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粉紅瞳孔,如同要吞噬掉腦海中一切隱藏的秘密一般,休郁的身體仍在墜落,而意識卻好像在自在飄飛一般。
休郁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她察覺到了些什么,但當(dāng)意識再次清醒時,只見林蜻蟬一手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抓著刺入崖壁的詭蓄攻的鎖鏈,想來方才她定是將詭蓄攻向著山崖拋出,借由其上的鎖鏈,這才將二人固定在崖壁上。
休郁抬眼與她對視,現(xiàn)在似乎已經(jīng)不用再掩藏什么了,林蜻蟬向休郁更加和藹的笑著道:“我要放手了?!?p> 說著,她將抓住休郁的手松開,任由休郁貼著崖壁墜向地面,
“還好有些修為,不然遲早被這家伙玩死?!毙萦舭纬鍪ネ?,劃向山崖上的巖石減緩著下落的速度,這才平安落地,抬眼一看山谷中已是有些動靜了。
“儀式,我好像已經(jīng)錯過了?!毙萦糸L嘆一口氣,本來是想一睹儀式真容,結(jié)果不曾想遇到這么個難纏的家伙,真搞不懂師哥讓找她做什么。
休郁向山谷走去,林蜻蟬落在他的前方,回眸向休郁皮笑道:“你跟花淚不可能有結(jié)果的,而且,你們才剛認(rèn)識你就這么用心吶?”
休郁甚是無語,本來就知道沒有結(jié)果,還用她再說一遍?可她的樣子又偏生讓人提不起厭煩之意,一句到口邊的“滾”字又被休郁硬生生給咽回去了。
這倒不是因為休郁不忍心罵她,只是休郁又想了想,自己好像打不過林蜻蟬。
“你,你竟然這樣想!”
休郁又忘記了,不可與她對視……
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不與林蜻蟬多糾纏,現(xiàn)在休郁已經(jīng)有些生氣了,他生平最厭煩兩件事:
其一,有人總能猜出他的心思,殊離除外。
其二,有人總與他有肢體接觸,花淚除外。
可這兩點在林蜻蟬身上完美的集中了,而且他們見面才不足小半柱香時間,“就不該答應(yīng)大師哥找這家伙的,氣死了,沒她還辦不成事情了是嗎?”
休郁不去理會林蜻蟬,她要不要來幫忙都無所謂了,但林蜻蟬還是跟上了休郁,
“你跟別人怎么那么不一樣???”
休郁不理。
“你不好奇你為什么那么獨特嗎?”
休郁不理。
“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喜歡吃兔子肉,喜歡梨樹開的花,喜歡喝荊湘的美酒,喜歡獨自呆在寂靜的竹林,喜歡天不亮就起床,喜歡中午再睡一覺,喜歡在傍晚看夕陽,你還喜歡很多很多,可你偏偏不喜歡我?!?p> 休郁揉著腦門,不知該說些什么,這家伙的私欲到底是有多重?以她的姿色全天下有幾個男人不會淪陷?難道她還真要讓所有人都為她傾倒不成嗎?簡直是不可理喻!
休郁加快了步伐,只想盡快逃離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但林蜻蟬還是緊跟了上來。
也還好是她跟了上來,休郁沒走多遠,就被一群紫袍邪教徒攔住前路,領(lǐng)頭的是兩名白袍男子。
休郁心道儀式場地已經(jīng)被包圍,好戲也就要開始了,本是不打算進去的,不過現(xiàn)在不進去也不行,這十幾人可根本沒給自己離開的機會。
“雨澤,叫姐姐我就幫你?!绷烛呦s手中詭蓄攻鎖鏈隨風(fēng)飄動,甚至比她的長發(fā)還要輕盈。
“若是不叫呢?”
“也幫!”林蜻蟬妖嬈身姿舞著詭蓄攻往前方只一掃,除去兩名白袍男子縱身躲開,竟是將其后一眾紫袍邪教徒盡數(shù)攔腰斬斷!休郁對她是極為的震驚,那不足盈盈一握的纖腰扭動間竟能有如此的力道,而且她看著這面前破碎的軀體時竟是面龐神色絲毫不改!
休郁無瑕顧及太多,雜魚已經(jīng)清空,接下來就是難纏的角色了,那二人也不知是因何緣故,一齊拔出長劍沖向休郁發(fā)起攻擊,
“怎么,以為我就好對付了嗎?”
圣庭劍揮舞間在身前與二人手中輕劍碰撞并劃出道道火光,這二人配合極為默契,攻擊時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圣庭本就是重劍,防守時難以快速閃轉(zhuǎn)騰挪,當(dāng)然休郁也沒有要繼續(xù)防守的打算,一次攻擊間狠狠上撩一劍將二人直刺而來的攻勢撥開,休郁毫不停留的沖向其中一個白袍男子,躍起身形迎面朝其縱劈而下,那人橫劍格檔,圣庭就斬斷那長劍,鋒刃深深嵌入對方肩頭,直切入腹部位置。
休郁轉(zhuǎn)過身去,后方一個白袍之人手握長劍正在刺向休郁,但他的劍已經(jīng)掉到了地上,一個呼吸間之后,他的頭顱才緩緩從脖子移位,噴出道道血柱。林蜻蟬收好詭蓄攻,向休郁眨巴著眼睛笑道:
“走吧,”
休郁沒多說什么,徑直向著山谷走去,這個人一時是擺脫不掉了。
遠遠眺望時沒有看到寒辭和殊離,休郁只見在一群人的前方有個巨大平臺,那平臺的形態(tài)好像是一個被蓋上蓋子的熔爐,其上千余僵尸呆呆佇立,等待著將軀體融入到一起。后方林蜻蟬又緊跟而來,休郁擠到人群當(dāng)中,希望能在人潮擁擠間擺脫這個麻煩的家伙,這時他聽到身旁的人在談?wù)撝裁矗?p> “這儀式到底什么時候開始啊,我們到底要不要現(xiàn)在上去阻止?”
