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對重要之人,所有未曾說出的話,未能做出的事情就會變成執(zhí)念,而執(zhí)念又會變成心上的石頭。
當陸佳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突然覺得,她好像有點放下那塊石頭了。
陳荃亦沉默良久,好像兩個人此時只值得這樣的沉默一樣,風一陣又一陣吹過來,他好久才說:“不,你沒有什么需要道歉的?!?p> “說起第一次見面,我和家里人吵架了正準備掛完水離家出走來著,結果你當時弄臟了我的衣服,我覺得這個女孩子真的是瘋子,因為我不得不回去換衣服,那是我人生最短暫的一次出走?!?p> “第二次見面,再次見到你,當時...我其實是故意將錢包拉下的,只是因為我想要認識你。你把錢包還給我時,我終于拿到了你的QQ,其實我很開心來著?!?p> “后來啊...”陳荃一邊笑,又一邊嘆氣:“考研的那段時間我的壓力真的很大,我當時也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我們才有那么多的誤會,所以你才有那么多的遺憾和抱歉,但是...一路走來,走到最后,想想我生而為人的那段時間,最珍貴的,還是和你在一起的時候?!?p> “其實我也很抱歉。但是....我也在想,為什么一段關系,從最溫柔的慰藉和心動開始,走到最后,壓到我們心上的卻只有抱歉呢?”
他走上前來,很溫柔的擁抱了一下陸佳。
“不要道歉了,這五年來,你的抱歉已經夠多了,你的負累已經太多了。你已經傷心的夠久了。其實我這么努力,想要你能看見故事和開始和結局,只是太想告訴你——佳佳,已經夠了,你值得新的人生了?!?p> “如果我們的相遇,是從心動和微笑開始,那么也讓我們這樣結束好不好?”
陸佳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臉。
人和人的聯(lián)系,總是從心動和微笑開始,從抱歉和傷心作結。如果真的有微笑來結束的關系,那或許對兩個人都是解脫。
可是人生而有心,到底還會傷心,人的聯(lián)系也不是簡簡單單一條單行線,合則聚,不合則散。
而她拼命想壓抑下的,也不過是那些瑣碎的傷心。
還是覺得抱歉。因為她太知道陳荃的心。
如果他真的像他表現(xiàn)的那么輕松淡然,如果他真的像他表現(xiàn)的那么毫不在乎,那為什么這個屬于他的畫中界,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盆陸佳變成的花?
如果連這朵唯一的花都走了,他將怎么度過這樣漫長的一生?
——如果說你我的人生到底有個終點和結局,從此他的一生,漫長無垠,永無止境。
她知道,但是她不能說。
因為陳荃并不打算讓她知道這些。
所以她捂著臉,吸了吸鼻子:“接下來,如果不能見面,我還能和你聯(lián)系嗎?”
“我建議你不要和我聯(lián)系,但是佳佳,你如果覺得太過傷心,你還是可以畫我出來,畫出來的我可以幫你度過一些瑣碎漫長的時間?!?p> “我畫出的那個人是你嗎?”
陳荃聳聳肩:“我認為是,因為所有的畫中物其實都擁有我的一部分思維,每一個畫中物都擁有我百萬分之一的一部分。你可能很難理解我的狀態(tài)——如今的我就是一個龐大無垠的黑洞?!?p> “我不建議你畫我出來,因為我和你是不同的生命了,畫出來的我對你不過是一種‘安慰劑’而已,所以我會控制我出現(xiàn)的次數(shù)的。”
真殘忍啊。
陸佳流著淚,卻又覺得好笑。
“好吧。不過,我還是需要安慰劑的。就像你變出來了一朵花,就算知道那朵花只有百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去給你回答,可是你還是等了那么久是嗎?”
“你把白紜帶給我后,當時其實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拉住他,進入我自己的畫中界?!?p> “進入我的畫中界以后,我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回來畫中界?!?p> “而回來的這個畫中界,大概只有百分之一的幾率,是你的畫中界。因為小荃,你現(xiàn)在仍然沒有辦法去往別人的畫中界,對嗎?”
“人類就是很難面對離別的,既然是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也得多體諒體諒我啊?!?p> 或許從一開始,陳荃本來沒有打算見她的。因為陳荃的目的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和這個世界的某個人建立聯(lián)系,然后開始自己新的人生。
從一開始,他讓白紜成了她的畫中物,而后來白紜帶她進了她的畫中界,而她在畫中界里看到了白紜的前半段人生。阿紜的故事講的滴水不漏,讓她看不出半分破綻。
而后來,她再次進入了畫中界,卻看得更多的卻不再是與白紜相關的內容了,而這一次,整個故事的發(fā)展卻讓她看出了好多好多問題。只是,這難道不矛盾嗎?
但是,追根溯源,區(qū)別只在于,當時——她拿的那一張畫,是陳荃的畫。
當時竹屋里的畫大概有百來張,陳荃親筆所畫的圖,不過只有那樣一張。
他本來沒打算見她的,所以突然見到她,應該很慌張吧?以至于全盤打亂了計劃,讓她看了這樣的秘密盛宴?——又或者只是,那一瞬間,他突然改變了心思。他也開始想,或許該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陸佳抬起頭,沖他眨了眨眼睛,看著陳荃發(fā)呆的表情,她那一瞬間,突然覺得痛快了。
——難道這世上只有你聰明,別人就該是個傻子?
但是,眼黑心黑的陳荃,在表情一變的同時,突然淡淡說了一句:“時間到了,再見了?!?p> 就這樣,伸手把她推入了茫茫大海。
而她在這片海中不停下落,直到落入了那扇發(fā)著熒光的門內。
——她終于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他們的竹屋門前。
而反應過來的她,先是面無表情的拿這白紜的銀發(fā)又碰這張海圖,畫面果然毫無反應,等到她確信自己已經再無機會進入畫中界之時,她又面無表情的,將海圖撕了個粉碎。
真是大騙子,不知道陳荃的嘴里真的說過幾句實話?
——起碼這句‘再見‘就是謊言。
她擦掉了眼里最后的淚水,然后對著海圖使勁踩了好幾十腳。
Y嵐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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