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的動作倒也快,和他這人磨磨蹭蹭的樣子成明顯反比。
繩子一被割破,江珞雪趕緊掙脫手上的幾個大繩結(jié),書生見之略微還有些激動。
“噓,別說話。”
某人輕言細語的樣子,對他來說還真是難得,江珞雪待將他的繩結(jié)解開后,用眼睛掃了一下周圍。
破破爛爛,漫天的灰塵,得是荒廢多長時間了。
繼而,在房梁旁邊看見了一小塊尖銳的石塊,輕輕的走過去,又藏在衣服兜中。
她轉(zhuǎn)頭看著書生,一副茫然若失的傻樣,有一種“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的心里挫敗感。
但愿他別拖后腿。
又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邊,打了幾個手勢,讓書生和她裝作還被繩子捆住的情形。
“聽著,等下我把他們引過來,我解決一個,你用繩子解決另外一個?!?p> “如果等一下有什么意外,姑娘你逮到機會就跑,不用管我。”
書生鄭重點頭后,又把地上的繩子撿起來,在手上繞了好幾圈。
滿滿透露出視死如歸的豪邁壯氣,且不說是不是虛張聲勢,以掩蓋自己的驚慌。
但他這話,江珞雪怎么那么不愛聽,什么叫做意外?有她在絕對沒有意外。
一會過后,兩人掩飾好坐在地上被繩子捆著的表面功夫,江珞雪又逼著自己醞釀情緒,后故意朝門外大叫。
“有人么?我想上茅廁?!?p> “噗?!?p> 書生噗嗤一下就笑了,她不屑翻了白眼,原本她打算找的借口是來大姨媽。
古代女子所說的月事,可是她一個姑娘家家的,畢竟臉皮薄,在幾個大男人面前說這個不合適。
而且,萬一他們不懂她的意思,或者不憐香惜玉怎么辦?
門外有一個人身材勻稱的男子,聽到女子一喊,拿著地上的棍子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上什么茅廁,事兒怎么這么多?”
江珞雪三下并作兩下,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抬頭盯著他:“大哥你看,我們都被你們抓來一天一夜了,人有三急的嘛,況且我一個小姑娘哪里跑得了?”
帶著撒嬌的語氣,聽得別人渾身難受。
一旁的書生瞳孔逐漸放大,他好像有點理解,歷來被女子耽誤前程的英雄人物了。
女子這么兩面三刀,任意在不同情況下,都能展現(xiàn)出柔弱溫順,哪個男人都會受不了她們吹的枕邊風(fēng),皆拜在她們石榴裙下了。
“過一會兒頭兒還要來,你這個樣子也不方便,我領(lǐng)著你去。”
江珞雪像是早就猜到他這么好說話,面上一直平靜淡如浮水。
等等,她忽覺哪個地方不大對勁,又想了一下,她沒聽錯吧!
這個男人說領(lǐng)她去,這人心里怎么這么變態(tài)?
要不是她假意找借口,他還真打算親自領(lǐng)著她去,心里嫌棄滋生得滿滿了。
他說的“頭兒”又會是誰,她至少還有思考的腦回路,逃跑之前,至少要把幕后黑手是誰,給弄明白了。
她眨巴眨巴的閃了幾下眼睛,“敢問大哥,你們頭兒是誰?。 ?p> 不等她再多問幾句,男子臉色立馬一變瞪著她,似乎在說“問那么多干嘛?!?p> 江珞雪趕緊乖乖閉上嘴。
“沒事了,我不問了?!?p> 想不到她還會有這么慫蛋的時候,書生一臉看好戲,一聲不吭的。
她眸光冷瞥過去,嚴重從心里鄙視他。
緊接著,男子還把守在門外的人喊了進來,看住書生,把棍子丟在一邊,低著頭給江珞雪解開手上的繩子。
說時遲那時快,她逮到機會還不足一秒,就掙開一早就松懈的繩子,從衣袖里拿出石塊,狠狠從面前男子頭頂敲了下去,不帶半絲心慈手軟和猶豫情分。
鮮血從上面流了下來,滴在了地上,不等江珞雪一個眼神。
書生就已經(jīng)起身,趁另一個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及時用繩子勒住了他的脖子,場面可是驚險萬分,容不得生出別的意外和差錯。
被石塊敲著的男子,估計是沒料到自己折在一個女子手中,什么話都來不及說,就躺在地上暈了。
那眼睛睜得老大,江珞雪趕緊撿起地上的棍子站起身,幫書生給了那人頭上一棒,瞬時又有一個倒下了。
“解決了,我們趕緊走?!?p> 她拍了拍書生的肩膀,讓他別發(fā)愣,“他們不會死了吧!”
