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傷勢如何?”
簾幕被輕輕抬起了,老方丈抬手撩起了簾幕,走進(jìn)了房舍屋內(nèi)。窗外,大雪還在無休止境地下著,堆徹起來的厚厚的積雪如同無數(shù)的小山丘,隨處可見,透著絲絲寒意,入骨,冷徹心扉。屋內(nèi),卻烤著熱騰騰的火炕,升騰而起的霧氣模糊了老方丈的視野,帶起了進(jìn)進(jìn)出出的幾位大夫臉上,以及身上的汗液持續(xù)著蒸發(fā)。
“方丈,您來了?”一位年逾花甲的老大夫慢騰騰地從塌旁站了起來,說罷,便要深深作一揖拜下。
“楊大夫,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您老還是請坐下說罷。”老方丈一驚,快步上前,起手,便忙將楊大夫輕輕地虛扶而起,爾后,便又一拂手中從茶案上拿起的茶壺,倒茶水入一杯中,將那杯茶水輕輕沿茶案面上推到了那楊大夫的面前,手作出請示的手勢,道,“楊大夫,請喝茶?!边@才踱步到茶案的另一邊,拂衣坐下,修長卻有些枯衰的手拿起了茶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后,才從沉默中抬起了頭,縹緲而蒼老的聲音向著楊大夫問道:
“可是您老有法子救人?”
“方丈,是的。”楊大夫在茶案的另一邊恭順地頷首,說罷,他忽又低聲地嘆息了一聲,臉上顯出了惆悵的神色。他久久地沉默了一會(huì)兒,就著杯子喝了一口茶后,輕聲清了清嗓子,藏在杯子后的細(xì)長眼睛透過渺渺升起的霧氣抬眸細(xì)察老方丈的臉上神情。
那老方丈通過眼角的余光看見了面前楊大夫小心翼翼地,就如同做賊了般的小動(dòng)作,面上不禁輕笑一下。他向其他人微微一抬手,示意之后,不過一會(huì)兒,周身的侍從,打手,大夫,和尚們,便都走得一個(gè)不剩了。
簾幕被再次輕輕放下了。
那楊大夫緊緊繃起的神經(jīng)這才有些略微地放松了下來,狡黠的一雙滄桑的眸子間,微微透出些了神秘,但他的眼神在瞟到了老方丈那一臉的了然之后,又變得有些小心翼翼了起來。他有些不自在地輕輕咳嗽了一聲,在偷瞟了面前之人無果之后,又一聲重重的咳嗽聲在屋內(nèi)響了起來,流露出了別扭的聲音,在安靜得有些詭異的房間內(nèi)更發(fā)地顯得明顯了。
“說吧,什么事?如此大費(fèi)周折地讓老衲將人都清了出去。”老方丈的聲音冷不丁地響了起來,聲音雖輕,卻嚇得楊大夫一個(gè)激靈打了個(gè)寒顫。
“無事?!睏畲蠓蛴胁蛔匀坏?,尷尬地?cái)[了擺手,極力地想要掩飾住先前的丑態(tài),良久,才將心情慢慢地平復(fù)了下來,他道,“方丈,為何,您……”
“為何我會(huì)突然決心出手救人了,對吧?”老方丈直接了斷地截住了話頭,犀利地眼神上下地打量起來了面前之人。爾后,他才如釋重負(fù)地輕聲笑了笑,他的聲音莫名地變得有些孤寂了,“人在江湖走啊,沒辦法……”
“是,是政局發(fā)生了什么變化了嗎?”急切的聲音迅速地便接上了老方丈的話。
“你……”楊大夫震驚得一下子便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醒了?”
“是的?!彼现撕鋈槐犻_了他閉合已久的雙眼,那眼中是鋒芒畢露且隱藏已久了的清明,他只是對著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稍稍一環(huán)顧,便又轉(zhuǎn)頭重新看向了二人,繼續(xù)道,“這些時(shí)日還要多謝幾位的照看了,在下身有不便,還是就如此失禮了。不過,”他又話鋒一轉(zhuǎn),“先前老方丈話中所說,還請指教一二?!?p> “呵,你不會(huì)一直都在裝睡……”“施主為何會(huì)以為老衲區(qū)區(qū)一位方丈,便可解惑這泱泱天下的政局了?”楊大夫輕哼,正要怒罵幾句,卻又迅速地被一旁的老方丈給截?cái)嗔嗽挕?p> 他有些憋屈,便有些不甘地抿了抿唇,想著用著自己那有些幽怨的眼神,就想對著老方丈瞪一眼,但卻見對方并不理睬自己,他才只得收斂了神色,又正了正臉上的神色,又裝出了一臉正經(jīng)的模樣靜靜地看向了榻上的醒來之人。而那人,便是先前被埋雪中的蘇霖。
“方丈不必如此謙遜作態(tài)?!眳s見蘇霖只是一臉的溫文爾雅的模樣,若不是先前說出的一番話,仿若就像是不知卻發(fā)生了什么,什么不知道的純良之人一般。
但現(xiàn)在所在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宵小之輩,只稍一想,便已是知曉,這只是利益背后的客套喧嚷,真正的面具背后的身影,卻雖不清楚,但也能一猜八九不離十了。
“在下蘇霖,蘇府嫡子,現(xiàn)于北境奉命掃除敵寇的現(xiàn)任大將軍,對外,可稱呼在下為莫雨林。”蘇霖只是慢慢地亮明了身份,他無視了楊大夫一臉震驚的臉色,只是直直地看向了老方丈,他與老方丈對視了良久,見對方的臉上并未流露出任何的神色,便不自覺地低聲贊嘆了一句,“不愧是高人哪,就如此一份氣度,也是頗有名士風(fēng)度,不可小覷的??!”
說罷,他卻聽見老方丈一臉沉思樣地低聲喃喃著:“蘇霖,蘇府,大將軍……?!”便有些急忙卻又不失恭敬地問道:“方丈,請問您在說些什么呢?可以告訴我嗎……”
這時(shí),卻見那老方丈有些急切地?fù)淞诉^來,顫著聲音問道:“你,你和蘇汴亦是,是什么關(guān)系?”
“嗯?”蘇霖有些怔住了,“是在下的家父,難道,您認(rèn)識嗎?”
“怪不得啊怪不得?!崩戏秸蛇B聲嘆道,他慢慢地看向了窗外,沉著嗓音,緩緩說道,“既然如此,那和你一敘也無妨?!?p> “這天下啊,是要變天了啊,帝星現(xiàn),鳳星也隱有亮起之勢。分久必合,那命中之人,是未來可以一統(tǒng)這天下的王者啊?!崩戏秸沙脸恋刭潎@了一聲,“蘇府么,怕是會(huì)出這二者中的其中一位哪?!?p> “那,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哪?”蘇霖陷入了沉思,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略帶著有些急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