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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風(fēng)吟

三 暗涌

聽風(fēng)吟 慈涯 5391 2018-10-03 10:55:00

    院子中有鳥兒在樹上嘰嘰喳喳的叫著,陽光還未完全升起,只有些許光芒灑在樹上。

  “你去打些水來?!笨匆姕卣Z瀾起身了,霽月吩咐了丫鬟去打水,自己走到溫語瀾跟前去幫她穿衣。

  洗漱好后,一邊幫溫語瀾梳妝,霽月一邊說道:“派去的人回來說了,宛姑娘說‘正好也許久未騎過馬了,那便不用馬車了吧。’”

  溫語瀾剛起床時尚還有些迷糊,等現(xiàn)在梳妝好了,腦袋才清明了起來。

  霽月幫溫語瀾梳好頭發(fā)后打量了幾眼,又看了看那幾支朱釵,偏頭過來問道:“今日要騎馬,衣裳我已備好了,姑娘可要自己挑支釵?”

  小顆的彩玉流蘇墜在釵尾櫻紅色的蝴蝶上,溫語瀾看了眼那支釵,輕聲說:“如果適宜,便它吧。”

  聽一個小丫鬟進來說江宛露已經(jīng)到了,溫俁璋讓她過去一起吃早膳,插好朱釵后,溫語瀾便往正廳而去。

  傅明辰會與他們一同吃飯并不意外,但為何她們出了府門已打算要上馬了,他竟然還與她們走在一處?

  溫語瀾側(cè)身回首,問依舊并無停步打算的傅明辰道:“殿下你可是記錯了方向?”

  “我昨夜難道忘記告訴阿瀾了!”傅明辰看著溫語瀾語帶詫異,但從他面上明顯的笑意來看他是并未半分意外之,“既然都是觀花,我和俁璋兄今日便同你們一起了?!?p>  沒想到他昨夜在問自己時竟然是如此打算的,溫語瀾怔愣了下睜大眼睛看著傅明辰,眼中是還未及收回的驚詫。溫俁璋上前兩步揉了揉她的頭,語帶笑意的嫌棄她道:“本是個聰明的姑娘,這幾日怎的總是有些傻?!?p>  溫語瀾拍掉溫俁璋揉她頭發(fā)的手,語氣略帶戲謔地看著他二人道:“自年初回京都后,我便總聽有人在議論,二位公子素來只在家研究學(xué)問不喜出門,語瀾還以為您二位,除卻江爺爺?shù)膲壅Q那日,這些日子不會出門了呢!”

  京都人眾且雜,對他們這些人家的議論就從未斷過,即使溫語瀾已不在京都多年,也絕對不會聽別人幾句議論便真的信了那些事。

  江宛露在一旁掩唇笑了出來,溫語瀾偏頭看了眼她,又回頭看向傅明辰開口道:“二位公子雖決定同我們一道,但宛露可還未同意與你這個表哥一起!”

  傅明辰的母親與江宛露的母親是嫡親的姐妹,江宛露離京之前也一直是以‘表哥’喚他,但在去年她及笄之后,她祖母曾提過要與瑜王府結(jié)親一事,雖然那話只是當(dāng)時的隨口一說,之后便再沒了下文,但再見到他的時候,江宛露還是怕他們會生出些許難堪來,所以初次見面只是喚了他‘殿下’,好在他們也已五年多未曾見過,傅明辰就算不解也只會是當(dāng)生疏了,并不會顯得她那個稱呼太過突兀。

  但從方才一起用早膳時傅明辰的表現(xiàn)來看,當(dāng)初那話好似真只是她祖母信口提起,連他都不曾知曉過。

  還好還好!江宛露在心下松了口氣,有人曾打算過讓他們結(jié)親之事傅明辰全然不知,正好免去了他們彼此間的為難。但稱呼一事……初見她既已經(jīng)喚了‘殿下’,此時再改口‘表哥’便有些不好解釋之前所為,但若一直喚‘殿下’,卻又顯得太過生分……

  江宛露眼帶笑意地看了眼溫語瀾,向前走了小半步,抬眼看著溫俁璋與傅明辰笑意盈盈道:“江世兄和表哥愿意一起去再好不過了,免得又有昨夜那樣的情況發(fā)生。”

  這話雖是讓溫語瀾心中一下有了些緊張,但她面上神態(tài)卻依舊十分從容地截住了江宛露的話:“不過是昨夜買花燈時忘帶銀兩了,你怎的今日還記得,還同我哥哥告上狀了!”

