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什曼一個人坐在餐廳中,口中索然無味地咀嚼著面包,默默總結(jié)著自己這次失敗的經(jīng)驗,那孤獨的背影,像極了一個剛剛被女朋友甩在餐廳的年輕小伙。
餐廳空無一人,沒有哪個女仆去打擾他,希什曼也不希望有誰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可偏偏還是有一個身影款款走進了餐廳。
“伯爵大人,我連夜查清楚了?!?p> 那身影走在希什曼的桌前,將一張羊皮紙放在了桌上。
赫然抬頭,只見一張蒙著黑紗的面容,正是那伊索達爾。
希什曼放下手中的面包,拿起桌上的羊皮紙問道:“你查什么了?”
“那個安娜小姐的來歷?!?p> 伊索達爾坐在了希什曼的對面,說道:“斯特芬·杜尚公爵的宮廷中,確實有一個宮廷教師,是斯特芬·杜尚公爵的情婦,但年紀已經(jīng)三十歲了,而且名字也不叫安娜?!?p> “嗯?!?p> 希什曼把羊皮紙丟在一旁,說道:“你的意思是,那個安娜小姐瞞過了城門司的眼睛,捏造了一個假身份進來?”
“是的?!?p> 伊索達爾聲音還是那么冷漠:“身份是假的,名字也可能是假的?!?p> 希什曼點點頭,笑著說道:“你怎么想起查那個安娜小姐的身份了?怎么?又吃醋了嗎?”
伊索達爾平靜道:“為了您的安全著想,這是我們情報司的職責?!?p> “好吧?!?p> 希什曼只得說道:“查得不錯?!?p> 伊索達爾手下的情報司,雖然聽上去跟城門司和民政司一樣,像是康斯坦察的某個行政部門,但實際上希什曼只是為了叫起來好聽,才把它們?nèi)∶麨榍閳笏荆姓d里面的行政部門是沒有任何聯(lián)系的。
情報司,完全是由希什曼自己出錢建立起來的系統(tǒng),不計入市政廳的年度預(yù)算中。
事實上情報司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秘密,除了希什曼、尤朵拉、伊索達爾和安德烈,其它人根本不知道這個機構(gòu)的存在。
而情報司,一直是伊索達爾一個人在獨立維持它的運作,希什曼平時也不過問,所以到了現(xiàn)在,希什曼自己都不知道情報司發(fā)展成了什么樣,向各個貴族城堡派出的間諜名單,只有伊索達爾一個人看過。
很明顯,斯特芬·杜尚的宮廷中,也有著安娜安插的間諜,并且已經(jīng)拿到了斯特芬·杜尚宮廷里面的很多信息。
“安娜小姐……你究竟是從哪兒來呢?你的真名究竟叫什么呢?”
希什曼的思想完全跑偏了。
伊索達爾則是看著希什曼那耷拉著眼皮,一臉呆滯的表情,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平時伯爵大人何等干練的一個人,見到了那個安娜之后,現(xiàn)在居然像一個智力遲鈍的傻子一樣,呆坐在餐桌上,手里拿著一塊面包,卻半天都不吃一口。
伊索達爾忽然想到,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情況?
那時候自己還在至高堡里面,希什曼和他的哥哥弟弟,經(jīng)常三人一起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希什曼給他的兩名兄弟講著美人魚的故事。
這時候伊索達爾便會站在露臺上,看著院子里的希什曼,可愛的小下巴磕在石圍欄上面,一發(fā)呆可以呆一整天。
大少爺和三少爺其實都是很好的人,不會因為伊索達爾的身份而瞧不起她,只可惜他們之后都死了。
大少爺死在自己的親弟弟希什曼手中,三少爺被拜占庭阿萊克修斯皇帝砍了頭,而自己也離開了至高堡,來到了母馬橫幅酒館,已經(jīng)七年多了吧?
伊索達爾想著,已經(jīng)七年多沒有這樣仔細地看過伯爵大人了。
伊索達爾不知道,希什曼現(xiàn)在的這副模樣,有一個專用詞來形容,叫做:犯花癡。
伊索達爾只明白,伯爵大人只怕是真的喜歡上了那位自稱是安娜的小姐。
繼妮娜修女以后,第二個嗎?
伊索達爾有些頭疼,娶尤朵拉可以掌控軍隊,娶拜占庭公主可以得到外援,可為什么伯爵大人偏偏要挑那個妮娜修女?而且還鬧得滿世界都知道。
直到最近,伯爵大人可能是聽到,大議會有意再提迎娶長公主安娜的事情,這才收斂了一些,對妮娜修女的追求不再那么熱切。
但事實證明,伊索達爾還是看錯了希什曼,他哪里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放棄了去。
不去修道院,不是不想去,而是妮娜見到艾米之后,希什曼不敢去了而已。
收斂?收斂什么?
希什曼又很不負眾望地,跟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搞在了一起,在伊索達爾看來,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就算不理會拜占庭長公主,那也得照顧到熱那亞和威尼斯人的感受吧?人家可都是康斯坦察重要的商業(yè)伙伴,威尼斯更是軍事盟友。
人家兩位總督過來,就是為了給你開個相親會,你倒好,在相親會之前,還這么明目張膽地追求一個女人。
這要是讓人家兩位總督知道了,怕是要氣得取消貿(mào)易協(xié)議。
伊索達爾相信,這些東西伯爵大人都能夠想得到,可他為什么還要這么做呢?真的是為了所謂的愛情?
