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回去?”陸佳重復了一下崔文澤的話。她的尾音很淡,顯得多少又有些漫不經心。
“好啊?!彼D了一頓,又說。
崔文澤提這件事其實沒抱什么期待——他心里百轉千回,甚至已經想好了怎么將陸佳給綁回去,但沒想到陸佳答應的這么輕易。他乍然一聽,幾乎不能置信。
待到回過味來,他的笑容瞬間把整張臉撐的滿滿的,他有些口吃又有些緊張的再一次確認:“蝦、蝦蝦姐,你終于想通了——你愿意和我回去?”
話方出口,他幾乎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緊張,話又說的快,他居然又念錯了佳佳姐的名字——明明他在這一路上練習了無數次了——可還是沒有用,或許是因為小時候的習慣,他一旦緊張一定會發(fā)出錯誤的音節(jié)。
陸佳笑了笑:“對啊,其實我也正好打算回去了,這么多年了,也到了該回去的時候了。我也是時候安定下來了。”
“安定下來?”崔文澤笑容漸漸斂起——他頓時意識到了什么,急急說:“蝦蝦寫——你....”
陸佳抬起頭沖著小澤又笑了一笑:“對,我與他一同回去?!?p> 陸佳面上不動聲色,但她心知,神筆族一向排外,族內不會留宿外族人,當面她與陳荃能留下來已經是意外,而如今,若讓族人們接受白紜的存在,他必須要有一個合理的身份。
所以她微笑著挽了白紜的手臂,然后對著崔文澤說:“我還沒有給你介紹——這位是白紜,他是我現任的夫君。你若要稱呼他...”陸佳頓了一頓,然后說:“就叫姐夫吧。”
“姐夫?”崔文澤愣了一下。
白紜這個時候倒是頗為配合,他點頭一笑,將手扶上了陸佳的肩膀:“是佳佳的族弟?第一次見——確實是英姿颯爽,一看就絕非常人?!?p> 而崔文澤咀嚼著這一句話到底覺得哪里不對勁,但這點兒不對勁根本算不了什么,不比他心頭難過更甚。他完全被陸佳剛才的話吸引過了心神。
他在此刻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問陸佳:“佳佳姐,你讓我叫他姐夫?”
陸佳極其配合的攬緊了白紜的腰,依然是一臉露出八顆牙的幸福笑容:“是啊?!?p> 崔文澤看著眼前這一幕婦唱夫隨的場面,他一時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的的心情。
剛剛見到陸佳的喜悅,剛剛知道陸佳要隨他回畫筆族的歡愉,這些讓他感覺到愉快的心情瞬間消失變成了霧,而霧又凝結成了冰。
當然——他對這些其實早就有準備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幕來的這么猝不及防。
他低了眉目。
再抬頭的時候,眼睛里有光,他一字一句說:“佳佳姐,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只會有一個姐夫?!?p> 他看著陸佳的面色一瞬間就變得慘白。
他知道自己話如刀鋒,是在凌遲她的心。但這個時候,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去確認那個人在陸佳心頭的痕跡。他甚至是有些絕望的想,如果這個世界上,那個人都能被取代,那么,憑什么他不可以?
憑什么他不可以?
所以他麻木不仁的繼續(xù)說出了那個名字,即使那個名字在族中已經成為了他們共同的心照不宣的禁忌:“除了陳荃,我不會叫任何人姐夫?!?p> “崔文澤!”陸佳咬著牙。
白紜微斂了眉眼,陸佳的指甲用力到已經掐入了他手心。他亦是一愣:哪怕是這么久以后,這個人的名字卻依然在她心中有著這樣的分量。甚至光是遇到相關的人就能讓她如此失態(tài)——那么,選擇去神筆族,這條路,到底是對的嗎?
可這件事情已經由不得他去細想。
陸佳很快放了手,像是在掩飾什么,她接著說——不過這回事對白紜說的:“小孩子不懂事,你莫要在意?!?p> 白紜只得微微點頭。他知道,陸佳若要演這場戲,那么,他只需要配合即可。
“姐姐...你....”
崔文澤還想要說什么,但他突然看見了陸佳和白紜兩相交握的手。
在他的記憶中,陸佳姐的這雙手,牽著他走過好多好多的路,每次再他摔倒的時候扶起他,在他病痛的時候扶摸他,這雙手像是有神跡,摸到哪里,哪里就不痛了。他記憶之中的這雙手是一雙潔白無瑕,修長細膩的手。
但是——他現在看到的這雙手,已經和他最初見到的那雙完全不同了,這雙手布滿了老繭和一些錯雜的傷痕。五年了,佳佳姐那雙細白的溫軟的手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是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累?她好不容易才再次找到自己的歸宿,那么——作為弟弟,他可以攔嗎?
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孩子了。他考慮的更多,明白的更多了,他再也不是那個跟著她背后嚎哭,卻無能為力,不能保護她的那個孩子了。
他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會,像是為了打破這陣子尷尬,他笑了一下:“佳佳姐,我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
他向白紜點了點頭,幾乎是有些艱難的,磨著牙喊了聲:“姐夫。”
白紜點了點頭。他看起來似乎在思索什么,有些漫不經心。
陸佳也很快原諒了他。
她微微笑了,露出的牙齒像細白的珍珠,在光下閃閃發(fā)光。
崔文澤瞟她的手一眼,又忍不住瞟了另外一眼,終于忍耐不了了:“姐,你能把你手上的那些東西扔掉嗎?”
陸佳一看自己的手,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幾乎是從善如流將手上的小魚和螃蟹遠遠的扔進了水里。因為太小,這一串東西連水花都沒有激起,就沉入了湖中。
——哪怕這是昨夜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抓起來的。
她舔舔嘴唇,又搓了搓手,看起來居然有幾分不好意思。
“小澤,我離開這五年,你畫物一技可有長進?——我臨走的時候是不是交代過你....”
崔文澤撲哧一下笑了出來,他細長的眉眼均勻的閃著細光:“我記得。你之前有提醒過我.....”
他又微微皺眉,模仿陸佳的賤嗖嗖的語氣對他來說多多少少有些艱難,但是她每句話他都銘刻在心,而銘刻在心的過程多少讓現在這個場面少了許多的尷尬。
所以他到底能夠繼續(xù)說:“想要留住女人的心,要先留住女人的胃。你臨走的時候要我好好向安姨學廚藝,這些,我都記得?!?p> 陸佳又笑了起來:“只有學好廚——”
“才能畫好物,只有這樣,才能讓我畫最美味的畫中物。”崔文澤接著她的話繼續(xù)說。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但他看著陸佳流光溢彩的眼睛,笑了笑,只在心里說:才能畫出最美味的畫中物——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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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嵐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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