  “你這不也記得清楚嗎。”不過就是愣了一瞬間,江宛露便從溫語瀾的這句話里明白過來她截住話頭的用意,笑著順著她的話轉(zhuǎn)了話題。

  若只是買花燈之事,江宛露無必要在今日特意再次提起,但又許真只是她二人在玩笑間隨意提起?

  溫俁璋心下有了計較,但并未再開口問詢。朝著溫語瀾伸出手道:“快些上馬吧,再在這里聊下去,怕是我們今日要去不成花朝園了?!?p>  扶溫語瀾和江宛露上馬之后,溫俁璋和傅明辰也跨上了馬。

  因著今日有傅明辰和溫俁璋在,所以飛雪和霽月都未跟著,騎馬走了段路后,傅明辰不很確定地問道:“花朝園應(yīng)是不止有正門的吧?”

  “自然。”江宛露笑笑接話道,“花朝園有著數(shù)十里的花色,園內(nèi)既不能騎馬亦不能駕車,若只有一個正門的話,怕是真要五日都留在園內(nèi)才能走到頭了。”

  溫俁璋也偏頭問道:“我們先前都未曾去過花朝園,那宛露可知道側(cè)門在何處?”

  “說來慚愧?!苯鹇堵勓晕⑽⒌皖^道,“雖已在錦州多年,但往年花朝節(jié)我也只是在正門處略微轉(zhuǎn)轉(zhuǎn),從不曾去過側(cè)門……”

  “哥哥是昨夜醉的酒,怎么到了今天還會忘了宛露現(xiàn)在已是在管一家之事的人了。”溫語瀾勒住馬韁,將霽月裝好的圖紙拿出來就近遞過去給她旁邊的傅明辰,眼神也同時看向溫俁璋說道,“我當(dāng)時著人畫過花朝園的圖,你們可以看看?!?p>  裕國公雖是遷出京都到了錦州,但已被立為世子襲裕國公爵位的江宛露一家,除他當(dāng)初指明要帶著一起走的江宛露外,余者皆還留在京都,所以在錦州這邊的江府事務(wù),自然有一大半就只能由江宛露來處理。

  花朝節(jié)自二月二十四起一直持續(xù)五天,結(jié)束之后的三月初就已經(jīng)是裕國公的壽誕了,雖然江氏本宅不在此處,但是裕國公的壽誕,即使簡單,所要處理安排的事務(wù)依舊不少,每年的這幾日江宛露都要忙著籌備他的壽誕,自然是不會有太多空閑在花朝節(jié)觀花上的。

  雖說這張圖只是在今年各花未確定位置前的設(shè)計圖紙,但花朝外圍各處的位置是一樣的,幾個人湊在一起看著圖紙確定了今日想要去看的花類,記住了距那處較近的側(cè)門后,江宛露偏頭笑看他們開口:“許久未痛快的騎過馬了,恰巧此時已在郊外,不若我們比比看誰先到吧?!?p>  江宛露和溫語瀾對視一眼,在溫俁璋和傅明辰應(yīng)‘好’之前,同時拍了下馬往前奔了去。

  日光現(xiàn)在是真的升起來了。

  自昨日晚間來了一個貌美的江湖女子后,今早‘迎客來’中又有幾個江湖打扮的人進來,其中的兩名女子,看起來大概都是二十出頭的樣子,相貌雖算不上太過出色,但也算是俏麗,還有兩個男人,中間著深青色衣裳的男人看起來年長些,但與最后臂上有條傷口的人,應(yīng)該也都是三十歲左右。

  伙計趕緊迎上去問:“幾位客官要點兒什么?”

  緋衣女子面上看起來有些疲累,直接拿出銀兩放在柜臺上道:“找間安靜些的包廂。”

  “準備些吃食,在要一壇酒吧,稍后一同送到包廂來?!备谒砗蟮呐硬阶游㈩D,說完話后也跟著上了臺階。

  幸好他們并非是要住店,他們來的這個時辰,客棧中的人也并不是很多,要準備一個包間不算是難事,不然按照這幾個人這樣子,怕也不是好應(yīng)付的主。

  雖然方才進店時那幾個人的臉色算不上太好,但伙計把他們點的餐點和酒水拿進包間后,還是沒忍住多嘴提醒了他們一句:“幾位客官今天來錦州,怕是會難找到住處?!?p>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旁邊臂上有傷疤的那個人邊說著,邊起來站在門邊說,“快些出去,我們還有事要談?!?p>  等伙計出去了,門口的那個人探頭出去左右看了下,才把門關(guān)上往回走。等關(guān)門的那個人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坐在主座上的著深青色衣服的男人才開口說道:“我們這次來錦州,就是因為聽說有‘聽風(fēng)吟’的消息,可現(xiàn)在,它卻只是一個花區(qū)的名字?!?p>  坐在他右手邊穿著竹青色衣裳的女子垂頭沉思了下,抬頭問道:“不知這是誰起的名字,或許起名的人知道些消息呢?”

