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洗三

　　家里第四代添了新丁，家里不論是林老爺子林老太太，還是孫輩年紀(jì)最小的林文安，都開心得不得了，林老爺子年紀(jì)雖然大了些，但身體還很硬朗，他和兩個兒子兒媳、孫子孫媳跑了好幾趟林慧娘家看望新出生的小饅頭。

　　在林家喜慶如同過年一樣的氛圍中，小饅頭出生三天了。

　　嬰兒出生的第三日，要舉行沐浴儀式，會集親友為嬰兒助吉，也就是“洗三”。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滌污穢消災(zāi)免難，二是祁祥求福圖個吉利，但不管怎么說，這一天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早在穩(wěn)婆來給錢氏接生完，趙氏便跟穩(wěn)婆說來了請她來主持洗三儀式，因此今天吃完了飯，穩(wěn)婆便早早趕到了林家。

　　因?yàn)榻裉焓切≈蹲拥南慈Y，所以林慧娘今天便停了一天工，不過洗三禮在午飯后舉行，所以還有時間準(zhǔn)備。

　　吃過了早飯，林家人便都來了，他們按例準(zhǔn)備好了挑臍簪子、圍盆布、缸爐小米兒、鎖頭、秤砣、棒槌等物，還給錢氏送了一些雞蛋、紅糖等食品，或是小孩子能用到的衣物作為禮品，而作為小嬰兒最最親近的家人，林慧娘在趙氏的吩咐下準(zhǔn)備了炒菜面招待來參加小饅頭洗三禮的近親。

　　中午坐席時，穩(wěn)婆被當(dāng)成上賓款待，坐在了正座上，等吃完了午飯這一頓炒菜面，洗三禮便開始了。

　　產(chǎn)房外廳正面的八仙桌被當(dāng)成了香案，供奉上碧霞元君、瓊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爐里則是盛著林慧娘買來的小米，當(dāng)香灰插香用。蠟扦上插著一對“小雙包”，下邊壓著黃錢、元寶、千張等全份敬神錢糧。

　　錢氏床頭，供著“炕公炕母”，用三碗油糕作為供品。趙氏的婆婆林老太太先上香叩首，穩(wěn)婆跟著她拜了三拜，然后，林家本家人將盛有槐條、艾葉熬成湯的銅盆以及一切禮儀用品都擺在了床上，這時，穩(wěn)婆將小饅頭一抱，洗三便正式開始了。

　　人群里，林慧娘好奇地看著，她什么也不懂，只能跟著大家照做。

　　只見本家人依尊卑長幼帶頭往盆里添了一小勺清水，再放進(jìn)去一些銅板，這就是“添盆”。來的親朋好友里也各自添了些禮，每一人添禮，穩(wěn)婆便在旁邊說上一句吉祥話，說得本家的長輩們和來賓們笑得合不攏嘴。

　　添盆過后，穩(wěn)婆拿著棒槌往盆里一攪，嘴里說道：“一攪兩攪連三攪，哥哥領(lǐng)著弟弟跑。七十兒、八十兒、歪毛兒、淘氣兒，唏哩呼嚕都來啦！”

　　她說完，開始給小饅頭洗澡。

　　水有些涼，淋到小饅頭身上他便開始哭，但這并不是忌諱，而是吉祥。穩(wěn)婆一邊洗，嘴里一邊念叨著祝詞：“洗洗頭，作王侯；后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作知州?！?p>　　之后，她把艾葉球兒點(diǎn)著，用生姜片做托，放在小饅頭的腦門上，象征性地炙了一炙。

　　又給小饅頭熟透打扮，這時嘴上又念著：“三梳子，兩攏子，長大帶個紅頂子；左描眉，右打鬢，找個媳婦準(zhǔn)四村……”

　　念完了，她拿著雞蛋往小饅頭臉上滾了滾，同時說道：“雞蛋滾滾臉，臉?biāo)齐u蛋皮兒，柳紅似白的，真正是愛人?！?p>　　洗罷，她又把小饅頭捆好，用一棵大蔥在小饅頭身上輕輕地拍打了三下，嘴上說著：“一打聰明，二打伶俐?！闭f完，她讓人將蔥扔到了屋頂上——這是祝愿孩子長大后聰明絕頂。

　　在林慧娘看來，洗三的程序很是繁瑣，而且這里面也有很多是她不理解的，但早先趙氏便跟她說好了，她能做的趙氏都已經(jīng)跟她講的明明白白，因此，這會兒林慧娘只是靜靜地看著，除了眼里多了幾分第一次見到的好奇。

　　這一連串的祝詞說下來，聽得林慧娘很是佩服穩(wěn)婆，這么多吉祥話，她是怎么記住的？

　　最后，林老太太將娘娘碼兒、敬神錢糧連同香根一起請下來，送到院子里焚化，穩(wěn)婆又用銅筷子夾著“炕公炕母”的神碼兒一焚，說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給你；多送男，少送女?！比缓螅鸦矣眉t紙一包，壓在了席子底下——這是讓炕公炕母永遠(yuǎn)守在床頭，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之意。

　　之后，穩(wěn)婆便向林家人請安道喜，至此，趙氏便從袖子里掏出十來枚銅板給了穩(wěn)婆，嘴上也道著喜。

　　洗三禮過后，穩(wěn)婆便拿著她的收獲走了——添盆的銅板、當(dāng)香灰用的小米、雞蛋、油糕、一些花生、紅棗等喜果等等，都是穩(wěn)婆來主持洗三禮所能帶回去的東西。

　　送走了穩(wěn)婆，林麗娘還心疼得緊，她說道：“咱們家這么東西，怎么都讓她拿走了？可都是些好東西呢，留著還能給嫂嫂補(bǔ)補(bǔ)身體。”

　　聞言，趙氏便好好地教育了姐妹倆一番。

　　等終于被放出來，林慧娘只覺得頭都要大了。她嘴里嘟囔著：“我結(jié)婚還早著呢，跟我說這干嘛。”

　　她去拿了籃子和鏟子，帶上林麗娘一起去地里剜米米蒿去了。

　　看著姐妹倆的身影消失，趙氏無奈地?fù)u搖頭。

　　洗三禮結(jié)束后，來參加洗三的人便都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惹惱了大半天的院子又恢復(fù)了安靜，趙氏抱著孩子走到錢氏床邊坐下，她說道：“也不是大郎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他都還不知道自己當(dāng)?shù)四??！?p>　　提到林文仕，錢氏的興致也低了下來，她沉默了片刻，安慰趙氏道：“娘，仕郎總是會回來的?！?p>　　“對，他要是敢不回來，老娘就不讓他進(jìn)家門！”趙氏潑辣道。

　　作為一個寡婦，她要是不潑辣，即使有公婆、叔伯的幫襯，她又怎么能帶著一大家子活下來？還供大兒子讀書、上京趕考？

　　說到林文仕，趙氏又想到了一件事，“二丫二郎的年紀(jì)，也差不多該開蒙了吧？”

　　聞言，錢氏點(diǎn)了點(diǎn)頭。

　　趙氏抱著孫子，心里已經(jīng)決定過段時間就讓小女兒小兒子認(rèn)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