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也好
雖然夜魅沒能成功見到梓熙,但白瑾墨大婚的消息卻依舊傳到了魔族。作為從小便千方百計的要把白瑾墨搞到手的綾織,怎么會放過這種損人利己的機會呢?果然,她派遣了使者到魔族。
逸寒等人自知現(xiàn)在魔族的實力還無法和天族抗衡,雖然心中萬分不悅?cè)越哟诉@位趾高氣昂的使者。使者立在眾人中央,巡視了一圈,不見梓熙身影,緩緩道,“我所說的這件事,梓熙不在場可不行?!蹦枌④娨娝绱税谅裏o禮,剛要發(fā)作,被身旁的浩矢壓住,“來者不善,不可莽撞?!边@些年與浩矢不斷接觸,墨陽也熟知了他的為人,雖然不至于熟絡(luò),但他的話墨陽是肯聽一聽的。見浩矢如此說,墨陽只得咬了咬牙,咽下了這口氣。
“家妹身體不適,你有何話與我說也是一樣的。”逸寒說道,“你可替她做主與白瑾墨和離?”使者似乎早料到他會如此說,緩緩反問道,在場的人都被他所言震得不輕,雖不至于瞠目結(jié)舌,但也差不多了。在場的人除了逸寒是當日見到白瑾墨和綾織眉來眼去,其他人都不知白瑾墨竟與梓熙到了和離的地步,甚至不知道他何時回了天族。逸寒見那使者不像是故意誆騙眾人,好引梓熙出來,只得派人去叫。
待梓熙過來,那使者才寶貝似得從懷中掏出一個的請柬,雙手奉上遞給梓熙,梓熙不解的接過,那通紅的封面映的梓熙臉色也紅彤彤的,逸寒站在她身側(cè),心中已猜出了七八分。梓熙打開請柬,兩個名字瞬間擠進她眼中,白瑾墨、綾織,這樣兩個名字并排出現(xiàn)在一張紅紙上,她怎會不敏感,怎么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使者笑著觀察梓熙的反應(yīng),心中盤算著回去后怎么繪聲繪色的講給綾織聽,哄得她開心好趁機討賞。但令他失望的是,也令在場的人更吃驚的是,梓熙的表情竟沒有一絲波動,除了目光仍停留在二人的名字間,此刻的她,仿佛是在看一本十分無聊的書,“熙兒?”逸寒試探的叫道,梓熙的眸子晃動了一下,開口道,“有勞仙君轉(zhuǎn)告,我祝他二人琴瑟和鳴?!辫魑踉挳?,坤侖殿內(nèi)鴉雀無聲,最終由墨陽打破了沉寂,“你沒聽見嗎?還不快滾!”使者卻向梓熙走近,逸寒本能的護在梓熙身前,“要知道,我家主子是要明媒正娶嫁給三殿下的,她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既然你是祝福的,那便請你簽了這和離書吧!”使者將和離書放到梓熙面前。
“欺人太甚!”沒想到這次發(fā)作的不是墨陽,而是沐瀆,“沐瀆哥哥!”梓熙叫到,“拿筆來?!便鍨^不解的看著梓熙,“熙兒,你不必忍他的。”“合該如此?!辫魑醯幕貞?yīng),沐瀆無法,只好取來毛筆,梓熙接過,毫不猶豫的在和離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坤侖殿。那使者完成了任務(wù),自然開心,“那本使便告辭了?!便鍨^撿起掉在地上的請柬,丟在使者身上,“帶著你的臟東西趕緊滾!”
逸寒扭頭看向沐瀆,突然發(fā)覺他和自己德行似乎互換了,年少時,沐瀆陰郁沉靜,不喜言語,自己則性情爽朗,不喜遮掩。如今,沐瀆竟變得有些暴躁,什么話也不再藏在心里,而自己也越發(fā)沉默寡言了。還有熙兒,從前那般明媚開朗、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也不見了。逸寒咬了咬牙根,心中發(fā)誓,所受一切,必將討還!
