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云開霧籠
暮色已經(jīng)落了下來,出了衙門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路都走了許久了,傅明辰看傅霖臻還是沒有要分開走的樣子,開口問道:“太子可將住處安排好了?”
傅霖臻挑了下眉,故意反問道:“若是我說還未,你將如何?”
傅明辰輕笑了一下:“若是如此,那該問的也是柒氿他們?!?p> “你不想再同我待在一起,我也不見得多想同你在一處?!备得鞒介_始問話的時候傅霖臻就看明白了他的心思,看傅明辰不接他說完的話,他現(xiàn)在也不打算再玩笑了,笑了笑道:“畢竟是語姑娘受了委屈,我既已來了培郡,現(xiàn)在案子已破,正好前去慰藉她一下?!?p> “按理說,不該是語瀾姑娘去拜問太子的嗎?”
傅霖臻聽了這話只是笑了一下,并沒有開口作答,當然了,他們二人心里也都明白,傅明辰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我剛到,你卻已將這兩件案子都查清楚了,也不知我是該喜,還是該憂?!笨磥硐袷歉盗卣檎f起了另一個話題,但它們之間似乎又有著聯(lián)系,他們兩個人在心中都有著自己的想法,只不過誰也沒有把話說的太過明白。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傅明辰他們現(xiàn)在暫住的院子,往進走的時候有人前來向傅明辰稟告了溫語瀾現(xiàn)下在那兒,傅明辰剛開口說了一句:“有幾株桃花開了,想來語瀾姑娘是去那兒了,不知何時才會離開……”
傅明辰本意是想要說,不知溫語瀾何時才會離開,所以要讓人先去稟告一下,讓她知道他來了,傅霖臻卻出聲問道:“語姑娘興致倒是不錯,北邊兒桃花還未盛開,正好我也想過去看看,不如一同前去?”
“太子一路勞頓,今日方到培郡不是該先休息嗎?!备得鞒秸f完這句話,目光落在旁邊的花草上,“至于桃花,何時看不得!”
“作為兄長,明辰如此關(guān)心我是否勞累,我自是感動……不過我并未覺疲累?!备盗卣樗菩Ψ切Φ乜粗得鞒絾?,“那我現(xiàn)在,可能去看桃花了?”
“已到晚間,花怕是會失了白日的顏色。”溫語瀾邁著步子從遠處走過來,面向傅霖臻屈膝行了一禮,道,“本該是語瀾先去拜見太子殿下的,沒想到太子殿下親自來此了,讓太子枯等許久,是我的不該。”
“未下拜帖便擅自前來,本是我的失禮,語姑娘切莫如此?!备盗卣橛H自上前,雙手虛扶了一下行著禮的溫語瀾,等她起身之后才將手收了回去。
看見溫語瀾過來之后,傅明辰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走過去和她站在了一處,傅霖臻的余光看見這一幕有些意外,但卻沒有絲毫在臉上表現(xiàn)出來。
傅明辰本來就沒想讓傅霖臻現(xiàn)在過來見溫語瀾,可卻又沒有可以明確拒絕他的理由,如果來到這兒還要讓他再親自去尋溫語瀾……雖然這些看起來都不是什么大事,他自己也是從來不在意這些的,但事關(guān)溫語瀾,他卻總會怕這些事兒萬一傳了出去,她會授人以柄。
不過還好,在他過去之前,她就已經(jīng)接到稟告過來了。
“說起來我也要喚先皇后一聲‘祖母’?!备盗卣樗坪跏钦l也沒有看,又似乎是在偏頭的時候看了他們一眼,嘆息了一聲道,“可語姑娘卻同明辰親近多了!”