  緊跟著坐在他左手邊穿著緋衣的女子語氣懶懶地答道:“我昨日就收到消息了,消息上說是錦州知府劉義親口說……這是溫家的溫語瀾起的名字。”

  主座上的人皺了下眉,重復(fù)問了一遍:“那個溫家的溫語瀾?”

  著竹青色衣裳的女子表情看起來有些驚訝道:“可是那個蘇老先生的外孫女,溫丞相的幼女?”

  緋衣女子語氣有些不耐煩道:“我怎會知道雎陽有多少個溫語瀾!她起的名字總不會自己不在錦州吧,到時候在錦州見到的那個溫語瀾不就是起名字的那個了嗎!”

  主座上的人微微搖頭:“若是那個溫語瀾那咋們這次的事怕是會難辦很多。”

  方才去關(guān)門的那個男人先前只是聽著他們幾個人說話,現(xiàn)在聽他們這情緒有些低落,滿不在乎地開口道:“聽名字就知道是個黃毛丫頭,她能有什么難對付的?再說了,就算是難對付,我們這有四個人,還怕從她嘴里問不出話來!”

  緋衣女子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上,瞪著那個男人問道:“‘黃毛丫頭有什么難對付的’聽你這話,是看不起我們女人的意思?”

  “我這不是……這不是,就那么隨口一說嗎!”那男人被問的一愣,撓著頭緊張的解釋了兩句。

  “咳。”主位上的男人看了眼有些咄咄逼人的緋衣女子,咳了下道,“說正事?!?p>  “這個溫語瀾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再者,她只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姑娘,可能起這名字只是巧合,別的事她并不知曉呢?不如我們……”

  “這次機會我絕不會放棄?!敝袂嗌律训呐釉捨凑f完,就被旁邊的男人打斷,“對方當(dāng)初留下的紙條中只此一條線索,除按他們說的去找關(guān)于‘聽風(fēng)吟’的消息外,我們別無他法。

  他們失蹤已有數(shù)日,既然在這里有‘聽風(fēng)吟’的消息,不論是真是假、有用無用,我都要前去一試?!?p>  “既然都來了,肯定是要去試試?!绷硪粋€男人聽見他說話也趕緊附和,竹青色衣裳的女子沒有理會附和的那個人,抬眼看了她旁邊的人幾眼,早就知道不可能會讓他改變心意,她現(xiàn)在的表情也沒什么變化,只是繼續(xù)問了一個問題:“可是我們都未見過她,不定她從面前走過去了,都不知道那個人是她,我們又能如何接近?”

  “江家的老爺子過幾天要辦壽宴,溫家那丫頭肯定是會去的,不若我們到時找個機會混進江府,先看看哪張臉是她?”

  緋衣女子的提議說出來就被否定:“江家老爺子的壽宴,達官望族、皇親貴胄,去的肯定不會少,想必守衛(wèi)也定是很嚴密,我們?nèi)粢爝M去并不容易?!?p>  “那我們就等她回京的時候動手,她出門在外,總不會身邊還有那么多人吧!”

  主座上的男人低頭沉吟了半晌,抬頭后先轉(zhuǎn)向緋衣女子道:“菲雨,你先安排下去,讓人在溫家別院周圍輪流守著,有她出發(fā)回京的消息立刻傳回來?!?p>  被喚作菲雨的女子眼角微微上挑,嘴角勾起看著那個男人問:“安排人之后,我呢?是和他們一起,還是和你們一起?”

  “你親自去溫語瀾回京的那條路上,看看是否有合適埋伏之處?!?p>  “那便是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了?!北粏咀鞣朴甑呐拥沽吮疲龡l斯理地吃起了尚還溫?zé)岬娘埐恕?p>  竹青衣裳的女子給余下三人也倒上了酒,開口道:“裕國公的壽誕在下月,還有幾天,我們也是用完飯再去江府吧?”