使者帶著簽好字的和離書回到了綾織天宮,正巧白瑾墨在陪綾織用膳,綾織見他歸來忙立即放下了筷子,走到他面前,白瑾墨沒有抬眼,依舊面無表情的吃著飯菜?!翱赊k成了?”綾織急切的問道,“是。”那使者十分驕傲的答道,把和離書交給了綾織,綾織仔細看了看上面的署名,頓時喜笑顏開,發(fā)出了略顯刺耳的笑聲,白瑾墨微微皺眉,抬頭凝視著她,“咳咳?!笔拐咻p聲提醒道,綾織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一手拿著和離書,一手掩著嘴走回飯桌,“瑾墨哥哥,你看。”
綾織將和離書遞到白瑾墨面前,仔細審視著他的反應(yīng)。雖然最近白瑾墨對她百依百順、關(guān)愛有加,但綾織依舊放心不下,只有徹底絕了他倆的可能,白瑾墨才能完全屬于她。白瑾墨略看了看內(nèi)容,不覺得有什么,但當他的目光滑落到底部,那在熟悉不過的娟秀字體,瞳孔不由的放大,那兩個字就像兩個針,分別一左一右地扎在了他的眼睛里,“這是?”白瑾墨故作迷茫,“這是和離書呀?!本c織避重就輕。
白瑾墨又不是不識字,如何不知道那是一份和離書,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平靜的問道,“如何得來?”“哦,我派了使者去魔族,告知了咱們的喜訊,我想瑾墨哥哥既然已經(jīng)決定和我好好的在一起了,就該和那邊有個了結(jié),瑾墨哥哥,你說是嗎?”白瑾墨只覺口腔內(nèi)十分干澀,他扯了扯嘴唇,干笑了兩聲,“何必如此麻煩?織兒,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相信??!我當然相信瑾墨哥哥,但若是婚后,那個賤人對你糾纏不休,豈不是麻煩?”綾織十分擔(dān)憂的說道,似乎真的在為白瑾墨著想般。白瑾墨略點點頭,不在說話。
綾織見他如此,又問道那使者,“她可有說什么?”那使者答道,“她說,祝您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卑阻牶笸蝗惶痤^,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那使者,綾織見白瑾墨已有心灰意冷之相,決定再給他當頭一棒,“她真這樣說?表情如何?可有不好過?”“屬下不敢說謊,她看了請柬后,并無異常,神色平靜的托我傳達對您們的祝福?!卑阻勓裕酃飧盗诵?,綾織滿意的笑了起來,“好,辛苦你了,下去領(lǐng)賞吧!”使者恭敬的退下,綾織撫上白瑾墨的手,正打算說些寬慰的話,誰知白瑾墨竟握緊了她的手,開口道,“也好。”
梓熙孤身一人回到了長合殿,將阿茶等人關(guān)在殿外。白瑾墨的便衣還掛在衣架上,上面隱約還能聞到點點藥草香,桌上的書也翻開到他二人上次讀了一半的那頁,那些白瑾墨送的小物件依舊整齊的擺放在置物柜中。放眼望去,這殿內(nèi),滿是白瑾墨生活過的痕跡,梓熙輕嘆一聲,心中不知在想什么。其實哪里是殿里,梓熙身上也有著他的痕跡,她頸間一直佩戴的木槿花靈石,她胸前抹不掉滅靈劍疤,還有她左手手腕處流光弓的印記。
白瑾墨和梓熙住進這長合殿也就幾年,如今他離開魔族也過去三月有余了,殿內(nèi)他的痕跡依舊沒有完全清除。梓熙年少時便與他相遇,那隨歲月愈加濃厚的感情又如何能在短短幾月清理干凈呢?梓熙揉了揉太陽穴,眉頭皺在一起,沒有注意到逸寒已悄悄走近。
“可是又頭痛了?”他十分擔(dān)憂的看著梓熙,“還好?!辫魑醪粫σ莺鲋e,但也不想讓他擔(dān)心。逸寒坐到梓熙身邊,“你心里還是有白瑾墨的吧!”梓熙沒有答話,逸寒又說道,“我覺得白瑾墨與綾織的婚事有蹊蹺,定是綾織以我為籌碼要挾了白瑾墨?!薄巴跣植槐匕参课?,我無事?!辫魑跹垌痛?,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食指和中指指尖被她攥得發(fā)白。逸寒張口,似乎還要說些什么,卻被梓熙打斷,“王兄可知,阿朵一直愛慕著王兄。”
梓熙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阿朵為自己擋下綾織一劍的畫面,脫口問了出來,逸寒搖了搖頭,“我不知。”這個答案梓熙并不意外,逸寒素來不對風(fēng)花雪月這類事情敏感,不然何以沐瀆與他走得那般近,他都未能發(fā)現(xiàn)沐瀆對他妹妹的情感?!鞍⒍浜芟矚g你,死前最后一刻仍在看你?!辫魑蹼y過的說道,從小到大,阿朵就像一個大姐姐般,愛她護她,把她看得比自己的一切都重要,可是她卻從來沒有為阿朵做過什么。
逸寒見梓熙說得如此沉重,也認真回想了過往和阿朵的點點滴滴,印象里,阿朵成熟懂事,將梓熙照顧的很好,常得母后夸獎,只是她每次見了自己都是躲躲閃閃,他還曾與沐瀆玩笑道,她名字的由來怕不是因為她總躲著不敢見人吧,但他當時卻沒有想到她是因為害羞。逸寒收回了思緒,緩緩道“阿朵是個好姑娘?!薄翱伤且蛭叶馈!辫魑醪恢獮楹危瑫蝗缓鸵莺崞鹚?,許是今夜誅仙崖的一幕幕總不停的回放在她的腦海里,又許是因自己殘破不堪的感情想到了阿朵那同樣難以圓滿的感情。
逸寒見她如此,一時間也不知所措,若是哪個人欺負了他妹妹,他可以立刻取了那人性命,如果他妹妹想要什么,他可以上天入海為她尋來。只是如今,無論是殺了綾織還是把白瑾墨捆來,梓熙都無法再和從前一般。逸寒想了好一陣,道:“阿朵是和父王、母后去了同一個地方,那里鳥語花香、春光明媚,不再有殺戮、算計、糾紛,他們都會幸福的?!币莺f得信誓旦旦,梓熙抬頭看著逸寒,眼中閃著點點光芒,“真的嗎?”逸寒摸著梓熙的頭,“當然是真的。”
待梓熙困倦入睡,逸寒才緩緩離開長合殿,今夜的魔族皓月當空,將王宮籠罩在凄白的月光下,逸寒駐足在甬道,望著坤侖殿的頂端,記憶中,那兩個面帶稚氣的人,仍并肩坐在那里無憂無慮地看著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