這句話說的略有些幽怨,但任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公子……”才往前走了幾步,傅明辰派出去的人就從門外進來稟告道,“揚威鏢局顧鏢頭和顧夫人已經(jīng)找到了,策劃的那個人的確是公子先前料想到的?!?p> 今日就讓那個人再也辯無可辯的認罪,早就是他們預(yù)料之中的事情了,傅明辰和溫語瀾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頭對視了一眼,見狀,傅霖臻也看出來了他們要去做什么,自己先開了口道:“看來我今日來的有些不巧,既然明辰和語姑娘都有事要忙,那我便先不討茶喝了?!?p> 傅霖臻拱手說完,溫語瀾也福了下身子,微微笑道:“這杯茶,待回京之后,語瀾自當親自烹與太子殿下,以為今日賠罪。”
揚威鏢局前面的正廳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晚間的時候有這么明亮的燈火了,溫語瀾和傅明辰踏進鏢局的時候,顧揚夫婦被丫鬟扶著靠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顧沄卻是被人押在一旁的。
丁顧看見他們過來了,上前向傅明辰說道:“嫌犯顧沄說……說除非能同世子殿下單獨談,否則她什么都不會說?!?p> 溫語瀾在旁邊聽到后瞥向傅明辰輕聲笑了一下,傅明辰聽著她笑,頗有些無奈地轉(zhuǎn)頭朝她看了過去,知道她在聽過了水云夕和霽月一起來的那天回去說的話后,現(xiàn)在心里肯定是想多了。
這兩個人顯然是沒有把顧沄的那個要求放在心上,經(jīng)過這兩件案子,丁顧對傅明辰的看法比之前好了不少,再加上他現(xiàn)在見到溫語瀾多少還是有些難堪,這次倒是沒有再開口催促的打算,在垂著頭行完禮后就站在了一旁沒有再說話,想讓傅明辰自己慢慢決定到底要不要去和顧沄談,不過這次,傅明辰好像并不需要認真去想的時間,聽丁顧說完之后,他臉上就顯得不以為意,‘不去’二字都已經(jīng)在嘴邊了,溫語瀾的目光卻看向前方問道:“不知那位顧姑娘可說過要往何處去談?”
“為何不直接問我呢?”顧沄雖在一旁被人看押著,但看起來卻沒有多頹敗,反而還有些悠然自得的意思,她本來是對自己面前的那個人視而不見一樣地看著別處,聽到那邊談話的目標是她的時候,才邊說著話邊將頭也轉(zhuǎn)了過來,目光定格的時候看到的剛好是正在說話的溫語瀾。
看見溫語瀾的那一瞬間,顧沄面上的表情似乎是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她才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自己牽唇笑了一下,低著頭喃喃了句:“難怪!”
既然顧沄都開口這么問了,溫語瀾自然是聽她的了。
提步走過來,看著眼前這位并不同于她們之前回來時形容的那樣,柔弱多病卻給人一種不適感的女子,溫語瀾開口道:“直接問你,也并非不可,若是你有話直說,不會繞那些彎子的話?!?p> 溫語瀾竟然會嫌別人說話繞彎子!水云夕抬頭瞥了溫語瀾一眼,但在她的眼睛中卻沒有看到像往常一樣的柔和,她的眼神平時落在別人身上的時候都是溫柔的,但今日……雖也談不上是銳利,但總歸也是熟識之人能看出來的變化。
雖然這幾日溫語瀾沒有出過那座院子的大門,但這件案子的調(diào)查卻一直都是傅明辰和她一起部署的,所以該清楚的情況,她沒有一件是不了解的。水云夕心中想了想,看來這位顧沄姑娘,是真的做到了讓溫語瀾不愿心有好感的程度,可惜她也只是眼神和平日有了些稍微的變化,連語氣都覺不出那種質(zhì)問的意思,她還挺想知道溫語瀾‘盛氣凌人’時是什么樣子的。
“這是自然?!鳖櫅V抬頭,目光特意從傅明辰那兒掃過來后,才對著溫語瀾笑著開口道:“本來之前是想同世子殿下談的,可現(xiàn)下……想來世子殿下也不愿,我倒是忽然很想讓溫姑娘你……來聽我說說話?!?p> 她的一切計劃都敗露之際,還有什么是能和溫語瀾談的?
在聽到顧沄這個要求的時候,其他人的目光都不解地落在溫語瀾身上想知道她如何決定,而她卻只是轉(zhuǎn)頭帶有問詢意味地看向了傅明辰。
明明自己就已經(jīng)有了決定了……傅明辰不會不了解她的性子,也正是因為了解,所以看著她的目光他也只是說了一句:“那我在屋外等著?!?p> 能囚禁自己生身父母的人,溫語瀾也能明白傅明辰的顧慮,所以在聽到他的回答時,她也并沒有要拒絕他要求的意思,只是揚起唇角笑了笑,然后才看向其他人道:“既然顧姑娘有此要求,我自是該應(yīng)允的?!?p> 顧沄的面容沒有絲毫的變化,但給人的感覺與之前相比卻是變化甚大,啟白他們都見過之前的顧沄,所以看著自家公子明明不放心還要答應(yīng)讓溫語瀾單獨去和她談話,沒忍住便有些疑惑地開口問道:“證據(jù)已經(jīng)全了,更何況今晚的情況是我們親眼所見,真相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還有什么好談的?”