書生這樣一問,她還真怕他們死翹翹,轉(zhuǎn)念一想,沒有這么容易死的,畢竟她下手可是把握住力度的。
偏心里還是被嚇著了,連忙跑到躺在地上的兩人,用手探了探他們的氣息。
“還有氣。”
某人心中也才安心了。
說完后,兩人快速離開這個鬼地方,原本他們想著那兩個歹徒,是不是把他們帶到了荒郊野嶺。
一出來門口,才知道還在北城,只是略有些偏僻。
離皇宮稍微有些距離了,剛剛那處破地方,估計是哪個小戶人家廢棄的房子。
江珞雪漫不經(jīng)心看了一眼身邊的書生,又望著四周的路線說道:“他們頭兒也不知道是誰?等會我們撞上就死定了。在不知道他們哪路人馬以前,你和我在一起不安全,先分道揚鑣吧!”
她總覺得是沖著她來的,看了眼前的書生,挑笑的想著:“總不會是沖他來的?!?p> 她自己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她還大義凜然。
為了不拖累書生,破天荒做出無私的抉擇,她只要自私一點,讓書生給她擋后路給她當(dāng)墊背,還愁回不了宮?
書生恢復(fù)了本來狀態(tài),才走出剛才的驚險,情緒也有所平緩了。
江珞雪算了時間,昨日本是回宮的日子,卻沒有準時回去,麗妃和溫冰冰指不定在水凝宮里焦心。
這個念頭也轉(zhuǎn)瞬即逝,麗妃素來知道她干煉風(fēng)行,恐是以為她會在溫府停留一日,和溫家人細討對策也是不盡然。
“姑娘,我捎你一段路吧!多少也能幫襯你?!?p> 書生壓住自己余留的恐懼,溫和的對她說著,他本想開口的是“保護你?!?p> 話到嘴邊又變了幾個字了,被綁架過程里,見到眼前的這女子是從容不迫,不見慌張的處理一切。
也沒有閨中女子該有的文靜秀氣,說保護她不免可笑些。
江珞雪神色有了細微變化,她不是一個舍生忘死的人,甚至她怕死,想不通的是,她上一世終是跳了樓,她對生死才看重起來。
正因如此,她來到這里感受了許多溫暖。
她不是一個心熱,隨便為別人付出的女子,上一世的糾葛,讓她明白不會再輕易付出真心,哪怕她的心也會被人捂熱。
然而,眼前這個瘦弱,明明還有些不如她,一個文弱溫雅的書生。
這一刻,江珞雪的心滾燙滾燙的,在波濤洶涌中上竄下竄。
她絕非因這句話,有了異樣的情緒,只是微乎其微,賜予她和風(fēng)溫煦的暖陽一般。
“好?!毙那闆]有波動的回答了一聲。
“不過能不能先去吃一點東西,我很餓。”
江珞雪捂著自己的胃說著,回宮時間已經(jīng)遲了,再耽擱下去也沒差別。
況且她真真兩日未進食了,別看她向歹徒動手時動靜很大,那可是她拿出吃奶的力氣使出來的,她不下狠一點,會一棒子把人敲暈了!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做出一切都是超乎常理的,當(dāng)逃出逆境時,一切防備和攻擊性也被卸下了。
她還有點難為情,她對書生態(tài)度不太好,還好意思把這話說出口,這不是純屬讓書生請她吃飯么。
“也好?!?p> 書生知道她身上沒有盤纏,輕風(fēng)細雨的應(yīng)了她的話。
一逃出來的時候,江珞雪就摸了自己錢袋,除了最重要的令牌放在自己胸口,嚴嚴實實的保護著。
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買的胭脂也都打水漂,所以還得從書生身上著手想辦法。
“你有錢嗎?”
書生愣了一下,而后搜了一下身上也沒有所獲,江珞雪彎著腰看了一眼沮喪起來,書生又忽地撥動頭上的發(fā)冠。
不知從哪條細縫里掏出了幾張紙,江珞雪眼中發(fā)亮,是紙幣。
也是餓壞了,完全忘了詢問書生怎么會把錢放在發(fā)冠之中。
書生拿著紙幣,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娘,他娘從他小時候就教給他這辦法。
及冠之年后,要隨時在發(fā)冠上藏銀票,就算有人劫財,也不會想得到他錢放在他發(fā)冠中。
想完后,掩飾著心里的微微飄動,興高采烈看著江珞雪:“夠我們吃兩碗面。”
錢的面額不大,在北城繁華富饒的地方,也只夠吃面了。
對于渾身沒勁的江珞雪而言,夠她吃東西就行,“趕緊走。”
帶著他一股腦的往前沖,跑了好一段路才來到集市上。
這下子她才得知,書生竟也是來北城沒多久,可以說他還是一個路癡。對每條路根本不算熟,他倆都得算得上半吊子。
“老板,來兩碗面?!?p> 他們找了一處還有幾個空位的面攤上,還沒坐下就叫了兩碗面。
“好嘞?!?p> 江珞雪往凳子上一坐的氣勢,完全沒有餓得發(fā)慌的調(diào)子,書生慢吞吞的才坐了下來,扯著某人的袖子。
“干嘛!”
