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往事
房間里靜了片刻,兩個女子一時之間都沒有再接話,但看溫語瀾也沒有主動開口解她們疑惑的意思,雖然對她的話并未相信,坐在右側(cè)的女子終于還是開口問道:“既然該找的人已找到,姑娘為何還要來我們這里?”
“姑娘怕是將我方才的話聽岔了?!睖卣Z瀾抬起頭,在那女子不甚明顯地略微睜大了眼睛看過來的時候,緩緩開口說:“我方才的意思是,已去了人,但將他帶回,還未?!?p> “故弄玄虛!”同溫語瀾搭話的這個女子還沒有什么表示,坐在左側(cè)的那個人聽到這句話已經(jīng)先別過了頭去,同時還聲音清楚地冷哼了一聲道:“來這里還不過是因為,沒有你們想要的人的蹤跡罷了,故意說這些話能唬著誰!”
因為坐的有些遠,在她開口說話后右側(cè)的那個女子只來得及偏頭用眼神示意她一下,左側(cè)那個女子看到她的眼神示意,嘴角掛起了一個譏誚的笑:“既然棋差一招落于人手,我便未想著要安然離開,又何必在此時還要看人臉色。”
這女子有些倨傲的態(tài)度溫語瀾并不將它放在眼里,她也并不著急著有打消這兩人對著她態(tài)度防備的想法,在為她和水云夕兩人添了茶后,才抬頭看向她們,不緊不慢地開口商量道:“不如二位姑娘先告知名姓如何?這般交談實在費勁?!?p> 那女子想了想,應(yīng)該是覺得就算是溫語瀾知道了名字,只憑借那點信息也不會在籍籍無名的她們身上查出來些什么消息,便開口簡單回道:“我名青晗,她喚為菲雨?!?p> 她的名字她們?nèi)绻恢?,那他們的那場刺殺也太草率了。溫語瀾輕輕點了下頭,又說道,“聽菲雨姑娘方才說的話,似乎對各位的處境有些誤解之處……該如何處置你們是由雎陽律法而定,并不是依我溫語瀾的想法而來,不過……”略微一頓,溫語瀾抬頭看向她二人道,“留在洛郡的那些人不過是聽命行事,我離開之前便已同洛大人商量過,該如何處置依照律法便可,不必因是我而特意從重?!?p> 溫語瀾停下緩了緩,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話到這里便止,坐在對面的二人既不知她忽然說這些是什么意思,又不知她接下來是想要做什么,所以眼中的疑惑也沒敢表現(xiàn)的明顯,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有所戒備。
“我不喜牽連太廣?!狈畔卤?,溫語瀾無視了她們的神情,接著說道,“但有人阻我歸家之期,擾我榻間清夢,令我舟車勞頓……如此的無妄之災(zāi),二位姑娘覺得,我可會輕易的放過?”
抬頭往窗外看了眼,溫語瀾放下茶杯從椅子上站起來道:“人,也應(yīng)該要回來了,那二位先好好休息?!?p> 只是在起身往外走的時候,忽然有人突兀的喊出了一聲:“等等?!?p> 溫語瀾回過頭不加掩飾自己面上疑惑地看向叫住自己的人,那位叫做菲雨的姑娘面上略有掙扎地開口問道:“你今日過來究竟想從我們這里知道什么?”
