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覺醒來后,身邊已經沒了旁人,不知寧弘去了哪,而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見到金環(huán)端著臉盆進來,昭娣揉了揉眼睛,“金環(huán),阿寧呢?”
“君上得去早朝啊,一早就走了,還吩咐我們照顧好你,他還說,會親自接你回去的?!?p> 金環(huán)正將絲綢布浸了浸水,擰干,“小姐快起來,我記得你昨兒說過今天要出去的?!?p> 聽到這話昭娣才想起自己還有事做,接過金環(huán)遞來的絲綢布擦了擦臉,讓她為自己穿好衣服,梳妝間,空芷已經吩咐了備馬車,而汪實初因為太醫(yī)院還有事,便獨自先回去了。
馬車上,昭娣不斷控制著自己的心情,她已經很久沒有去想扶蘇了,不知道待會在王府見到,會是怎樣的心情。
落木蕭蕭立著孤寂,地上些許立碎葉零落,昭娣于王府門前,與平時并無二樣,見她來,門衛(wèi)皆行禮,“不知皇后娘娘大駕光臨,還望恕罪?!?p> “起來吧,不知,王爺和王妃可在?”
詢問間一女子悠然走來,帶著媚氣,“我道是誰,原來是小輕塵兒?!?p> 媚娘領著她于花園內坐下,府中下人明顯少了很多,顯得落寞。
“不知皇后娘娘來此,所為何事?”
她搖晃著頭吹了吹茶水,輕輕喝下,不抬頭看一眼昭娣。
“何時竟是這般生份了?!?p> “皇后娘娘嫁的,是婁越國驍勇善戰(zhàn)的君上,而我,不過一區(qū)區(qū)王爺?shù)耐蹂?,雖為王妃,可這長安城,一提到長安王妃,想的仍是你,溫昭娣,不曾想,從前的小輕塵兒,原是,王爺?shù)脑浣Y發(fā)妻子呢?!?p> 媚娘眼里一股別樣的情緒,似是悲涼,又是覺得可笑。
昭娣看向她,流露出失望之色,“原來,你是在怪我了。”
“怨,可我又怨不得你?!?p> 十年前,媚娘本名寧世修,她是婁越國唯一的長公主,恩寵更盛,許是惹了妒忌,后來一次疏忽,她就被意外擄走了。
而擄走她的,正是扶蘇。
那個時候,扶蘇已經帶兵打仗,長安王爺名聲被打響,屢建戰(zhàn)功,但沒人知道看似無心江山社稷的他,經營著遍布凡爾國眼線的妝銜坊。
擄走媚娘只是為了威脅婁越國,可她卻對扶蘇一見傾心,二人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寧世修便再也不想回婁越國,只想替扶蘇完成他的大業(yè)。
可她一直不懂的,昭娣卻懂,扶蘇無心皇位,妝銜坊只是為了保護他自己,以及在深宮的母妃。
這也是為何,一直對媚娘感情不明確的扶蘇,能夠輕易愛上昭娣,這世間,甚少有人懂他。
“媚娘,我們當真,是回不去了?”
寧世修苦笑,“你要我們怎么回的去,如今你的夫君奪了我夫君的江山,從你嫁給寧弘那一刻起,便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昭娣漫不經心站起,踱步來到樹前,折下一枝干,點綴著未綻放的花苞,閉眸于鼻尖輕嗅,“如果把江山還給扶蘇呢?”
“此話何意?”
“你愛著扶蘇,我亦不想背負亡國皇后之名,答應我,與我一起聯(lián)手,如今金遼國虎視眈眈,正逢國之根本未穩(wěn)固之際插手,只有我們一起聯(lián)手,才能未免金遼國毒手。”
昭娣開門見山,不多說一句廢話,事關厲害,寧世修該是比自己清楚。
寧弘雖心狠手辣謀策有方,但他低估了金遼國的貪心。
寧世修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冷笑,“除了金遼國,這世間再無人能與我那好弟弟為敵?!?p> “你還知曉他是你弟弟?”昭娣憤而轉身,“你身為婁越國的長公主,從未幫襯過他,如今潛伏危機,你仍坐以待斃?”
