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將軍如何？”
莫梓榆的聲音有些顫顫的，此時此刻的她，顧不上什么所謂的尊卑的區(qū)別，也顧不上面前士兵臟污的樣子會如何地，損壞自己的顏貌了。她只是急切地抓住了他的手，緊張地問道，聲音上漸漸地染上了一絲哭腔：“將軍，將軍他怎么樣了？可以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
士兵的手微微地用力著，想要從莫梓榆的手中掙脫看開來，但一時之間，也不知怎的，竟也沒能將自己的手從莫梓榆的緊握中抽出。他放棄了動作，爾后，他的嗓音蠕動了一下，似是想要說些什么，但他才剛剛張開嘴，便立刻被接連不斷的咳嗽占滿了整個口腔。
莫梓榆這才回過了神來，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寒冷，因為蹲的時間有些長，一直以來呆在溫暖的屋內養(yǎng)身體的莫梓榆瑟縮了一下身子，腿腳有些不靈活地站了起來，但還是不小心地踉蹌了一下，但最后還是站穩(wěn)了，只是幅度有些大地晃了晃，翠桑頓時便慌忙上了前，緊張地扶住了莫梓榆，有些擔心地輕聲喚道：“夫人，小心。”
莫梓榆穩(wěn)住了身子，就輕輕淡淡地應了一句“好”，便對著翠桑吩咐道：“翠桑，叫幾個人來，把這位士兵先扶到屋內來，再叫個軍醫(yī)來看看。”說罷，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囑了一下，“速度快些，動靜不要弄得太大了?！?p> “是?！贝渖Ｕf著，便有些不太放心地松開了胳膊，退了下去，她稍稍回頭，看了莫梓榆一眼，見她的確有此想法，且看似意已決的模樣，便只也得轉過了身子，飛快地向外跑去了。
莫梓榆慢慢地望著翠桑的背影快速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內，爾后，便輕輕地低了低頭，神情有些抱歉地看著那位士兵，說道：“這位大哥，抱歉了，還得讓你再受罪一會兒?！?p> 說罷，便擺了擺手，示意士兵不必回話，不用在意這些，便再次抬起了頭，看向了大門處的方向，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回屋尋了件棉袍替那士兵蓋了上，便靜靜地等待著翠桑的到來。
“吱嘎——”一聲沉重的響聲過后，堆積了厚重積雪而變得沉重的木門便被一人應聲地推開了，翠桑領著一位須發(fā)花白但仍精神奕奕的老軍醫(yī)走了進來，莫梓榆忙上前迎了上去，朝著那老軍醫(yī)微微點頭，道：“季軍醫(yī)，勞煩您老了?！?p> “夫人不必如此客氣?！奔拒娽t(yī)忙擺手稱“不敢”，又揮了揮手，招來了藥童，將那躺在雪地上的士兵搬進了屋內，便與莫梓榆緊跟在后面進了去，讓翠桑抬手關上了門，擋住了屋外的嚴寒。
季軍醫(yī)只是稍稍地大概地掃視了一番，便已是心中已有了些確定。他剛想要俯下身，再為那士兵更為仔細地檢查一下他身上所帶著的傷口，卻見那士兵睜開了疲憊的雙眼，抬起手朝著季軍醫(yī)擺了擺手，微弱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吐出：“季……軍醫(yī)，不……不用了。”
他有些吃力地道，低咳出聲。
他的腰處用力猛地抬起，一旁有藥童連忙上前，便將他撐起，安置。那士兵忙不迭地道了一聲謝，接過了翠桑遞來的一杯溫水，揚起頭，潤了潤喉。他低聲地咳嗽了一聲，又轉頭看了看周圍，他在明白了自己所在何處的一瞬間，便要掀起覆在身上的被子站起來，季軍醫(yī)忙地叫藥童按住了士兵的身子，止住了他的動作，不知為何，他的第一反應，竟是先去瞟了一眼翠桑的方向，又有些緊張地瞅了一眼莫梓榆的臉色，見其神色并無變化，才又不著痕跡地轉過了頭來，有些帶著掩飾性地低咳了一聲，對著士兵連聲說道：“不可，不可，你的身子還有些虛弱，還是先在榻上躺著說吧，想來，夫人也是不會介意這些的吧，還是先這樣躺著吧，昂?！?p> 士兵應了一聲，他低下頭，避開了莫梓榆帶著滿滿期望的眼神，他沉默了一會兒，便帶著深深的忐忑，張口道：“夫人……將軍，蘇大將軍他……”他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安慰且擔心的目光看向了莫梓榆，“將軍他，怕是兇多吉少了……”
“什么？”莫梓榆驚叫了一聲，卻又伸手連忙捂住了驚叫出聲的嘴，她驚慌地快步向后退了幾步，步伐慌亂得毫無章法，顯出了主人內心極度的恐慌。她眼皮一翻，眼前涌入的，是一片漫無邊際的漆黑，她臉色蒼白得脆弱，嘴唇不住地哆嗦著，一副像是快要暈過去的凄慘模樣。
“夫人……”翠桑擔心地出聲，伸手扶住了莫梓榆顫顫晃晃的瘦弱身軀，企圖用自己身上僅有的一絲溫暖傳遞給她，她的口中，是不住地安慰，“夫人，不要太擔心，這位士兵大哥不也說了么，還是有希望的，蘇大將軍還是有活著的希望的，夫人就不要太傷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夫人，夫人……”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也漸漸地低了下去，像是就連她自己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話了。
“我無事?！蹦饔馨矒岬爻鴺O力安慰自己，向著自己強顏歡笑卻渾身都在顫抖的翠桑笑了笑，笑容雖有些嗎，勉強，但一旁的季軍醫(yī)已經(jīng)知道，自己面前的這位夫人，已經(jīng)是開始振作了起來，他有些欣慰。
“這位士兵大哥，還要多謝你冒死前來向我報消息，可否將事情盡量完整地說一遍？”莫梓榆的心情已經(jīng)漸漸有些平復了許多，她的聲音平緩地向著士兵問道，但身側緊緊捏著衣角而顯得泛白的手，卻暴露了她此刻內心的緊張。
“好的，夫人?！笔勘鴳?，他低頭整理了一下思路，便緩緩開口，說著說著，他便在聲音的起伏中陷入了回憶，“今天，我們軍隊原是在雪原上走著，在遇到了北國軍隊之后，我們便陷入了混戰(zhàn)……將軍與北國軍師作戰(zhàn)著，好像是因為北國有什么信號傳來，那奸詐的北國軍師耍詐佯逃，引來了箭雨，使得我軍傷亡慘重……”士兵說著，情緒漸漸變得激動了，胸口處也因為氣息變得漸漸不穩(wěn)而巨大起伏著。
莫梓榆見此，忙招來了翠桑拿上一杯水遞上，士兵拿過稱了一聲“多謝”后，仰頭一飲而盡，便接著繼續(xù)道。
“將軍原是從箭雨中脫了身的，但那個什么北國七皇子卻一箭射了過來，將軍不慎劍被戳穿，自己也因中箭而負了重傷，后來雪崩了，將軍，將軍便被埋入了其中，想來……唉，我也是因為離得遠被敲暈了才僥幸逃開了這場劫難，而弟兄們，也多半是死于了這一戰(zhàn)上……”
隨著士兵話語的漸漸低沉，屋內也陷入了沉默。
“如此，士兵大哥還是先休息下吧，我就先出去了?！蹦饔艿穆曇舸蚱屏顺聊?，她朝著士兵微微一拂身，便轉身招呼了一聲，“翠桑？”“是，奴婢這就來。”二人便離開了偏房，走向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