“初進門時我不就已經(jīng)說過了?!睖卣Z瀾似乎是輕笑了一下,又似是對她們不相信她說的話有些無奈,淡淡開口道,“閑來無事,便來找二位隨意說說話?!?p> 聽到這句話她二人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她在隨口胡說,但轉(zhuǎn)而又想到今日的溫語瀾似乎真是來找她們閑聊的,關(guān)于她們預(yù)料中她會問的話,她連一句都沒有提及,倒真不像是有什么正事才過來的。
剛才走的時候令牌落在了桌子上,在她們又靜默了的時候,溫語瀾余光看見它便往桌子那邊走了兩步打算去拿,有目光從她的手邊滑過,忽地聽到那位叫青晗的姑娘開口道:“姑娘不如直接問想要知道的事情,或許有我二人知道的,也好應(yīng)答?!?p> 起初問話時,這二位姑娘都分外倔強,一句話也不愿意多說,在那之后溫語瀾便交代了句‘不必再問了?!@話傳下去之后自然也沒有人再想去她們跟前問些什么了,今日溫語瀾就來說了一些看似不明所以的話,她們竟然已經(jīng)愿意開口了?不管她們愿意說出來的事情重要與否,這也算是一個很大的進展了。
水云夕抬頭看向那邊,說出這話后眉目間已有些彷徨無措的女子,又轉(zhuǎn)向溫語瀾看她達到目的之后準備問些什么,可她到了這時竟然還表情無奈地回道:“二位姑娘為何就是不肯信我,只是閑來無事呢!”
令牌拿到了手里,溫語瀾已經(jīng)轉(zhuǎn)身要往外走了,名為青晗的那個女子急忙開口:“我們姓氏為‘陸’,皆是從師姓?!?p> 看溫語瀾停下了腳步,她才放慢了語速接著說道:“雖是從師姓,但是師父他許多年前已經(jīng)過世,他的名諱我們也并不知曉?!迸滤恍?,陸青晗急忙又補充道,“我說的這些句句實話,絕無半句虛言?!?p> 溫語瀾她自己不問問題,陸青晗也不知道她具體想要知道些什么,只能在心里挑挑揀揀把她認為對自己想要保護的那個人沒有害處的信息慢慢說出來。
陸青晗和陸菲雨被她們師父收養(yǎng)并不是在相同的時候,但在那之前,她們的師兄早已拜在了師父的門下,他們師門不是名門大派,全門上下加上他們也不過就五六人。
其實他們剛進門的時候還好,畢竟師父還在,即便算不上是錦衣玉食,基本的溫飽還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好景不長,師父生了一場大病,那場大病既耗盡了他們微博的積蓄,也帶走了他們的師父。
師父走了之后,原先那兩個照料他們的人也離開了,一時間只有他們師兄妹三人相依為命??赡莻€時候除了她們的師兄年紀大些,陸青晗和陸菲雨都還太小,根本沒有養(yǎng)活自己的本事,幸好當(dāng)時他們也還沒有多大師兄被顧揚夫婦留下了,才讓他們存活了下來。
他們的師兄是在鏢局里做鏢師的,但她二人并不是。陸青晗笑笑道:“師兄他并不希望我們做那般危險的事情,我們現(xiàn)在的小門派雖成不了什么氣候,但最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沒有吃穿之愁?!?p> 她的話已經(jīng)說開了,溫語瀾便也重新回到椅子前坐下。
“其實說實話,對師父我已沒了多少印象?!标懬嚓厦銖娦α诵?,想了想之后接著說道,“師兄他最是知恩圖報的心善之人,明明他也年幼,但為了師父的養(yǎng)育之恩,卻還是負擔(dān)起了另外兩個小孩的生活。我所記得最多的,就是尚且還年幼的師兄是如何費力的賺回銀兩來養(yǎng)活我和菲雨的?!?p> 提及往事,陸青晗的眼睛微濕,聲音也哽咽了一下,陸菲雨瞥了她一眼,就聽她已又開口說道:“師兄對我們來說如兄如父,我們也曾提過讓他離開揚威鏢局,但他卻說,我們這些年多是仰賴了顧鏢頭當(dāng)年留他在鏢局的恩德,說什么也不愿離開?!?p> 話說到這里溫語瀾也明白了陸青晗想要表達的意思,不過就是她師兄知恩圖報,即便一時想岔做出了刺殺的錯事,也不過是因為想要報答顧揚的恩情故而為之。
果不其然,陸青晗接著便說道:“當(dāng)時顧鏢頭與夫人消失的沒有半點預(yù)兆,幾天之后對方才又留下要找到‘聽風(fēng)吟線索’這一條消息,師兄念著他們的安危,也是不得不為之,但即便如此,我們的計劃中也從未想著要傷害姑娘?!?p> 這可真是巧合!剛巧她說服江恒為花朝節(jié)加了一個名為‘聽風(fēng)吟’的花區(qū),在這前后顧揚夫婦便離奇失蹤了,也剛好在所有人都知曉了‘聽風(fēng)吟’那三個字是自己所取之后,又出現(xiàn)了一條讓他們找關(guān)于其線索的指令……
沉思了一會兒,溫語瀾倒了杯茶伸手遞給陸青晗,接過茶杯放回去之后才又開口問她:“那尋‘聽風(fēng)吟’的線索尋到我這里,究竟是誰出的主意,青晗姑娘可知曉?”
