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所以可怕,便是有獸,可獸之間又有品秩之分,入流的“山,妖,魔,靈,圣”,大體便是囊括了十萬山間的諸生,而不入流的,一些威脅相對較小的,便又有“小獸”一稱。只是別以為這“小獸”不入流便可輕視,大荒幾城每年的傷亡率,有三層約莫都是“小獸”造成,紅花寨門每年新舊人員替補,更最是清楚其間厲害。
聽聞即將進(jìn)入“小獸”地域范圍,原先還在嬉笑打罵的幾人也都是嚴(yán)肅了起來,萬三千粗粗環(huán)顧了一眼這十來個弟兄,正色道:“今兒個不同往日尋獵,我們沒有大隊人馬支援,所以也不打算挑一些難啃的骨頭,大家伙記住,見了銀雞,野豬一類的才打明哨,其它的都給我略過,可不要撐著那不夠大的屁股腚找“屎”——死。”
沒有多余的囑咐,萬三千大手一揚,十來人便是自動分成了兩兩一組的自由搭配潛進(jìn)了紅巖嶺,場面上,只留下了牛同和萬三千,還有一臉不明此行目的的沈嘯。
“一會兒跟緊我們。”萬三千本就是大老粗的性子,多余的話不懂得說,只是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吩咐沈嘯一聲,畢竟此地已經(jīng)貼近紅巖嶺,尋常小獸眨眼便可分食一名成年漢子,就一瘦弱少年,要丟了卻是連骨頭渣子都難找得到。
“怕什么,有我呢,我看著他,這小子肯定出不了差錯?!迸M筮诌值?,說話間鼓了鼓就要就要撐開布衣的胸肌,想著是能給上沈嘯幾分安全感,可實際上沈嘯對于大山真的不太陌生,只是他之前從來沒有走出過白龍丘以外的山,所以看著幾人突如其來的謹(jǐn)慎,又有些不確定,難道外邊的大山真的很危險?
。。。。。。
日沉月升,紅巖嶺除去以往的一片沉寂,此時在不同的幾處山坳,樹杈上,又或是灌叢里,都隱匿著先前從嶺外潛入的紅花寨門匪眾,他們細(xì)細(xì)環(huán)察著四周,若是發(fā)現(xiàn)此地許久不見活物,便是又會深入再換一處,循環(huán)往復(fù),直到摸索到既定好的目標(biāo),打出明哨。
“這外圍地帶小獸最少,大多也都是容易對付的,可若是到了腹地,不說山獸,就是兇猛一些的結(jié)群小獸,我們這十把號人也不夠看。”換位潛行間,緊貼著沈嘯的牛同分說道,可等他在想說上一些林里求生技巧時,前邊領(lǐng)先不過幾步的萬三千卻是驀地停了下來,牛同見狀,心知前方有變,趕緊把大嘴巴子一閉,隨后半揪著沈嘯往一處緩斜坡位置隱躲而去。
不遠(yuǎn)處的一片林地上,就在幾人停駐了有一會的眼皮下,那隱在月色下的灌木堆嗖嗖抖摟了起來,不多時,一只長滿了黑色短毛的蹄子穿過灌木踏在了林子里,尋摸了半天,終于是見著了一頭“小獸”野豬,雖然還隔著一段距離,可不難分辨出這頭野豬已經(jīng)成年,足足有四五百斤大。
“咻,咻——”已經(jīng)按捺不住興奮的牛同打起了同伙間約定的明哨,這是一類口技,模仿了林間蟲鳴聲,尋常獸類分不出真假,也便不會驚擾了對方,哨分明暗,明哨聚集,暗哨求援,都是用在尋獵時作用,此時林間的幾人深諳此道,再者也并非第一次配合,在常年的磨礪下,諸人之間早就有了一份不用宣之于口的默契。
山中推進(jìn),雖然前后有距,可各自遠(yuǎn)近尺度的把控都在一個可循范圍內(nèi),所以明哨聲破長空不過半刻,距離相對較近的兩組人手已經(jīng)圍攏了上來,只是等不到所有人匯合,那似乎只是過路的野豬便要離開。
萬三千在暗處盯候了多時,只是小見野豬有拔蹄之勢,當(dāng)下便雙睛一亮,人躥了出去。沒了刑場上那身足有千把斤重的鐵鐐,足有八尺身軀的他動若猛虎,一起一落間便是縮去了差距的十幾丈遠(yuǎn)近,手中的大刀帶著“撲撲”的破空聲直指野豬腦門。
