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阿寧聲音不見得有多憤怒,甚至連以前發(fā)怒程度的一半都不到,可小蓉卻莫名一慌:“奴婢……奴婢不通醫(yī)術(shù)!”
小蓉正想找托辭,卻被阿寧硬生生喝?。骸氨緦m沒說過嗎?在答這種問題時,只有兩種答案,‘是’還是‘不是’!”
阿寧這句話,已經(jīng)將這件事推向了非黑即白的地步,全無周旋的可能性。
小蓉沒見過這樣的阿寧,扭捏著半天,才吞吞吐吐答出來一個中氣不足的:“是……”來
“呵……”阿寧冷笑一聲之后扶著椅子探出身子,附到小蓉耳邊:“小蓉,你說你如此得力,本宮該如何感謝你呢?”
小蓉被阿寧的話震得來不及反應(yīng)便聽阿寧又加上一句:“我上陽宮的主位讓與你坐如何?”
“公……公主……饒命!”小蓉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到地上,端在手上的杯子連同茶水盡數(shù)潑在她自己的衣裙,然后杯子脆生生摔到地上,毫無意外,自然是碎了。
阿寧這話說得極重,放在任何一個下人身上都是足夠死十次的。
屋中空氣戛然靜止,安靜得可怕,小蓉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屋里就阿寧和小蓉兩個人,這一沉寂下來,竟然讓小蓉有一種度秒如年的壓迫感。
阿寧明明知道此時不開口會讓這婢女嚇得半死,可她就是一言不發(fā),似乎鐵了心的要讓小蓉長記性。
兩三分鐘之后,阿寧輕輕笑了一聲,而且這笑聲不是那種毫無誠意的假笑,聽阿寧的語氣,仿佛字里行間流露出笑意來,就好像方才那些誅心的話不是她說的一般。
笑聲散了之后,阿寧十分親昵體貼的開口:“不想坐便算了,跪到地上做什么?”
說完這一句,還頗為惋惜的看著地上的茶漬和青花碎片,嘆了一聲:“只是可惜了我這杯好茶!”
小蓉十分有眼力勁的顫抖著掙扎起身:“公主恕罪,奴婢馬上去倒!”
大概是被阿寧嚇了這么一跳的緣故,雖然小蓉動作反應(yīng)還算敏捷,可是一壺茶竟然被她倒了三分之一在桌上,端過來時,又灑了半杯在手上。
遞上茶杯時,小蓉的動作倒是比方才虔誠多了,阿寧掃過小蓉手上被茶水燙紅的印子,全當(dāng)沒看見,她慢慢伸出手,準(zhǔn)備去接那杯茶時,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小蓉滿是細(xì)汗的額頭。
小蓉欠著的發(fā)絲因冷汗的緣故,貼在額上。
只聽阿寧嘆了一口氣慢慢抬起手指,輕輕捋了捋那些凌亂的發(fā)絲,將它們別到小蓉耳后,動作溫柔親昵,語氣也十分關(guān)切。
只是緊跟其后那句話對小蓉來說卻如同五雷轟頂:“咦!怎么流那么多汗,莫不是也患上傷寒了?”
阿寧淡笑著說著,不知怎的,小蓉后背一寒。
“撲通!”,小蓉整個人落在地上,整杯茶水差不多蕩了出來,只有阿寧伸出去幫小蓉捋頭發(fā)的手,直楞楞的滯留在半空。
“你說你這是干什么呢?快起來……地上那么涼,別動不動就跪,回頭傷了身子!留下隱疾就不好了!”阿寧看著小蓉眼底都是笑意,她嗔怪著,語氣說不出的親昵,但卻讓小蓉莫名的打心底一陣寒顫。
“奴……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起來再說!”見小蓉不愿起身,阿寧也不再執(zhí)意要她起來,而是自己坐回座位。
“公主饒命,奴婢知錯!”小蓉想要磕頭請罪,可是端著那個沒被阿寧接過去的茶水,根本磕不下去。
“知錯?錯在哪里了?”葉沐故意問到。
可是問是問了,阿寧卻沒有讓小蓉回答的意思,而是接著問了下一句:“你可知本公主最痛恨什么?”
阿寧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接小蓉托住的那個杯子。
“不……不知道!”
她手指慢慢放到小蓉手邊,拇指和食指捏住小蓉托著的那杯子上端邊沿處,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阿寧拇指和食指狠狠壓著小蓉的手指,力氣大得讓小蓉害怕,小蓉本能的手一抖,想要往回縮,可是被阿寧壓住的手指連半分都移動不了,倒是這一來一回,帶著里面的茶水險些漾出來。
葉沐看著小蓉驚恐的樣子,滿意的挪開指尖,將那杯子從小蓉手中抽出去,然后小蓉便聽到那句輕飄飄卻沉甸甸的話:“本宮最恨別人騙我!”
小蓉這下真是被葉沐給嚇壞了,五體投地的跪在地上,說話聲音也跟著不利索起來:“公主饒命!奴婢……奴婢也是沒辦法!這……這是陛下的命令!”
阿寧端著的那個只剩半杯的茶水杯子,順手放到一邊桌上,撫了撫自己的衣裳,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小蓉,很久沒聽故事了,你給本宮講一個?”
阿寧的語氣里完全聽不出方才的怒氣。但這個時候,小蓉哪里講得出故事來!
見小蓉沒說話,阿寧干脆換了講故事的人:“你不講的話,換本公主給你講一個,如何?”
不待小蓉反應(yīng)她便開了口,不知是不是天氣的緣故,如今阿寧一說話,小蓉總覺得帶著一股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的涼意。
“很久以前聽過一個故事!”阿寧偏了偏頭,望著桌上剛接過的那個茶杯,手指撫摸著那蘭花瓷杯子,悠悠開口:“說一個戍邊的將士得假還家,原本高高興興的的,可到家門前一看,自己分別三年的妻子卻在自己的床上和別的男子云雨……看著那男子睡著自己的婚床,摸著自己的妻子,連床上鋪的都是自己新婚時親戚朋友前來慶賀送的鋪蓋……小蓉,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我……我……”
小蓉還未說完,阿寧說出了那個故事接下來的情形:“那個將士當(dāng)什么都沒看見,在外面逛了幾個時辰才回去,只是從那以后,再也沒人見過那將士的妻子以及那個男子……后來,邊關(guān)告急那將士又出征去了,十天半個月之后,左右鄰居聞到他家院子里發(fā)出陣陣惡臭,方才請示里長踹開院門進(jìn)去查看,整個院子空蕩蕩的,可以說是一覽無余,只有院子中央放著一口大水缸,缸口被油紙封著,鄰里好奇打開一看,你猜看到了什么?”
阿寧目光落在小蓉身上,望著小蓉淡淡一笑,明明聲音不算大,可是小蓉卻覺得此時阿寧笑聲在安靜的房里顛顛撞撞起了好幾道回音。
“只見兩個泡得發(fā)白的頭顱,眼珠渾濁不堪地瞪著,四只手四條腿以及被掏出的腹腔,泡爛了的腸子纏著內(nèi)臟半沉在漂著油脂的血水中,蠕動的蛆蟲從那些皮肉底下鉆出來,在血水里翻爬著,被攪動的血水時不時冒出一兩個血泡,帶著惡心的腐臭……”
阿寧描述得十分具體,但語氣卻是云淡風(fēng)輕的,這本是個恐懼的場面,用這種語氣這么一說,更讓聽者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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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木笙
阿寧這種人,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