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小心,是沖著雄黃來的!”
汪實初抱住罐子閃躲開,昭娣一手揮出金線卻撲了個空,沒纏住那人,那刺客一個飛身揚起,直指劍身沖向汪實初,昭娣尚未趕及,只眼睜睜看著一劍,刺入胸膛。
那劍卻,直直刺進擋在汪實初面前的老奶奶。
“老奶奶!”
昭娣震怒,老奶奶早已支撐不住倒在汪實初的懷里,他迅速放下罐子為她診治,昭娣與刺客已經(jīng)交起手來,她開始感覺到刺客用勁不猛,突然,她武功不及他,那長劍猛然刺向她脖頸間。
只那一瞬間,刺客又收住腳步功力,內(nèi)力反噬讓自己吐了一口血,轉(zhuǎn)身從窗戶跑走了。
她微楞,看著那消失的空氣。
“你挺??!”
汪實初的喊聲拉回她思緒,跑向老奶奶身旁,“怎么樣,她會不會有事?”
那老奶奶搖了搖頭,緊握住昭娣的手,“女娃兒,你是個好孩子,我看得出來,這長安城有了你,才能恢復從前繁華的,我和老伴兒,就是在這街道相識相遇,如今,我終于可以去質(zhì)問他為何走的那么早了?!?p> 昭娣無法承受的就是死別,早已涕不成聲,眼淚如斷線珠鏈掉落,在那緊握著她的滿皺手背上浸濕,她不住的搖頭,老奶奶卻是輕笑。
“這茶館,我就托付給你了,還望,長安王妃別嫌棄?!?p> 她愣住,睜大了眼睛任由淚水滑落,看著奄奄一息的老奶奶,“您,您是怎么。。?!?p> 話未說完,她安詳逝去。
原是七年前,昭娣才十二歲,她在新春之夜獨自出來游玩,卻不想忘帶了銀兩,一路哭著,被茶館的老奶奶發(fā)現(xiàn),她將年幼的昭娣帶了進去。
茶館里滿是火爐烘烤,整個人瞬間暖洋洋的,老奶奶還親手帶她做了一頓糕點來吃。
那時候的昭娣,純真可愛,她將自己親手做好的酥餅遞給老奶奶,“奶奶,我以后可是要做長安王妃的,到那時,我請你去王府,吃一輩子的糕點!好不好?。俊蹦抢夏棠讨皇侵共蛔〉眯?,抹去昭娣臉上的面粉。
她陪昭娣放了煙花,點了花燈許了愿望,然后,國公府的下人們才急匆匆尋回了她。
臨走時,昭娣還回過頭擁抱她,在她額間輕輕一吻,“老奶奶,這是我最特別的新年,你要記住哦,我叫溫昭娣,是未來的長安王妃,以后,去王府找我吃好吃的?!?p> 盡管多年以后,長安城傳聞溫昭娣怎樣目中無人心狠手辣,她永遠都在茶館間對著百姓們稱贊,“你們都誤會了,那昭娣可是個好孩子,還親手給我做過糕點呢!”
而那份酥餅,也被坊間傳為王妃餅。
這段過往,隨著老奶奶的逝去埋藏,而昭娣很多年以后,才從國公府中昭娣房內(nèi)翻出兒時寫的起居錄里,明白這一段過往。
那個時候她很后悔,沒有再次為她做一頓糕點。
她甚至才后知后覺,為何茶館在七年前新春后便改名為,憶娣間。
昭娣親手埋葬了她,在不遠處的后山,將她和老伴兒葬在一起,手里握著茶館的鑰匙。
一路上思緒萬千,更是紅著眼回到茶館,踏進門檻,發(fā)現(xiàn)空芷已經(jīng)趕了回來,手里拿著大量的黃連。
“怎么帶了這么多?”
