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
誰?誰在喊珞兒?珞兒是在喊我嗎?
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才開始流動,腦袋一陣陣劇痛,身體似乎麻木許久。
漸漸地拉開眼簾,依然感到唇角干裂,像是用刀劃過似的,輕輕一觸碰唇邊,上面的血絲便會一一涌現(xiàn)。
躍入陳歆雯眼簾的是一個打扮奇怪,且看起來四十多歲的婦人坐在身邊。
“珞兒,你醒了!”
婦人身后的長發(fā)是挽上去的,甚至還插了發(fā)飾,發(fā)絲大多是泛白的。
臉上風(fēng)韻尚存、雍容華貴的模樣,讓陳歆雯不禁聯(lián)想她自己是誰?
再環(huán)顧四周,分明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一顫一顫似是在顛簸。
見她四處打量,那個婦人又欣喜說道:“娘還以為你醒不來了?!?p> 娘???
“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p> 冷冰冰的一句話,把那個婦人面容上的神色變成暗淡無光。
婦人唇角一動:“娘慢慢告訴你?!?p> 陳歆雯感覺身體有點虛脫,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讓她的唇角狠狠的被針刺一下。
婦人說,她是北嶺將軍江仲遜的長女——江珞雪。有一個弟弟是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一名參將——江臨澤,一個妹妹——江之瑢。
近一年邊疆尚且安定,江家得到皇上下旨回京安養(yǎng)一段時日。
可前不久,江仲遜卻被朝中官員彈劾,在鎮(zhèn)守邊關(guān)之時意圖謀反,更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皇帝更下令秋日問斬,且念及江家功勞并沒有牽連全家。
說到后面,婦人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看她的樣子應(yīng)該還沒有說完。
此時陳歆雯卻疑惑了,她都聽不懂,心想:“我是江珞雪,那陳歆雯又是誰?”
那個婦人十分擔(dān)憂地看著她問:“珞兒,你想起來了嗎?”
她沒有回話,還處于半夢半醒之中,就覺得是在做夢吧!
對,一定是,還做了一個身處古代的夢。
“我們是要去哪兒?”
那個婦人見陳歆雯終于理她了,說道:“我們先回府,等你弟弟回來再想辦法救你爹。”
陳歆雯依舊沒有理睬她,面無表情道:“我要下去?!?p>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只有脫離這個婦人的身邊,夢才會醒,只是夢一醒,她是身處天堂還是地獄?
婦人滿臉不解:“珞兒?”
她沒有心情和時間陪這婦人浪費,匆匆起身低頭時,卻看見自己竟然穿了這樣一身衣服。
淡藍(lán)色的裙子,長到能把腳踝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衣袖不僅寬松如褲,且是揮動雙手的累贅。
頭發(fā)長到能披到她的腰部,這個夢也忒真實了吧!
正欲下車時,那個婦人又拉住她的袖口。
“珞兒,你還要去找他?他把你害得還不夠嗎?”
他?她在說誰?此時陳歆雯怎會去分析言中之意呢?
她只想盡快逃脫這里,風(fēng)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掀開轎簾,她向外瞥了一眼,就那么一眼。
今生今世注定她都忘不了他,注定他和她的糾葛再次延續(xù)了。
有一輛馬車從旁邊駛過,她看見簾子被一只手掀開,那只手的主人看得異常清晰分明。
那個人,那個人是肖歌。
對,就是他,她不會認(rèn)錯的,她又怎么可能認(rèn)錯呢?
急忙之中掙開被人拉住的袖口,大喊:“停車,我叫你停車。”
見沒有停下的舉動,頓時,她提起衣服從馬車邊猛地一躍跳下,驚得婦人大叫。
她女兒平時可是最注重儀態(tài)了,難道真是腦子燒壞了?
“疼————”
跌倒在地上,似乎扭到了腳,帶來的痛感讓她全身發(fā)抖,更想盡快減輕疼痛。
顧不上觀察傷勢,麻利的站了起來。
不是說夢境是虛幻的嗎?她怎么還會感到疼呢?
難道這不是夢么?
抬頭打量,周圍傳來奇異目光,路人都是一副奇怪打扮,看陳歆雯的眼神更是奇怪。
身后那婦人忙下馬車,奔她趕來,她不耐煩的心里默念:“有病吧!”
忍著疼痛緩緩站起,就在此時,遠(yuǎn)處傳來陣陣帶有沖勁的聲音。
有一人正騎馬鞭策,足以顯露出他的英姿颯爽,那個男子揮動馬鞭大喊:“快讓開?!?p> 眸中不失豪邁氣勢,原先停止腳步,圍觀她的人群隨之往兩邊退去,她卻依然紋絲不動。
不是嚇傻了,就是她不怕死。
的確,她不怕,她只怕不能追上那輛馬車,找不到肖歌。
時間就定格在那一剎那,騎在馬背上的男子在離她幾米處,及時扯住韁繩“馭——”
馬突然受到驚嚇,朝天吼叫了一聲。
她也不禁往后退了幾步,男子俊俏的臉上不失剛毅,眉頭緊皺,怒意一一呈現(xiàn)在那張臉上。
表情無疑是在怒想,哪里來的丫頭,找死。
原先的那個婦人也趕到陳歆雯的身邊,擔(dān)憂的詢問道:“珞兒,傷沒傷到你?”
