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路人的不屑一顧,婦人似乎毫無所覺,仍然繪聲繪色的描述著自己的凄慘遭遇,吐沫星子濺了小道士一臉,偶爾說到情動之處象征性的抬手抹把眼淚。
小道士但也不覺得尷尬,應(yīng)有的涵養(yǎng)一分不少,很難想象他如何在那迎面而來的口水里保持微笑的。
“這死鬼一天天游手好閑,好吃懶做,只顧著跟那些騷娘們廝混,平日里若不是殺豬賣肉,他那八十歲的老娘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婦人越說越狠,低頭在找些什么,精瘦男子慌忙找個掩體躲閃,生怕再飛來什么東西。
“夫人,且聽小道一言?!?p> 小道士見婦人罵的有些累了,點頭開口道,
“你是真的想要殺他嗎?”
小道士笑容不改,說的云淡風輕微不足道,原本婦人眼中和洵的笑容不知為何突覺恐怖而又無情。
“我今天一定要殺了這個挨千刀的!”
婦人心底打了個寒顫,表面上不動聲色依然咬牙切齒,實則已經(jīng)少了幾分底氣。
“你確定嗎?”
小道士提眉成線,一副懷疑的樣子,語氣冷冽且溫和。
“小鬼頭,哪來的那么多廢話,老娘殺不殺關(guān)你什么事?”
婦人莫名的煩躁與心虛,目光閃躲隱隱有些退卻,臉上的不耐煩以及怒意更甚了幾分。
“不關(guān)我的事?。俊?p> 小道士側(cè)身捏了捏下巴,似乎恍然大悟一般。
“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夫人可是砸了小道的吃飯家伙,已經(jīng)沾上了因果?!?p> 小道士指了指一旁,婦人沿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
一塊亂七八糟的陰陽八卦圖鋪在地上,上邊有個倒在地上的竹筒,竹簽散落一地,一塊小木凳爛的稀碎,斷成兩截的招牌風旗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字。
“地盡知而天半曉——陸半仙?!?p> 顯然這小道長方才是在這里出攤,受到婦人帶來的無辜之殃,翻了攤位,打了飯碗。
“不過小道也不是胡攪蠻纏的人,方才為二位卜上一卦,應(yīng)有血光之災(zāi),換而言之,兩位必有一死,至于是誰,小道道行淺薄,無緣得見!”
小道士虔誠而又無辜,攤開的雙手捧著方才婦人一把拋出去的菜刀,似乎想要遞還給她。
“胡言亂語,你這個妖僧!”
婦人膽戰(zhàn)心驚的大喝著,目光慌亂的向為數(shù)不多的路人求援,原本興致全無的人去而復(fù)返,似乎有什么新的趣事。
“大家快過來,這個人妖言惑眾,定是那山妖變的,在這里蠱惑人心,隨我一起把他扭送官府,交由府衙定奪!”
路人左顧右盼,倒是沒有一個人上前半步,甚至不少嗤之以鼻。
“屁話,誰不知道她那遠房兄弟是朝中某位大員,這廝向來橫行無忌,總算有人管一管了!”
“別理她,這么大動靜了官差還沒來,不就是這婆娘的緣故?!?p> “說的不錯,上一次就是有個攤主與她理論,隨官差離去之后就再沒回來過,誰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一時間反而群情激奮,對于婦人以往的行徑口誅筆伐。
“反了天了還!”
婦人惱羞成怒,揮動菜刀就要砍向那些圍觀的人,卻被小道士一把鉗住手腕。
婦人奮力掙扎,手腕處似乎輕飄飄的,但是絲毫挪動不得。
“放開我,你這登徒子,占老娘便宜!”
婦人口水四濺,撒潑打滾,奮力掙扎著。
路人哄笑連連,怎么也無法把眼前這婦人的模樣與占便宜這種行徑聯(lián)系在一起,到了這時候還是不忘奢華取寵?
“我給你指條路如何?”
小道士那抹溫和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即便是深通惡絕的婦人也無法否定這一抹淺笑,但是對于她來說越是如此,反而越是煩躁。
“指路?老娘需要你來指路,放開我的手,老娘不干了!”
婦人愈發(fā)覺得不對勁,頓時索然無味,再次嘗試抽出右手,然而小道士卻沒有放她走的意思。
“死鬼,你家婆娘都被人非禮了,你還在那干看著?還不快給我死過來?”
婦人徒勞無功,朝著遠處心有余悸的精瘦男子大聲招呼著,同時另一只手不斷的拍打在小道士的身上,甚至指甲抓爛了小道士的臉頰,胡攪蠻纏著。
“老爹,這個大娘太厲害了,你救救這個小道士吧?”
十五看著小道士臉上的血痕,于心不忍,因為兩手被占據(jù),只能碰了碰葉路的額頭。
葉路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他之所以有那份心情留在這里這么久,就是因為眼前的這個小道士,似乎有點不一樣。
不過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或許是錯覺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羸弱到這把地步了嗎?”
葉路搖搖頭,將一切歸咎于自己此刻的道傷。
精瘦男人聽到自家婆娘的高聲呼喊之后,猶豫不決,終于還是決定了下來,滿臉堆笑的朝著小道士開口道,
“小道長?在下無事的,感謝小道長仗義相助,不過我家的事情還是關(guān)上門處理的合適,麻煩小道長高抬貴手放過我婆娘吧?”
精瘦男子眸間掠過一道精光,挺直了脖子,趾高氣揚的朝著那婦人開口道,
“哼,回家我再教訓你,老子不發(fā)威,你算是要上天了!”
精瘦男子心底暗喜,以前可沒有這個機會,能夠當面直喝這個惡婆娘,這幾句話說的,感覺腰都直了一些。
“幫你?不好意思,我只是處理一下問道路上的絆腳石罷了?!?p> 小道長微微搖了搖頭,面不改色,認真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學塾里聽先生講課的孩子,生怕錯過一點引來責罰。
“小道長這是何意?莫不是非要與我比劃一二?”
精瘦男子虛張聲勢的擼了擼袖子,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全然不像剛才畏畏縮縮的時候。
他本以為這人是為他抱打不平,但現(xiàn)在看來不是那么回事,他也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之人。
雖說邋里邋遢,有些年輕稚嫩,但是也不容輕視,自家婆娘的力氣再清楚不過了,能讓她動彈不得,豈會是尋常的人。
“我說了,我為你們指路?!?p> 小道士依然那副模樣,那抹笑容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始終高掛,未曾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