“主子,君上已經(jīng)知道你出宮了,沒有派兵追來,只是讓我保護好你,做你想做的事。”
昭娣這才松了口氣,暗暗放心,只是她不知道,寧弘在聽到太醫(yī)們說,昭娣離開時吩咐若是他身體出了何事不會放過任何人,他眼里柔情更盛,更抑制不住嘴角的微笑。
看呆了那群太醫(yī)。
眼下配藥都齊了,她和汪實初著手調(diào)配,因為汪實初沒有做過,所以一切都是聽從她指揮。
到了傍晚,才配好昭娣口中的“安宮牛黃丸”。
只是這個年代還沒有水牛角濃縮粉,昭娣不知藥效會不會有用,但如今只能鋌而走險。
汪實初熬好了一些固原體補藥,所有人分散開給那些人喂服。
梆子聲響徹上空,已是深夜,他們將所有人移進茶館打著地鋪,昭娣帶著那初次見到的小男孩在自己身邊,親自觀察他的情況。
“姐姐,謝謝你?!?p> 他虛弱著,臉色微微好了些。
“我不過舉手之勞,你該謝的,是茶館的老奶奶?!?p> 昭娣想到她,不免一陣愧疚。
感受到自己手上有一絲溫度,是他緊握著昭娣的手,此時金環(huán)打了些水在為他擦拭臉頰,才發(fā)現(xiàn)他眉清目秀,微透著年少英姿。
“姐姐,我叫寧伯賢,你是我的恩人,我會記住你的。”
昭娣輕笑,看著眼前不過比自己小了幾歲的少年郎,“等你好了,可要請我吃飯的。”那少年眉目如星閃爍,重重點了點頭,更是揚起了眉毛,似乎是憧憬。
再簡單聊了幾句,大家都開始進入了夢鄉(xiāng),昭娣坐在寧伯賢身邊以手撐頭睡著,時不時微點幾下。
汪實初見了也是心疼,將自己外衣脫下給她披上,剛要閉目養(yǎng)神休息會,突然沉睡的人群中發(fā)出一聲叫喊。
“啊,我肚子好痛!”
所有人都紛紛驚醒,昭娣更是猛然睜開眸子,看去聲音的來源,急忙起身跑去為她診脈,突然驚覺,“你竟然懷孕了,為何不跟我說?!?p> 安宮牛黃丸雖是治療瘟疫最好的解藥,但里面足足加了不少麝香,足以至她流產(chǎn)。
昭娣慌了,她沒想過會變成這樣,她懊悔自己應該每個人都一一確診一遍。
“對不起,你的孩子,是保不住了。。?!?p> 那女人已經(jīng)在絕望著叫喊,一旁人也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只大叫,“這個女的藥有毒??!你們看那女的流了好多血?!?p> 順著目光,那腹痛難忍的女子流出大量的血,嘴唇發(fā)白滿臉的汗水。
“汪實初。。?!?p> 她喊著,汪實初已經(jīng)將一堆工具都準備好了,“你別怕,這事不怨你,得了瘟疫這孩子就算生下來也很難存活,我們先幫她處理好?!?p> 空芷和金環(huán)安撫控制著騷動的人群,他們不斷罵著昭娣是妖女,每句話都戳在她心窩里,她強忍著,和汪實初一起治療那女子。
那寧伯賢見了,從地鋪上爬起來,對著眾人大喝,“都給我住口!我,是她第一個救的人,且看我有沒有事,你們,又有沒有事!”
也許是藥效起了作用,他言語震懾有力,眉眼透著絕狠,見他如此護著昭娣,一些人沒了底氣,確實,除了那個女子,其他人不僅沒有任何不適,反而覺得好多了。
兩個時辰后,那女子的胞衣脫落,腹中胎兒已去。
昭娣跪在她身旁低垂著頭,“對不起,我。。。”
那女子將手放在她手上,虛弱的小臉搖了搖頭,“沒事,不怨你,這孩子命薄,怪我不好,偏偏得了瘟疫,就算生下來我也知道,他也是受罪,如今,倒是最好的解脫。”
昭娣紅著淚眼看向她,喧鬧的人都開始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