陸青晗的眼神明顯一怔,隨后趕緊垂著眼搖了搖頭,低聲回道:“我所知道的也只有這些,我們平時并不在培郡,因著不方便,平日里與師兄聯(lián)系也并不多。
我方才也已說過,師兄于我亦兄亦父,他來信說有事之時,我既能未曾想便答應(yīng)他,之后自然也不會去多問他這些?!?p> 將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溫語瀾沒有直接拆穿她說的話,依舊語氣如常地問道:“那二位可知曉,早在幾日之前,揚威鏢局便已經(jīng)將顧鏢頭與其夫人之事報官了?”
這下對面的兩人眼中皆布滿了錯愕,溫語瀾還未再說什么,陸菲雨就收回了錯愕的眼神,短促又嘲弄的笑了一聲,半天才又開口說道:“難怪你們這么快就找到了線索,原來是他們報官了!
既已報官,那定是想要仰賴官府解決的,知道得罪的人是溫家的,顧沄為了官府查案中不會受到一些莫名的阻力,毫不客氣地將那個罪魁禍首推了出去?!标懛朴昀浜咭宦暤?,“虧得師兄為她家勞心勞力,看到了那個要找‘聽風(fēng)吟’的紙條后就為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四處奔找,人家竟打的這樣一手好算盤!”
聽完陸菲雨的話,溫語瀾既沒有點頭但也沒有反駁,但陸菲雨似乎對那位顧家姑娘有著莫名其妙的敵意,也并不需要她的肯定她就已經(jīng)認定了自己所說的這個事實。
“咳?!标懬嚓陷p咳了一聲,看到陸菲雨瞥過頭去,再對著溫語瀾說話時,語氣幾分誠懇、幾分抱歉道,“不管姑娘信不信,我們除了知道那場針對姑娘的刺殺是因為想要找到些關(guān)于聽風(fēng)吟的線索外,其余更深的內(nèi)情,我們一律不知?!?p> 日光已傾斜,只留下少許的余光從窗戶中透進來,反復(fù)強調(diào)了幾遍‘一律不知’看來她們也并不會再說什么了,溫語瀾站起身來,在她二人開口詢問之前開口道:“二位放心吧,一切以律而來,我不會刻意為難?!?p> 除了內(nèi)力有所限制外,她們在這房間里的行動倒是沒有被限制,等到溫語瀾和水云夕從房間離開,門外的人關(guān)上了房間的門,陸青晗和陸菲雨才都雙雙松了一口氣斜靠在了床柩上。
雖說方才她們對溫語瀾說的算不上假話,但她們之所以愿意開口就是為了替師兄開脫,為了怕萬一說出口的話反而對她們師兄更不利,她們也一直是繃緊了神經(jīng)在同溫語瀾交談。
看到那塊令牌的時候她們心里就已經(jīng)緊張了起來,其實在溫語瀾說話的時候她們也都在心中進行著考量,令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鏢局是做生意的,故而令牌的更是重要,即便是揚威鏢局最近出了意外忙作一團,也不會完全沒了對它的記錄,溫語瀾現(xiàn)在手中有了令牌已經(jīng)算是有了確鑿的證據(jù),只消在鏢局中一查,便能知道那日在洛郡驛館中的人是誰……
雖然她們心里明白對溫語瀾的話不能全信,但就算不提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單憑她已經(jīng)有了證據(jù),查出人來也只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她們原先想的是,如果溫語瀾問,她們肯定不會再與從前一樣,一句話都不愿說,但誰能想到她反而是一點兒都不著急的那個人,寧愿在那兒和她們說些無關(guān)的話繞著圈子,也不趁著她們態(tài)度松動的時候趕緊開口。