聽見啟白話中的‘證據(jù)都已經(jīng)全了’顧沄心中一緊,在旁人都還沒有回答的時候,她就眉梢上挑地問道:“小公子之前不還說過,顧沄性子可親?現(xiàn)下怎就確定顧沄便是那般無情不孝的人,而非是另有緣由,才會這般行事呢?”
本來啟白就不擅長和別人套話這類事情,可那時候被傅明辰授意了,他也是沒有辦法才會說那些話,現(xiàn)在被她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啟白面色有些難堪地把頭轉(zhuǎn)了過去,半天才抬起下頜哼道:“不過是不得已隨口一說,我家公子那么厲害,我又不傻?!?p> 真是時刻不忘夸獎他家的公子!
若是在今日之前的那個顧沄,在聽到別人這么說她的時候,可能已經(jīng)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了,可現(xiàn)在,她卻只是面色如常地問道:“所以,在第一次見我時,你們便已懷疑我了?”
“并非是懷疑?!睖卣Z瀾淡淡開口道,“懷疑是之后,那時,我們只是不信你而已?!?p> “帶顧姑娘過去吧?!睖卣Z瀾開口,止住了他們再接著說下去。
顧沄在站在她身邊那兩個人的看押下站了起來,笑著抬頭問溫語瀾道:“在顧沄家中,溫姑娘難道不打算,讓我自己來選地方嗎?”
溫語瀾低頭笑了一下,再抬頭的時候放低了聲音,看著她道:“顧姑娘想多了,我可是,很惜命的?!?p> 這些人顧沄都不怎么了解,所以她也無法從他們的神情中猜測到具體的情況他們查到了多少,他們掌握的切實證據(jù)又有多少。
今日的一切都發(fā)生的太過突然,聽到丁顧派人傳來的消息時,顧沄心中是極震驚的,畢竟顧揚夫婦的所在之處只有她是最清楚的,她不相信會有別人能找得到他們,不過雖然她是沒有怎么相信那個明日顧揚夫婦會被送回來的說法,但她心中的不確定也是有的。
因為那點兒不確定,她決定了晚間悄悄走到那兒去確認一下,可就在她打開門的那一刻,看到周圍的火光忽然亮起來,顧沄才后知后覺,原來,自己是被設(shè)計了。
顧沄沒想到他們竟然會設(shè)計到她的頭上來,初到的那兩天,傅明辰對這件案子很是上心,總是在四處找尋線索,可過了幾天之后,他便不怎么會親自出門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找不到有用的線索所以倦怠了,就像丁顧,如果說他在聽到傅明辰離開時說的那句‘明日會送顧揚夫婦回府’時已經(jīng)讓他感到意外了,那么在他們離開之后,他又讓人私下過來通知他,今晚就帶人去揚威鏢局,整個案件的策劃者也會落網(wǎng)的時候,他就更吃驚了。
依傅明辰所言埋伏帶人于此,丁顧看到那個人過來的人是顧沄的時候,心中的驚詫并不比顧沄看到他們的少,不過就算是心內(nèi)滿是疑惑,丁顧還是馬上派人去通知了傅明辰,并將顧沄看押了起來。
丁顧都絲毫沒有想到傅明辰懷疑的那個人是顧沄,在此之前,顧沄就更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會連她都懷疑,所以在事情發(fā)生時,若說顧沄絲毫沒有意外慌亂,那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在他們趕過來之前,她就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顧沄是顧揚夫婦唯一的女兒,而且她認為自己做的也足夠好,按理來說并沒有什么會引人懷疑的地方,說不定今日他們能在這兒守到她,不過是一個意外,看著丁顧的目光滿是不可置信,顧沄對自己的判斷也更確定了幾分,也就做到了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冷靜下來。
可是溫語瀾剛剛低聲說的那句話,卻又讓她對自己的判斷,關(guān)于他們并沒有多少切實的證據(jù)這件事情產(chǎn)生了些懷疑。
如果他們沒有查明具體情況又沒有證據(jù),只是今日恰巧讓她落入圈套的話,她是不怕的,可若是……顧沄蹙了下眉抬頭循著溫語瀾的身影看過去的時候,溫語瀾已經(jīng)往后退了小半步讓開了地方,并沒有給她再接著疑惑的時間,就目光看著前邊兒開口道:“帶她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