真是的,讓她好好吃碗面都不行,她是哪里惹到這個書呆子了,要不是他身上有面錢,她早就溜了。
“姑娘,你小聲點。”
書生不敢湊近她,只敢低聲對她說話,她抬頭瞅了一眼四周,不就是有人也在吃面嗎?
有什么好忌諱的,別人都不說什么,他管得挺寬!
算了,不同他計較,江珞雪默認的示意他放心,才一會兒的功夫,老板就端上來兩碗香噴噴的面,熱氣還往上飄著。
“面來了,兩位慢慢吃?!?p> “謝謝老板?!?p> 不和書生打聲招呼,某人狼吞虎咽就吃了起來,只留下他無語的望著她。
江珞雪抬都不抬頭,就想著,不吃我可不管你。
一下子就咕嚕的吃完一大碗面,連湯渣都沒剩。
別看這面清淡,表面看著一點油水、辣椒都沒有,可吃起來那是一個香??!所謂面的精華都藏在碗底。
吃完后,江珞雪用袖子將嘴邊的油漬抹干凈。
正兒八經(jīng)朝著還吃著面的書生說道:“哎,書呆子,你都送我到這里了。面也吃了,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欠你的我改日再還?!?p> 如果不是由于她的因素,書生也不會被連累無辜被綁架,下次有緣再見她一定好好招待他。
書生手中的筷子停放在碗里,直起頭看著江珞雪。
嘴里咀嚼著面,含糊不清的急著問:“你要走了?”
這一次沒有加上“姑娘”兩字。
“怎么!舍不得我?”江珞雪打趣的看著他。
“我擔(dān)心姑娘會有危險?!?p> 見書生兩頰泛上一抹紅暈,還把頭扭了過去,這個書生真經(jīng)不起女子挑逗。
她趕著起身讓書生放心:“不用擔(dān)心我,后會有期?!?p> 接著摸了一下胸口的令牌,是否還完好,轉(zhuǎn)身就離去了。
再耽誤下去,可就不得了了,留下書生一人目瞪口呆的,望著女子顛簸離去的背影。
她跑了一截路,才想起來這兩天匆匆忙忙的來去,又驚險萬分。她連他的名字都沒問,日后該如何補償他。
而后,無奈的看著手里才拿出來的令牌,自己的事都沒解決,還想著補償別人,她這心可真大。
再者,她也算救了他一命,兩兩相抵了吧!
盡管她知道書生許是被她連累牽扯的,但,那又如何?
這種事她總不會算得太清。
到達宮門口后,侍衛(wèi)見她的令牌才安然放了進去,她一路上都在想,消失的這兩天,皇宮里會不會發(fā)生什么大事了?
心中隱隱約約藏著不安,就想趕緊飛回水凝宮,生怕再耽誤一刻就有壞事要發(fā)生了。
她急匆匆趕到水凝宮門口后,竟然無一人守在門外,女子頓生出擔(dān)憂之意。
“什么情況?”
她跨過門檻雙眼掃過四周,凄清得不像話,“難道身份被發(fā)現(xiàn)了?所以......”
越想越不對勁,可是在進宮的一路上順風(fēng)順水,也不見得有人要抓她入獄啊!
沒有再想下去,撒腿就沖了進去里面的正門。
一踏進去便覺詫異,一排排的人整整齊齊在地上跪著,麗妃、溫冰冰、籽柔以及一干宮女等人。
她的腦中天旋地轉(zhuǎn),容不得多思片刻。
她趕緊奔到麗妃面前,慌張的想要把她們幾人扶起來:“娘娘,發(fā)生什么了?”
麗妃絲毫不動的額頭冒著虛汗,連話都不曾言半句。
話說出口的那一個轉(zhuǎn)彎,江珞雪就后悔了,一個身影朝她走了過去。
她一眼掠過這人的臉,嚇得腿一下子軟在地上。
“皇......皇上?!?p> 她怎么感覺,謝湛一副來水凝宮興師問罪的氣勢,亂得她都忘記了行禮,就癱坐在麗妃邊上。
“聽麗妃說,你昨日便出宮置辦東西?!?p> 謝湛一個冷臉瞧得她全身麻木,語氣上聽得像是質(zhì)問的口氣,但讓旁人聽了去,只剩下“關(guān)心”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