伊索達爾想起之前希什曼對自己說過的話,自己不想在睡覺的時候還要提防枕頭邊的人,也不想把自己的婚姻當做商品去出售。
真不敢相信,本以為只是用來撩撥自己的話,現(xiàn)在看來確是真的,像伯爵大人這種市儈之人,居然也有這么不理性的想法。
“伯爵大人,伯爵大人?!?p> 伊索達爾叫了兩聲沒有反應(yīng),只能提高音量道:“伯爵大人!”
“???!”
希什曼渾身一顫,像是靈魂歸竅一樣。
伊索達爾暗自嘆了口氣,說道:“伯爵大人,我昨天已經(jīng)了斥候,前往瓦拉幾亞女大公那里送信了?!?p> 伊索達爾只能寄希望于用這些事情,來把希什曼拉回現(xiàn)實了。
“嗯,有了回信第一時間聯(lián)系我?!?p> 果然還是有點作用,希什曼至少是從那種空靈的狀態(tài)回來了:“威尼斯和熱那亞的總督大概明天就會到達,我安排他們住在這里,讓人好好監(jiān)視著?!?p> “是?!?p> 希什曼咬了一口手中已經(jīng)涼了的面包,突然瞇眼笑著,向伊索達爾問道:“你不吃點嗎?”
“不用了。”
伊索達爾松了口氣,伯爵大人又開始撩撥自己了,終于恢復了正常。
“可惜了。”
希什曼笑道:“離開至高堡后,你就一直用黑紗蒙著臉,我可是很想看看你現(xiàn)在長成什么樣子了,一定是個大美人吧?”
要換做旁人,一定會謙虛地說一下自己其實不漂亮,或者解釋一下自己為什么要一直戴著黑紗,因為宗教原因之類的。
但伊索達爾只是說道:“我不能摘下黑紗。”
“是嗎?”
就是這樣把天聊死的話,希什曼也能接得上來:“是不是發(fā)誓,看到自己真容的男子,自己就一定要嫁給他之類的?”
“不是?!?p> 伊索達爾的回答,依舊容易讓人心肌梗塞。
“好吧,好吧。”
希什曼也投降了:“但說實話你戴著黑紗也很漂亮,朦朧的感覺你知道嗎?朦朧美?!?p> 伊索達爾突然站了起來說道:“伯爵大人,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告辭了?!?p> 說完不等希什曼回答,伊索達爾直接快步離開。
沒人能夠透過黑紗,看到伊索達爾那張通紅嬌羞的面容。
餐廳里面,又只剩下了希什曼一個人,可就當他準備再次發(fā)呆,回想安娜可愛的俏臉時,一個聲音又不合時宜地傳了過來。
“?。〔舸笕?!”
希什曼回頭一看,老夏洛克的女兒鮑西婭,出現(xiàn)在了餐廳門口。
希什曼叫苦不迭,你們丫是不是商量好了,排著隊過來的?
這還真是冤枉可憐的鮑西婭了,她今天很早就已經(jīng)出門了,并沒有接到餐廳被希什曼包下的通知,此時剛剛回來,服務(wù)生見那位安娜小姐已經(jīng)離開了,也就沒有阻攔鮑西婭進來。
“伯爵大人!您一個人嗎!”
鮑西婭讓侍從,把剛剛自己從街上買來的東西送回房間,紅著臉款款走到希什曼的桌旁。
希什曼只得站起身來,很紳士地為鮑西婭拉開椅子,說道:“鮑西婭小姐,真是好巧啊。”
是?。≌媸呛们砂。?p> 整個餐廳居然只有伯爵大人一個人,而自己恰好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鮑西婭心想著,世界上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為什么伯爵大人這么早就來到了母馬橫幅酒館,為什么正是吃早餐的時候,餐廳里面卻沒有一個人。
以及……為什么餐桌旁擺了一大車美麗的鮮花。
鮑西婭看著餐桌,為什么在自己面前,還擺著一份沒有動過的早餐。
所有的東西,在鮑西婭眼中構(gòu)成了一個美麗的誤會。
伯爵大人……這是特意在等自己嗎?
“伯爵大人,您……等很久了吧?”
鮑西婭紅著臉低頭道。
鮑西婭今天的穿著,還是跟那天見面時差不多,黑色的長發(fā)隨意地披在了肩后,上半身卻換上了剛剛上街買來的康斯坦察流行服飾,其實就跟現(xiàn)代的長袖襯衫差不多,下半身則還是一件灰色的中裙,和黑色的長筒襪,腳上也換上了剛剛買來的長靴。
這幅打扮,除了衣服上的花紋有些復古外,其它就算是放到現(xiàn)代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配上鮑西婭小麥色的肌膚光澤柔和,就像是將化未化的巧克力冰淇淋一樣,簡直就是一個走在時尚前沿的辣妹。
看著俏臉發(fā)紅的鮑西婭,希什曼愣了愣,說道:“啊……沒等多久,沒等多久?!?p> 沒等多久嗎?
看著熱氣都已經(jīng)消散了的肉粥,鮑西婭的臉更紅了。
真是個不坦誠的男人啊。
耳東禾
感謝書友‘向飛鴻’打賞的100幣,今天依舊雙更,第二更五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