她沒有回答,看著那個男子,她竟有些錯意恍神。
在男子開口說話之前,她蹦出一句:“帶我追上前面那輛馬車。”
伸手指向前方早已成為黑點的一處,語氣帶有命令的韻味。
“你攔下我的馬,就是因為這個?”
男子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陳歆雯輕輕點頭,耳邊又響起:“上馬。”
男子伸出滿是經(jīng)過歲月滄桑的手,想來是常年習(xí)武之人,老繭格外粗糙。
她想都沒有想,把手搭在他的手上,一躍坐上馬背。麻利的動作和她官家小姐的打扮,不太映襯。
卻能聽見周圍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這好像是江家大小姐,怎么?”
甚至有人指指點點,男子隨即扯住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迅速奔去。
“珞兒——”
身后傳來那個婦人的叫喊聲,她又不是她女兒,管得還真多,陳歆雯沒好氣的想著。
她稍微拉著那男子的衣角,以免摔下馬背,距離也漸漸近了,她不顧形象向前喊道:“肖歌,肖歌?!?p> 騎馬的男子臉部抽動,北唐女子開放到這程度了?
為了追情郎,和他們那兒的姑娘有得一拼,面上促狹的笑了一下,前面馬車?yán)锏娜?,終于有了一絲動靜。
“停下!”
一男子面不改色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來。
見馬車一停,馬背上的男子也隨即停下,像是還有什么緊急的事。
頓覺得本不該摻和的,“謝謝?!蹦凶拥?“姑娘,保重。”
繼然,騎著馬消失在陳歆雯的視野,她拖著傷腿向前走了幾步,停在馬車面前。
身體不聽使喚的晃動著,想開口也被咽在喉嚨里,發(fā)不出聲。
是他么?她有些膽怯,有些不敢面對他。
如果是他,她該怎么辦?
簾子迅速被人掀開,那張熟悉的臉浮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她的臉上憔悴如白紙,但卻掩飾不住興奮之情,一句話卻讓她心里澎湃的火焰,瞬間熄滅。
“姑娘,不知何事?”
男子淡淡的表情,和那一副無所謂的臉,讓她的表情僵硬不得。
而她也呆滯的望著他,男子也透過視野,看到她全身上下的窘態(tài)。
她的唇角上,似乎比剛才還要嚴(yán)重,才從鬼門關(guān)走出來的人,現(xiàn)在又這般折騰,理所當(dāng)然和驚艷沒有沾上。
任誰見了女子這般嬌柔哭泣,都會憐惜安撫,可他不一樣。
男子心里掠上一層霧霾,駕車的小廝許是覺得擋了他們的路,想著哪家的野蠻女子。
又礙于主人都沒說什么,他也不好再多話。
如果他是肖歌,他一定不會坐之不理。
如果他不是肖歌,那為什么長著一張肖歌的臉。
“你不認(rèn)識我?”陳歆雯硬生生的,從嘴里擠出這一句話。
“從未見過姑娘,何談?wù)J識之說?”
她當(dāng)場抑制不住了,心口仿佛被烈火灼灼烤了一遍又一次。
她可以允許他愛上別人,可以允許他對自己的感情局限于兄妹,但堅決不允許他不識得她。
因為那樣的話,他們經(jīng)歷的一切美好都不作數(shù)了,沒有回憶才更可怕,哀莫大于心死……
“你騙我,你明明就是他,為什么不承認(rèn)?!?p> 眼睛中的淚水,一滴滴隨著臉頰流下,此時的模樣狼狽極了,也不管周圍人對她投來怎樣的眼光。
男子臉上的神色五味雜陳,女子的嘶吼聲,讓他留意到她被擦傷的腿部,更是復(fù)雜了。
她不疼么?
不等他說話,馬車邊的一個似男似女的小廝道:“公子,這女子八成認(rèn)錯人了,我們還要趕回去,你看————”
“也罷?!?p> 隨即望著她:“姑娘,后會無期。”
男子就這樣的隨馬車前行,將她擱置一旁。
她默默的望著他走的方向,漸漸消失,注視良久,良久。
久到她的腿腳都麻木,淚痕已然干了。
“珞兒,娘終于找到你了,走,跟娘回家?!?p> 又是剛才那個婦人的聲音,心疼的檢查她的腳踝,念了念:“娘回去給你上藥?!?p> 隨后扶上馬車,她半癡半傻中隨婦人來到一處地方,她明白了,她沒有在做夢,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真實。
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
我這是,在另一個時代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