  “不是說江府守衛(wèi)會很嚴,怎的還要去那處?”主座上的人并未說過要去江府,聽那女子那般說,臂上有傷口的男人甚是費解的抬頭看著他們問。

  主座上年長的男人動了筷,聽此言道:“都是猜測,總還是要去江府周圍一趟,萬一有某處是被遺漏了,也好少等些時日?!?p>  雖然她分析的很是有理,但他還是想要早些從溫語瀾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而非是等著她不知是何時的歸期。

  “青晗不必去江府。”用過飯菜,正要各自出門前那個年長的男人開口,“現(xiàn)下我們還未有住處,你便去找個住處吧?!?p>  喚作青晗的女子正在伸手拿劍,聽到這話詫異地抬頭望向那個男人,握著劍柄的手也抖了一下,最后卻只是垂了頭應(yīng)聲:“明白了。”

  這樣的安排讓那個叫做菲雨的女子眼底也略過了一絲詫異,但她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往下,看著那個被青晗劍柄打倒的酒杯中的酒,一滴一滴地從桌子上落下去。

  湖面上的水蕩起了一圈圈波紋,江赫瑄站在湖邊沖著前邊兒的人拱手道:“父親,該去用午膳了?!?p>  裕國公背著手站在樹下沒有應(yīng)聲,直到看著高處樹葉上的一滴水珠落下了掉在低處的花瓣上,又從花瓣上掉落下來消失在了泥土里,才背對著江赫瑄開口:“往年你們都是當(dāng)天才來,今年你早早的來錦州,唯一的好處怕就是,能讓宛露不必在這幾日還要操持那些瑣事,好好賞賞花兒,過次她該過的花朝節(jié)了?!?p>  江赫瑄沒有接裕國公的話,在原地繼續(xù)站了會兒,等裕國公轉(zhuǎn)身往回走的時候,聽見他說:“近幾天有許多江湖中人進了城,你可注意著些。老夫可不想聽到,你方離開御史臺幾日,便沒了用處這般的流言?!?p>  江湖中人在花朝節(jié)期間來錦州本屬平常,可今年這花展都過半了,卻還是有許多人進城,那便不是常事。

  江赫瑄神色微動,跟在裕國公身后答道:“兒子曉得了?!?p>  花朝節(jié)時的花朝園中,除卻有十三中不同時節(jié)的花會在同一時令開放外,園內(nèi)也是有買賣東西的小販和各類雜耍的,只不過人數(shù)少些,僅有幾戶被選出來后與官府簽了文書的。

  夜已擦黑,遠處的煙花被點燃升到空中絢麗的綻開。

  溫語瀾他們站在一處,抬頭看著煙花一朵接一朵的在空中綻開,不間斷的連成了彩色的一片,過了許久,煙花才漸漸變得稀零下來。

  傅明辰輕碰了下距他半步之距的溫語瀾的肩頭,等她回過頭來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他時,傅明辰半側(cè)了身用目光示意她往旁邊的攤位看。

  旁邊攤位上皆是各種小花燈,雖然不是很名貴,但樣式繁多,制作的也很是精巧。溫語瀾走近花燈的攤位前停下,也不開口說話,就只是抬頭看著傅明辰。

  傅明辰被看的有些不解:“你不是喜歡嗎?既然昨夜未能買到,那今天挑一個補上吧?!?p>  “昨夜?”溫語瀾和江宛露同時一愣,而后才反應(yīng)過來她們早上說過昨夜打算買花燈卻未帶銀兩的事情。

  江宛露低頭微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氣,似是卸下了什么般一笑,又抬頭說道:“我還以為表哥是看到了花燈才想讓我們來挑,原來是因為記住了語瀾想要花燈,才看到了這個攤位!”

  “并未那般刻意。”傅明辰看著倒依舊坦然,“聽你們說了句,正好記了下來,又恰好看見它罷了。”

  這個花燈攤位溫語瀾并非是沒有看到,只是想到今日他們出門時既未乘車,也未帶仆從,若是帶的東西多了,反而會顯得累贅,再加之,早上她所說的昨夜未帶買花燈的銀兩,只是隨口而已,所以便沒有打算在那里駐足,沒想到,倒是他記住了這事兒。

  若不是傅明辰與溫語瀾有自幼相識的情分在,江宛露說這句話怕是會讓人誤會了。溫俁璋抬眼看了眼溫語瀾,她下頷微微壓下,正在挑選花燈,面上并未因這句話有什么變化,再轉(zhuǎn)頭看傅明辰的時候,只能看到他側(cè)身站在一旁,雖知他的目光落在了別處,但溫俁璋從這里卻看不到他的目光究竟落在何處。

慈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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