見她沉默,昭娣也不再客氣,“你以為他為何單單放過了你們,他顧念著你們姐弟之情,你呢?”
頓時間電閃雷鳴,天空閃爍著絲絲藍紫色線條,她們同時抬頭看了看,昭娣無心再逗留,嘆了口氣,“你該好好想想,若愿意與我聯(lián)手,去茶館聯(lián)系我的姐姐溫應滟,若是不愿,那本宮日后,定不會思慮王府半分!”
一甩大袖怫然離去,她說的當然只是氣話,無論如何昭娣都要保王府周全,這才是她的初衷。
果然走了一半就突然下起雨,昭娣不得已跑向走廊躲著,拍了拍一身的雨水,她突然發(fā)現(xiàn)身后正是自己曾經的閨房。
想了想,她還是獨自一人推開門進去,里面都沒變過,連翻過兩頁的詩書還停留著那一頁。
側過身卻不小心被嚇了一跳,扶蘇正坐在貴妃椅下靠著,喝著悶酒,似是醉了,全然沒有驚訝于昭娣的到來。
“扶蘇。。。”
昭娣半跪在他面前,溫潤的眼眸落在她臉上,苦笑,“娣兒,是我的娣兒嗎?”
他不慎打碎了酒瓶,碎片劃傷掌心,疼痛使他片刻清醒,愣然看著昭娣。
“娣兒,真的是你,你怎么來了?”
她不語,轉過手給他號脈,眼眸犀利抬起,“那個刺客,就是你對不對?”
扶蘇脈象偏虛,內力受損,這與當時刺客的反應一模一樣。
“娣兒,我只問你一句,你當真要輔佐他?”
“不,扶蘇,說實話,從一開始我就不想讓他坐在這位置?!?p> 他強撐著起來靠近了昭娣,醉意已消大半,“不讓他坐那位置,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他?”
原先三國鼎立之勢瓦解,婁越國雖與凡爾國看似合并,可兵力分散,凡爾國兵權主力在昭娣的祖父大將軍和溫國公手里,其次便是扶蘇身后的中郎將和越騎校尉的十幾萬兵馬。
一旦金遼國發(fā)兵,若是與扶蘇達成聯(lián)盟,便可把寧弘拉下馬。
反之,就算扶蘇搶回皇位,寧弘從婁越國率兵聯(lián)手金遼國,扶蘇也難逃一死。
現(xiàn)在的局勢,這皇位誰坐誰危險。
昭娣如今只想寧弘和扶蘇先聯(lián)手控制住金遼國,未免所有人都全盤皆輸。
可扶蘇以為,她是在乎寧弘。
“扶蘇,你沒權利質問我,”昭娣突然轉變了態(tài)度,眼里隱藏著,他不懂的意味,“是你負了我,即使我是心甘情愿嫁給阿寧,你也不能怪我。”
扶蘇緊握她的胳膊,深邃的眸子滲出冤屈,“我娶她,不過有名無實,你是在怪我沒能給了你名分,而那寧弘,能許你皇后之位是嗎?我記得,你并非貪圖此位的人?!?p> 昭娣站起身猛然甩開,不看向他,屋外已是陣雨瀝瀝,青磚地面泛著暗沉,“阿寧能在天下人面前承諾他的后宮只有我一人,可是你,我身為長安王妃時你都做不到,扶蘇,若你真的愛我,就除了那金遼國,坐上皇位也給我同樣的榮耀看看!”
決然離去不再看身后人一眼,言不由衷的狠心話語,只希望扶蘇別讓她失望。
這天下,她一個女子也依然會插手,什么女子不得干政,她溫昭娣從不顧忌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