍,然后把兩人招呼的過來道:“這件事……”
老儒生壓低了聲音,周圍的人如果不靠近根本聽不見他說什么,但是有一個人例外。
此時的崔小磊也正豎著耳朵將他們的話一字一句聽進了耳朵里。
……
馬府中,馬員外看著大吃大喝的師徒二人,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一把將身邊的管家拉到了一旁。
“馬甲!你確定他倆就是能降妖伏魔的大師?”
中年家丁一臉肯定的點頭道:“是的老爺,就是他倆!我按照你的說法跑去鄰鎮(zhèn)山上你說的道觀里請大師,但是道觀里就只有這兩個和尚!”
“道觀里有兩個和尚?!不對?。∪ツ耆サ臅r候還是好多個道士呢!”
馬員外一臉驚奇的說道,老道長仙風道骨一看就不是凡人,咋今年就剩兩個和尚了呢?
“但我去的時候,確實只剩下兩個和尚了!”中年家丁信誓旦旦的說道。
“行了,你下去吧?!?p> 馬員外擺了擺手。
中年家丁一臉恭敬的下去了。剛走出門外沒多遠,中年家丁就趕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剛才好險啊,老爺懷疑的時候,自己差點嚇的露出了馬腳。還好老爺最近心煩意亂沒有察覺出來。
原來中年家丁一不小心在鄰鎮(zhèn)的賭場上把馬員外請道士的銀子給輸光了,就在家丁走投無路之際,在鄰鎮(zhèn)的路口碰到了這一大一小兩個和尚。家丁靈機一動,決定將二人帶回來濫竽充數(shù)。兩個和尚當時快餓死的樣子,家丁只用兩個大餅就把二人給帶了回來。
家丁走后,馬員外重新打量起飯桌上的二人。
老和尚滿臉皺紋,雙頰深陷,臉色蠟黃,神情木訥,一身破舊不堪的袈裟上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
小和尚倒是看上去很機靈,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長的虎頭虎腦,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蓙淼臅r候臉上臟兮兮的不說,還掛著兩條亮晶晶的鼻涕,雖然洗漱后算是好了點,不過現(xiàn)在滿臉的米飯看上去比之前也好不了多少。
就這么一老一小看起來和難民差不多的和尚真的能降妖伏魔嗎?馬員外有些發(fā)愁。
這時小和尚似乎發(fā)現(xiàn)了馬員外在看自己,他抬起頭對著馬員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馬員外也尷尬回了一個,卻發(fā)現(xiàn)小和尚又繼續(xù)埋頭苦吃了。
能不能降妖伏魔不清楚,但這兩人真能吃??!小和尚看著小,也已經吃了十碗米飯了,老和尚看著瘦但是更夸張,已經吃了十五碗了!算了死馬當作活馬醫(yī)吧,馬員外嘆了口氣寬慰自己道。
“兩位大師,我告辭了,有什么需要吩咐外面的人就行!”
說罷馬員外離開了房間。
馬員外走后,小和尚抬起頭對旁邊的老和尚道:“師父我覺得馬員外不像是壞人?!?p> 老和尚對著小和尚的腦袋就是一記板栗:“說過多少次了!吃飯不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