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方看了一眼周全,這才意識到自己膽子有些大了??s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無礙,朕恕你無罪,只管說來?!痹苹拾参康?。
齊方接著說道:“這筆錢,應該用來修路開運河?!?p> 周全在一旁喝道:“大災之年,百姓已苦不堪言,不與民休息還要勞民傷財去修路開河,你存的什么心?”
齊方不客氣地頂撞回去:“已經(jīng)苦不堪言了,再苦還能苦到哪兒去?”
“旱荒之年,百姓所求不多,有一口吃的能活下來就行?!?p> “但是災難同樣也是一種工具,這聽起來很殘忍,但事實確是如此。在災難面前,人們所有的欲望都不復存在,所思所念者只有一個——活下去?!?p> “在災難面前,人命變得最不值錢,為了一點點糧食,手足相殘,易子而食的情況并不少見?!?p> “所以,此時朝廷要做的,就是用小小的一點糧食?!饼R方一頓,“收買人心?!?p> “朝廷有那么多路要修,平時要花百兩銀子修一段,災年只要給一碗粥,一個饅頭,大把災民愿意干?!?p> “興修水利同樣如此,旱年把水利修好,來年荒田變沃土,朝廷甚至不需花太多的錢?!?p> “為什么每次遇災,都有人落草為寇,盜賊蜂起?朝廷一面要賑災一面還要派兵鎮(zhèn)壓刁民,受災百姓本就人心不穩(wěn),一見兵士帶著刀槍,更是人心惶惶?!?p> “所以朝廷要做的,就是在遇災第一時間給災民找事做,讓他們無暇分心他顧,讓他們去修路,開運河,修堤壩,開礦山,反正別讓他們閑下來?!?p> “與其直接發(fā)糧,不如以工代賑。同樣是賑濟災民,朝廷亦可從中得利?!?p> 齊方就此提出前世著名的‘以工代賑’理論。
“其他的,便按往年來就是了,我就不多說了?!饼R方大咧咧的喝了一口面前的茶。
說了這么多,嗓子都干了。
周全捏著蘭花指,臉色通紅:“你……你……你這有違天地人倫?!?p> “在天災面前,填飽肚子最重要,哪里有什么天地人倫?!?p> 反倒是云皇,微微點頭,臉上的震驚之情也很快控制住。
“年輕人有見地,但還是缺乏鍛煉。你下去吧?!痹苹蚀虬l(fā)了齊方。
齊方走了,周全對云皇說道:“陛下,此子膽大包天,心狠手辣,日后怕會成為禍害?!?p> 云皇大笑著搖搖頭:“膽大包天不假,但未必心狠手辣,他只是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徹罷了?;赜鶗?,傳戶部尚書、工部尚書、太醫(yī)院判速來見朕?!?p> 齊方一個人走出皇宮,嘴里嘟囔著:
“摳門,說了這么多就給口茶喝。還說領賞呢,一根毛都沒見著,真小氣?!?p> ……
“戶部、工部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嗎?”云皇在上喝道。
兩位尚書躬身:“微臣知道了?!?p> 云皇被齊方一點就明白以工代賑真正的含義,迅速安排下去。
“明年五州的糧油布匹等民生必須之物,若是價高傷民,朕拿你們兩個是問!”
一旁的工部尚書撇撇嘴,糧油漲價關工部什么事。
戶部尚書嚴詞道:“今年撫州、靈州、俊州等地均豐收,微臣早已往災區(qū)調了糧食,保證讓五州百姓不餓肚子。”
“太醫(yī)院判,你太醫(yī)院如往年一樣選派二十名太醫(yī)前往各災區(qū),人手不夠再征聘民間醫(yī)者。大災之后必有大疫,倘若朕聽到你太醫(yī)院診治不力,你這個院判就不用干了?!?p> 三位大臣接了命令下去了。
在御書房外,工部尚書說道:“陛下幾時想到了‘以工代賑’這樣的好方法,往后倘若再遇災年,可就好辦多了?!?p> 戶部尚書沒好臉,說道:“你是好辦了,不管怎么賑,錢糧還不是從我戶部出。好像我多富裕似的,你們打張單子就到我戶部來要銀子?!?p> 齊方?jīng)]有回家,而是在街上溜達了幾圈。
晃悠到惠民冰室在東街的店鋪,這是第一家惠民冰室,被齊方暗地里稱為旗艦店。
齊方在不遠處的好客居樓上點了一壺茶,要了幾個點心,坐在樓上看著冰室人來人往。
這時,一個俊俏公子走近齊方,問道:“兄臺可否行個方便?”
齊方一看,原來客棧都坐滿了,只有自己這桌還空著。
“請?!?p> “多謝兄臺?!笨∏喂幼?,跟他一起來的下人站在他身后。
齊方這才看向這主仆二人,這公子生的一雙好眉眼,又勝在皮膚白皙。
俊俏公子納悶:“兄臺為何如此看著我?”
齊方笑道:“兄臺男生女相,大富大貴啊?!?p> 俊俏公子聽了竟真的像女孩般臉紅了起來,隨后大方笑道:“從小便有先生這樣說。好在小弟稍有家資,混個溫飽而已,大富大貴可不敢想?!?p> 齊方也就這么一說,他并不喜歡主動跟陌生人搭話,禮貌性地聊了兩句后,連雙方姓名都沒通報,就撇過頭看向窗外。
那公子也不在意,自己叫了茶慢慢喝著。
那公子看齊方一直看著不遠處的惠民冰室,于是問道:“不若我請兄臺吃冰沙如何?”
也不管齊方的意思,便叫了身后的下人出去買了。
“你說也真怪,如今大旱天氣,這惠民冰室是怎么搞到冰塊的?還一開就是幾十家?!笨∏喂幼灶欁缘膯柕?。
齊方笑道:“想來這惠民冰室的東家有什么特別的本事吧?!?p> 俊俏公子點點頭:“沈財神確實很有本事,不然也不會在20年內成為天下巨富?!?p> 惠民冰室一直是沈南在打理,外人自然認為沈家是冰室的東家。
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突然,天色陰暗了下來,一股涼風吹來。
窗外街道上的行人紛紛舉目向天上看去。
“是要下雨了嗎?”
風越吹越大,吹的好客居外的酒旗獵獵作響。
俊俏公子匆忙起身道:“弟家中有事,就此別過了?!?p> 說完帶著仆從匆匆走了。
齊方也不在意,依然看著窗外。
街上聚集了更多的人,都往天上看,都說要下雨了。
可不一會兒,風聽了,云也被吹開了,太陽還是那么熱烈。
……
皇宮,御書房。
“報!信州八百里加急!”
“念!”云皇生怕是災情的報道。
“信州太守林卓急奏,信州與三日前得大雨,災情已得大大緩解?!?p> “好!”云皇一拍書案,長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