“嚕?!币宦暤蛺?。山林中獸類天生的警覺,就在那斷顱一刀出現(xiàn)在頭頂之際,擁有著碩實身軀的野豬堪堪退卻了幾步,它將巨大的頭顱一揚,兩拱從鼻腔后長出的大獠牙瞬間抬起,刀牙相交,難聽的金屬磨合聲瞬間并發(fā),借著落勢揮出這巨力一刀的萬三千,也在這時被從中形成的震力反彈了出去。
“沈嘯,你在這躲好了,我上去給大哥幫把手?!鼻榧遍g,牛同吩咐了一句,轉(zhuǎn)頭便是一聲大喝“虐畜看槍”,就在那野豬沖向剛剛落腳的萬三千之時,牛同伙同著另外幾名早已趕到的匪眾沖殺了出來,只見刀槍劍影獠牙蹤,一陣陣兵器“鏘鏘”聲,足足有六人眾,在十幾個回合的交手間,卻也僅僅只是傷了那野豬皮肉分毫。
“呼,呼。噓”人獸間短暫的僵持,無形間站定成一圈的幾人借機大口吞吐著。
“媽的,早叫老于他哥倆別在喝花酒,都小半天了還沒能跑到?!弊蠓轿簧希馑酪柏i退路的一個匪眾大罵道,剛剛野豬抬腳一踢,好似已經(jīng)斷了他兩根肋骨。事實上這足有四五百斤的小獸,僅憑這六人之力能夠困住就已經(jīng)實屬不易,若非陣中萬三千和牛同實力略高,又都是相互間默契使然,被殺死一兩人在被逃開也是常有的事。
“嗤”
大漢報怨之際,一記入肉聲起,一枚羽箭來自幾丈外一顆高聳的槐樹,眾人一見,瞬息便是打破了僵持的態(tài)勢,同時發(fā)難而起,轉(zhuǎn)眼,這個林子間不小的捕獵圈子里縱然擠進(jìn)了十人,大野豬見狀,恍若是通了竅慧的靈物,心知處境危機,嗷嗷聲漸增,越發(fā)的暴躁狂怒起來。
槍影橫生,宛若毒蛇飛射,刀光四起,又似猛虎撲食,這四五百斤的野豬,先前的六人陣雖然力有不逮,可現(xiàn)在人數(shù)陡增至十人,局勢頓時有了一邊倒的跡象,再者這十人大多也都有了武道勁力七段以上的修為,若非不想拼死一博,都只是實扎實打的求個穩(wěn)妥,想必這會那野豬再悍勇也得倒下。
“殺。”萬三千大喝了一聲,此時鉗制在野豬四個退路的匪眾頓時都是耍了一套滾地刀的把式,刀封退路,野豬不得已被困鎖在了一處動彈不得,而剩余六人,皆都是在此時送出了傾盡全力的一擊??烧l料得就在這志在必得的一時,那顯然露出疲意的野豬竟然還有余力微拱后驅(qū),就在幾人騰空的空蕩,它蓄力一挺,躍出那滿地刀花的包圍,直沖幾人中離它最近的牛同撞去。
牛同使的是長槍,距長而利,距短露弊,他本也沒料到傷勢愈重的野豬還能有此一招,所以適才騰空刺槍之時,本就沒留余力,可眼下野豬朝著自己撞了上來,他人在半空借力不著,槍棍又是沒法同大刀一樣瞬抽瞬回,于是便索性將長槍脫了手,雙臂撐于胸前,想著和這半空中飛起的巨物來一記硬拼。
硬拼?莫要以為野豬體大臃腫,這短短一躍便就只是垂死掙扎,需知野豬不輸虎,可不輸之處,外的是皮實,里的卻是巨力,倘若這一人一獸真在空中碰撞,那牛同指不定就得廢在了當(dāng)場,只是眼下他又何嘗不知,可無奈的是其余幾人騰空的騰空,滾地的滾地,這一切也都只是發(fā)生在電光火石間,誰也他媽都抽身無望。
“嘭”一聲巨響,就在其余幾人也暗道不好之際,摔落到地上的牛同卻似沒事人一般又站了起來。
“咦,怎么沒事?”牛同不確信的大咧咧了一聲,又摸了摸自己完好的身體,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不知怎么的就絕了跡象的野豬,心想難道是在那危難一刻,自己武道修為又跨了一段?要不然適才撞上空中那頭野豬,怎的就覺得它毫無蓄力,完全就是名不符實么,而且“對方”,好像還被自己撞死了。
“還沒死透”有匪眾突然大呼了一聲,適才他似乎看到了那野豬癱倒的地方腐葉掙動了幾下?!安洹!备~又在眾人眼皮下?lián)P起了幾片,像是被野豬痙攣的蹄子抄起的,眾人心頭更是一緊。
“不對,那不是野豬蹄子,是人腿。”萬三千眼力稍好,找茬似的看到了那微微露在腐葉外的小半根腿腳,在眾人合力掀開那野豬之際,一個滿身血污的瘦弱男子鉆爬了出來。
“哇,我說大哥們,你們要是在敢晚半步,我就得被這笨貨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