另一個人回道:“不急,先看看鬼王長長見識再說,以后出去咱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了?!?p> “快看,”有人驚叫道:“臺上的尸體全都掉到熔爐里面了!”
“糟了!”休郁這才意識到儀式竟然還未開始,猛然抬眼去看,發(fā)現(xiàn)有一道繪有巨大符咒的銅鐘正緩緩指向自己的方向,“不好,這里的人體內(nèi)陽氣,都會成為祭品!”
此時真正讓休郁擔(dān)心的,并不是這些人的安危,因為控靈之力可以輕松將陽氣歸位,可若是一群人中只有休郁陽氣未被抽離,這又該當(dāng)做何解釋?群山間到處都隱藏有江湖上準(zhǔn)備坐收漁利的強者,他們?nèi)疾幌衽_下這些泛泛之輩,根本躲不掉他們的目光!
而這時林蜻蟬卻又剛好出現(xiàn)在休郁身邊,這個女人本身就是陰煞之命,若是陽氣也被抽離就根本無從救回!休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竟然雙手摟著林蜻蟬的纖腰將她向著空中用力拋去!就在林蜻蟬身軀剛剛飛到半空之時,那銅鐘大口向著人群發(fā)出一聲悶響,頓時銅鐘所指眾人應(yīng)聲倒地,只留休郁仍是在保持著一個向上拋舉的動作。
“控靈之力!”
山間眾強者紛紛踏出,雖是短短一瞬,他們毫不質(zhì)疑這就是那恐怖異常的控靈之力,因為只有擁有控靈體質(zhì)之人,才能在被強抽陽氣時有這樣的氣勢,而且是一個控靈術(shù)比羅醮雄更強大數(shù)倍的少年!
“殺了他!”
人們對羅醮雄的恨意使得他們完全不顧及是非黑白,只要擁有控靈之力,必將群起誅之。
而發(fā)生這一切的時候,林蜻蟬還未從半空中落下,她在空中雙目注視著休郁,從他那不知是哀怨還是釋然的眼眸中肆意入侵著他的心神:
“傳說你這么個狠毒之人,怎么感覺還傻呼呼的!”
休郁雙臂仍是朝著天空欲要去接住林蜻蟬,那從天空墜落的少女也張開懷抱撲向休郁,身后喊殺之聲不絕于耳,空氣中破空的箭聲從四面射來,完全不顧及地上被抽取陽氣之人的死活,而這悲慘命運的少女可能剛剛遇到這一生唯一會喜歡的人,就要親眼看著他在痛苦中死去!
“我怎會為你而死呢?我還不認(rèn)識你啊……被你這罪惡的雙目給魅惑了對嗎,一定是的,我這么自私的一個人……”
“不!我奔走千山萬水尋找你,怎么剛遇到你就這樣……”林蜻蟬將詭蓄攻狠狠向下拋去,環(huán)繞著休郁用鎖鏈為其阻擋來襲破空之箭,但四方箭勢太過綿密,那只是一根鎖鏈而已,根本無從擋起。
休郁的身影緩緩倒向地上,但他依舊保持著半蹲的姿勢,身體上已經(jīng)插滿了長箭,心口處也被箭矢貫穿,脖子正中央亦有一支長箭穿喉而過。
林蜻蟬落在地面時,四周射來的長箭攻勢已然停止,眾人皆準(zhǔn)備親手割下休郁的頭顱,這件功績可直接讓其天下留名。
而這時地底傳來一聲巨響,所有人均頓住了腳步,休郁倒下的身影倚著一個紅衣少女,少女長長的三條辮子在狂風(fēng)中肆意飄揚著,伴著憂傷的節(jié)奏。淚水遮蓋的紅瞳之中閃過一抹柔情,在休郁雙目緩緩失色后這柔情盡數(shù)消散,轉(zhuǎn)換為森然殺意!從休郁的眼睛里林蜻蟬讀出的最后一句話,
“我不怪你,別為我憂傷?!?p> 林蜻蟬身形沒有挪開,只是這樣讓休郁倚在她的肩頭,山谷間驟然天昏地暗,如同黃昏時的陰雨壓境一般,沉悶的令人幾乎喘不過氣。
林蜻蟬沒有回頭去看,只是盯住休郁低垂的眼眸,渴望著從中讀出哪怕是一丁點的信息,即使是一句“我恨你?!?p> 一聲聲震顫人心的巨響聲在身后響起,林蜻蟬卻一點也沒有聽到,眾僵尸凝結(jié)而成的半山腰高度的人形怪物從地底的熔爐中緩步而出,
鬼王,降世了!
這龐然大物的嘶吼令人靈魂都為之顫抖,兇惡的模樣讓人只看一眼便退意已決。不怪他們懦弱,懼怕龐大的物體是人的本能,一眾江湖強者都錯了,他們嚴(yán)重低估了鬼王的實力。
就在鬼王腳下的林蜻蟬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不因為她有與之一戰(zhàn)的力量,只因為她從那緩緩落下的腳步中看到的,……只有解脫。
一頭鱗甲墨青色的火龍忽的從后方的天空中顯現(xiàn),粗壯的身軀纏繞住鬼王的脖頸,向后猛的飛去將其扳倒在地。
一眾江湖強者紛紛在為九幽妖龍喝彩,皆不知這九幽妖龍,卻是來殺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