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葉府在十四年前一難后，化為灰燼，原址被先君上劃給謝家，謝家在那里建了一座供人賞玩的園林，據很多人說，晚上經過那里，會聽到聲嘶力竭的哭喊聲，應是葉家蒙冤，亡靈不肯離去。

　　我離開南楚去西秦前一晚，準備了祭品與紙錢在園子中間祭奠，我告訴爹娘，我弒君奪權，為葉家報了仇，我雖然沒有動謝家，但謝家兩百年內，別想活得安寧有臉面，如果爹娘覺得我這樣做不對，那就不對吧，百年之后再跪在列祖列宗年前謝罪。

　　那晚的風其實很大，我還擔心蠟燭點不燃，紙錢會燒著燒著滿天飛，結果風平浪靜，蠟燭沒被吹滅，紙錢也在銅盆里燒成灰燼。

　　西秦許多地方山明水秀，我挑了一處靠近西秦帝都的山住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有個滿臉胡茬錦衣華服的人，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過來找我，他許了我許多好處，要我收小姑娘為徒，教她我最會的東西。

　　我總不能說我最擅長殺人吧，但他開的好處著實誘人，我就昧著良心說自己修身養(yǎng)性多年，很多東西都忘了，如果不怕把她女兒教成半吊子，我自然是樂意的。

　　他說不怕不怕，昀笙師傅是高人，就算半吊子也會比很多人強。

　　我覺得這話有點耳熟，但不太記得從哪里聽過，就摸摸小姑娘的頭，收下她。

　　空閑的時候，小姑娘跟我說起許多事，比如她很喜歡一個叫許宴的少年，那是她父親朋友的兒子，她是在許家桐花樹下遇到的，少年一身白衣，眉眼如畫，就像桐花變的神仙，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她頓了頓，說師傅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子。

　　這橋段，我似乎在哪里見過。

　　她歡喜地道以后會嫁給許宴，那樣就可以一起撿桐花了。

　　我每年允許她回家兩次看望她的父母，每次回來，她都會跟我講起回家發(fā)生了什么，每次說到許宴，她就有點失落，說這么多年，就見了他兩次，一次七夕女兒節(jié)看花，一次定親。

　　我摸摸她的頭，去給她做她喜歡的糯米糍，讓她開心起來。

　　她十二歲半的時候，我要去趟帝都，見見戚柒父親戚將軍，準備在戚將軍面前好好夸夸她，我囑咐她在家里好好喂我的兔子，過幾天回來要烤了吃，別餓瘦了。

　　我到許府那里，只看到燒得焦黑的廢墟，還能依稀聞到血腥味。

　　我使了些手段，曉得了前因后果。

　　戚家功高蓋主，被西秦君上猜忌，西秦君上授意許相羅織罪狀，以謀逆罪抄了戚家。

　　戚柒心心念念的許宴，被君上賜婚娶文思公主。

　　我當即回山上去，委婉地同戚柒講了。

　　戚柒哭著要去報仇，我給她收拾包袱送她下山。

　　我送她到秦川，留了一本心法給她，對她說，“好自為之?！?p>　　我轉身要回去，戚柒叫住我，我沒理她。

　　她問道，“昀笙師傅，為什么父債要子償，血緣這種東西，不是讓一個無辜者去死的理由?！?p>　　“師傅給我講過師傅、師祖的故事，我覺得太可惜了，師丈那么好，你們明明可以在一起，為什么要走跟初雪師祖的一樣路子?！?p>　　我沉默著，不曉得怎么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