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琎一行甫一回府,便見府中眾人神色惶惶,行色匆匆,忙拖住一人問道:“怎么回事?”
小廝一臉擔憂,慌忙回道:“二少爺,小姐……小姐,不見了!”
封琎雙眉一豎,一把將小廝拉到跟前:“什么叫,小姐不見了?”
小廝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說道:“少爺……晚間,夫人,夫人去尋小姐,卻見鶯兒燕兒,都被關在房里,不見小姐的人影,府上找遍了,還,還是沒找到……不敢驚動四鄰,正派人,出去尋……”
封琎聽了小廝的話,松開手的一瞬便往府外跑去,卻在出了府門不過百米后,突然頓下了腳步……
月光氤氳的霧氣中,胡同口一個模糊的身影,搖搖晃晃地,拖著步子緩緩靠近家門,踏出的每一步仿佛都有千斤之重,隔得挺遠,他卻總覺得自己聽到了鞋底摩擦地面的刺啦聲,封琎滿臉不可置信……
這……這是媞兒?除了身形面貌,衣著配飾,這人有哪一點像他的妹妹?他妹妹那么驕傲的一個人,怎么會是這般頹唐的模樣?他雖總盼著媞兒能斂斂一身的傲氣和脾氣,卻從不曾想過有一日會看見她變成這副樣子,像西北風沙里的枯草,一派荒涼,毫無生氣……
緩緩前行的女子,抬起空洞的雙眼看著眼前的人,嘶啞粗糲的聲音輕輕響起:“二哥……”之后,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子緩緩下墜,封琎急忙上前托住封媞的雙臂,聲音有些許顫抖,“媞兒,你這是怎么了?”
“二哥……二哥……”封媞似是沒聽清來人說的話,只一遍一遍的叫著“二哥”,而后便失去了意識……
封沁跑到府門時,看著眼前的景象,頓時一抽氣,喃喃道:“姐姐?”留著滿腹的疑問,怎么會這樣,像是受了多大的打擊似的,可是,又有誰能這么傷到她?
秦夫人一見到女兒,眼淚便止不住地往外涌出,整整一晚都守在封媞床榻邊,而封銘獨自在坐書房中,燭火燃了一夜。
今夜,無幾人安眠……
翌日,阿霜醒來時,卻見自家小姐榻上空無一人,一摸寢被,竟是一片冰涼,一顆心頓時提起,慌忙起身奔往房外,卻又在看見窗前一抹身影時,怔在原地。
小姐是何時起身的,她竟絲毫沒有察覺,阿霜心下有點愧疚,默默轉(zhuǎn)身進去拿了一件薄衫。而后在為阿元披衣的瞬間,落在阿元肩頭的手指尖上傳來了沁涼的寒意,忍住縮回手的沖動,阿霜問道:“小姐,可是……一晚沒睡?”
阿元回頭,唇色微微發(fā)白,輕聲道:“無事,想了一些事情。”看著阿霜皺起的兩條眉毛,阿元無奈又說道:“別擔心,我的身體,我會顧好的??偛荒芾速M了這么些人耗費在你家小姐身上的青春啊……”
阿霜聽著,有些想笑,無奈只得憋著,一臉嚴肅道:“那您今日,可得好好休息!”
許是昨日都歇得晚了些,覓園今日也不甚吵鬧。
阿芷看著阿艽不住地打呵欠,放下手里澆花的水壺,擦擦手,走到阿艽跟前問道:“阿艽,昨日玩得可好?我歇下的時候,還不見你回來呢,擔心了好一陣,聽著了響動,才慢慢睡著……”
阿艽揉了揉眼角的淚花,笑著道:“擾了阿芷美人,是我不對,只是,玉河邊兒上好吃的太多了,我昨兒晚上吃了不少東西,有些積食,走了好久才緩了點兒,一看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不過……”阿艽說著,看了眼尚且緊閉的房門,道:“小姐可真厲害!這下子,把全京城那些個說三道四的嘴都堵上了!”
阿芷微微一笑,算作回應……
石蘭院。
宋晴從昨晚一回院子,便將自己關在了房里,到現(xiàn)在都沒有出來,幾個丫頭都圍著紫浣。
阿黛獨自站在一旁,腦海里還是那張在府門前一閃而過的臉,一整晚都飄在她眼前,和阿碧的眉、眼、棱角都一點點重疊,即便她再覺得不可思議,卻也不得不相信,阿碧,沒有死,還活著……難道,是她……
阿黛不著痕跡地看了西北角一眼……
明月樓。
天一亮,高禮便摸來明月樓,揣著他盡心挑選的禮物,來尋瀟瀟姑娘。卻待看到人之后,又被“啪——”的一聲狠狠關在了門外,撫著心有余悸的胸口,高禮自知理虧,也硬氣不起來,尤其是,這人生氣的時候,簡直是,冰凍三尺——
“瀟瀟——你先開開門——讓我進去唄——”高禮在外面不住地柔聲懇求,可惜房內(nèi)半絲回應也無……
片刻,詫異于屋外再沒有傳來聲音,瀟瀟起身,“嘩”地打開了房門,一低頭便看見高禮竟是背靠二樓的欄桿,席地坐在房門口,依舊是如此打眼的錦袍,只不過今兒個是一身湖藍,亮得有些晃眼,真是不知這人還有哪里像個侯府公子……
高禮一見她開門,便麻利地坐起,雙手推著瀟瀟的肩,一點點蹭進了房里。
“瀟瀟,昨兒,我不是故意爽約的……”
還沒說完,瀟瀟便冷聲打斷:“嗯!不過是沉迷于高臺女子的琴聲,一時忘了罷了……我知道!”
“你也去聽了?”高禮一出聲,便有些后悔,這不是,不打自招嘛……趕緊補救道:“不過,瀟瀟,有句話你可是說錯了,少爺我那哪兒是沉迷呀!是看好戲!順便,欣賞了一下嘛……反正又不要錢……”高禮又默默嘟囔了一句:“就算要錢,那也是要康平的錢……”
“你就這點出息!也是,這彈琴的又不是別人,反正差點兒都是自家人了……總好過奴家這上不了臺面的身份!”
高禮一驚,這……連“奴家”都出來了……想必是真氣著了……
“瀟瀟!你等著少爺我出息,到時候管他什么閑言碎語,少爺我照舊八抬大轎把你抬進門去!”高禮鏗鏘說道?!霸僬f了,和宋家大小姐的事兒,也不是少爺我的主意,這府里的小鬼兒,少爺我得空兒就趕緊清理了,省的鬧心……何況,這宋家大小姐鬼得很,自是有人會收的,少爺我有瀟瀟你,便足矣……”
瀟瀟嬌笑著推了一把高禮,道:“油嘴滑舌!”
高禮神神秘秘地從懷里掏出那對碧玉耳墜子,一對翠綠幽幽躺在手心,精致典雅,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然而瀟瀟卻是臉色大變,喝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高禮有些愣神,訥訥道:“怎地,可是不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何必生氣呢!”說著輕撫柔夷,“既不喜歡,下次少爺再帶別的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