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用賀簡別墅的鐵門密碼,客廳門密碼,賀簡生日甚至方澤的生日都試過一遍,依舊解不開相冊密碼鎖。
她深呼吸一口氣,賭氣似的將相冊重新塞回枕下,一個人抱膝坐在空曠寂靜的書房里。
兜里的手機響了一下,有微信進來。
掏出手機,見到賀簡發(fā)來的笑臉,安寧直接將手機扔到一邊,側(cè)身躺在榻上,睜眼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空氣其實并不沉悶,然而她卻覺得心坎悶得慌。
“?!钡囊宦?,賀簡又發(fā)來一條微信。
安寧轉(zhuǎn)過臉,手機屏幕光亮幽幽,綠色的微信圖標(biāo)像是在考驗她的耐心,不一會兒,下一條熱點推送進來覆住微信提示。
時間流逝幾分鐘亦或是只有幾秒鐘已讓她抗?fàn)幍哪托母骟溃K于抓過手機,點開熟悉的微信頭像。
賀簡向她分享了一首久石讓的單曲《summer》。
點開音樂,經(jīng)典的旋律歡快地在室內(nèi)流淌,安寧思緒不由轉(zhuǎn)向那個悶熱的仲夏少年專注拉琴時那溫和而明媚的側(cè)臉。
腦海里突然劈過一道光,安寧驀地彈身坐起,抽出相冊,遲疑地盯著封面上那兩個拉行李箱的漫畫小人,她將自己生日的數(shù)字輸進密碼鎖,“噠”的一聲,鎖開了。
如同陰霾被撥開,心情瞬如雨后初晴般清爽,怔愣之后,她嘴角露出笑意。
翻開相冊,皮質(zhì)封面四角貼著防磨損的黑色硬殼,白色扉頁上,黑色水筆醒目的寫著一行字:欲忘人之憂,則贈丹棘。丹棘一名忘憂,故也。
一行淚突然而至。
安寧捧著相冊,暗想自己真是個傻子。
手機響了。
久等不到她回復(fù),賀簡打電話過來。
安寧一手去摸手機,一手去擦眼淚,電話接通,隱約可聽見那端嘈雜的人聲。
“你在哪兒?”她問。
“和同事在酒吧?!彼牫鏊且羯灾兀鹕黼x開座位推開酒吧門,走到僻靜處溫聲開口:“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
沒有嗎?賀簡有些狐疑。
“睡覺了嗎?”他又問。
“沒有,”安寧盤腿坐在榻上,翻開照片,“我現(xiàn)在在你家。”
賀簡稍一沉吟,“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方澤在酒吧鬧事,蘇小悅托我把他送回來?!?p> 照片上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緊身練功服,腳尖踮起,開懷大笑沖著鏡頭比剪刀手。
安寧微微笑了,真是青春無敵。
“方澤為什么鬧事?”
“唔...情傷。”
“為誰傷情?”
“蘇小悅?!?p> “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睡著了?!痹捯怀隹冢矊庮D覺得此話有些曖昧,于是又連忙解釋一句:“我現(xiàn)在在你書房,他耍完酒瘋就躺在沙發(fā)上睡了?!?p> 賀簡的笑聲傳過來。
安寧臉頰瞬時紅霞密布,轉(zhuǎn)開話題,“明天是不是還有一場演出?”
“嗯。”
“緊張嗎?”
“緊張。”
安寧翻開下一頁,照片場景沒變,還是在舞蹈室,女生對著鏡子在拉韌帶。
“你已經(jīng)演出過無數(shù)次,為什么還緊張?”
“大概是因為...”賀簡語句稍頓,“太愛這份工作?!?p> 整本相冊幾乎都是她照片。
明媚,生氣,活潑,優(yōu)雅,每一種表情都透露出青春無敵。
相冊最后一頁不是獨照,寬敞的舞蹈室里,兩個女孩子梳著哪吒頭,背對著墻鏡,互相去捏對方臉頰,鏡中反射出男生舉著相機的安靜姿態(tài)。
安寧再次紅了眼圈,眼眶酸澀的厲害,微微一眨,一串淚順勢而落。
“你的腳還要不要了?”
那是他們因為姚瀅第一次爭吵。
面對阿遠(yuǎn)的質(zhì)問,她視若無睹他的存在,不聲不響,彎腰壓背。
“那個位置就那么重要嗎?”
她當(dāng)時易沖動,太意氣用事,就是聽不得阿遠(yuǎn)維護姚瀅半點兒。
“是!”這么回答時,她昂首瞪著他,“我就是要讓姚瀅無路可走!”
“安寧,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你現(xiàn)在反悔了是吧?”
他表情很失望。
“姚瀅當(dāng)初伙同芭芭拉搶了我的位置,現(xiàn)在輪到她被人踢傷腳踝,是她活該,她咎由自取,自作報應(yīng)?!?p> “安寧,我根本不關(guān)心芭芭拉和姚瀅之間的恩怨是非,我在乎的是你?!彼罩绨?,正聲道:“我希望你能活的快樂些,遠(yuǎn)離壓力,沒有心理抑郁和厭食癥,腳趾正常發(fā)育不會畸形受傷,不用整天都泡在舞蹈房重復(fù)旋轉(zhuǎn)那些枯燥的舞蹈動作,去過一個普通女孩應(yīng)該擁有的朝氣蓬勃的生活。”
她笑了。
“我承認(rèn),一開始我跟姚瀅爭領(lǐng)舞就是為了爭強好勝,但現(xiàn)在,我是真的熱愛芭蕾,我熱愛芭蕾就像你熱愛你的大提琴一樣,我們都應(yīng)該為心中的信念全力以赴不是嗎?”
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的信念是他。
他是她的命,是她的光,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價值。
安寧長久的沉默讓賀簡有些不安,他開口問道:“怎么不說話了?”
思緒拉回眼前。
安寧笑笑,“想起一些回憶?!?p> “什么回憶?”
“美好的回憶。”
賀簡皺皺眉,他再次敏感的察覺到她加重的鼻音,“你...哭了?”
“嗯?!?p> 賀簡默了默,“為什么哭?”
“因為想你了?!?p> 她的直白令賀簡愣了很久,他緩緩展開笑容,柔聲道:“我明天回來?!?p> “到時提前給我電話,我去機場接你?!?p> “好。”
次日,機場出口
賀簡推著行李箱出來,一眼就看見人群中朝他不住揮著雙手笑容燦爛的安寧。
“演出順利嗎?”
“順利。”
兩人推著行李箱邊走邊聊,賀簡從外套右口袋里掏出一個樹袋熊掛件送給安寧,樹袋熊右耳朵有個蝴蝶結(jié),安寧看著很喜歡。
“這個又是你的杰作?”
“不是,我昨晚逛玩具店覺得很可愛就買了?!辟R簡又從口袋里掏出車鑰匙晃晃,車鑰匙上掛著另一個樹袋熊,“掛件是一對?!?p> 安寧將熊掛件放進口袋,笑著問他:“餓嗎?要不要去吃火鍋?”
“好啊?!?p> 行至半途,賀簡突然停下腳步。
安寧疑惑:“怎么了?”
“我剛剛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賀簡展開笑顏,伸出雙臂將懵懂的女孩圈住,“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