不得不承認在他們皆為魚肉的情況下,溫語瀾當(dāng)時忽而這處、忽而那處,說的那些讓人抓不住重點的話與她的態(tài)度確實是令她們緊張了起來,所以說的話難免有些思慮不周全的地方。
長吁了一口氣,陸青晗想,可是即便是再來一次,她還是會說這些話,若是要在讓溫語瀾以為她師兄是主謀,從而把所有的怨氣都發(fā)在他師兄身上,與賭一把溫語瀾會說話算話,不會刻意的去為難并不是有意為之的師兄之間做選擇的話,她依舊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對師兄有利的那一條。
那塊牌子又被溫語瀾收了起來,方才在屋內(nèi)的時候一直未曾說話,現(xiàn)在水云夕才頗有些感慨地轉(zhuǎn)頭說道:“在路上的這幾天都帶著她們卻又不聞不問,原來你等的就是今日??!”
“巧合罷了?!睖卣Z瀾低頭笑了笑沒有否認水云夕的猜測,因為這本就是她之前的打算。
計劃失敗又被囚的人是她們,對于倔強的人來說,若是你日日拷問反而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但若是你將他們不管不問的放置一旁,當(dāng)你的做法與他們所料想的大相徑庭時,那他們的心就會像是被拋之半空之中卻不知著力點一般空蕩,如此一來最后焦急的肯定是被囚的人,而不是坐在一旁垂釣的人。
不過拿那塊牌子過去完全是她看到之后臨時起意,之前她的想法中是并沒有打算過用它去詐她們的,不過看來它的效果還不錯。
起初水云夕看著溫語瀾同她們左一句有一句的閑話,就是沒有一個中心,也沒有一句重點時也曾覺得不解,不過最后看那兩位陸姑娘在表面看來已經(jīng)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和盤托出時,她也算是理解了她是故意那般,好讓她們自己不明情況的落了陣腳。
不過水云夕還是有不解:“話全部是你說的,我對你的計劃來說并沒有什么用,你去找她們帶上我做什么?”
“這一呢,就是想讓你親耳聽聽她們的話中可會有你所需的消息,若是我轉(zhuǎn)述難免會有所遺漏?!边@一點本就是事實,故而溫語瀾說的時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但到了第二個原因的時候,溫語瀾卻有些猶猶豫豫的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那二位陸姑娘都是會功夫的人,即便是她們穴位被封失了內(nèi)力,而我身邊也并非是沒有保護的人,但你也能想到,傅明辰他也還是會不放心,所以這第二點便是……同時身旁近處有云夕這樣身手了得的人在,總會讓他更放心些,免得他說我?!?p> 水云夕先是覺得溫語瀾怕自己誤會她此舉是利用自己所以猶豫有些好笑,可還沒笑出來,余光就已經(jīng)看見溫語瀾朝著某一個方向眉眼帶笑,她又很想問問她,在面對刺殺時能反設(shè)計將他們擒之,在面對不愿開口的人時你能言善道,現(xiàn)在就這么小小的一件事,你究竟有什么怕他的必要!
慈涯
阿瀾說:你單身你不懂,這不是怕,是因為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