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嘴角隱隱一勾!眉眼間生出一絲淡漠的意思來。
血順著蘇嬤嬤的手掌一滴一滴、然后成線的滴落到地上,可是蘇嬤嬤卻像是失去了痛覺一般,臉上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有,那只沒傷的手握住小刀柄,突然往外一拔,刀刃帶著血飛濺出來。
“蘇嬤嬤,你干什么?”管家皺著眉吼了一聲。
這一聲很響,蘇嬤嬤神情遲緩的將目光移到管家身上,辨清楚身份后冷笑了一聲:“我記得你!”她說完這一句,輕輕抬起那只受傷的手,帶著刀雙手一挽,腳尖輕點,長袖一甩,接著是一個輕盈的旋轉(zhuǎn)。
這一串動作之后,在場之人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蘇嬤嬤這是在跳舞,因為手上帶著血,這一轉(zhuǎn),血四處飛濺,讓人覺得自己臉上都被那血液沾了一身。
蘇嬤嬤的動作很是嫻熟,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似乎帶著無盡的想象空間。
如果不是這種詭異的場合,一定可以贏得不少掌聲。
“這是……”有人驚恐的喊叫了一聲,再三確認(rèn)之后說出了那個名字:“雙錦歡?”
其實真正見過雙錦歡原作的人不多,可是關(guān)于雙錦歡的故事從二十多年前便印在街頭巷尾那些成套刊印的畫本上面。
話本里極盡筆墨渲染了那位將門女子一舞驚天下的場面,連每一個動作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莊府里有些年頭的人都知道,那個將門女子便是莊尚書那個已故的發(fā)妻。
聽到有人說出這個舞蹈的名字,蘇嬤嬤動作才放緩一點,她甚是滿意的看著開口之人:“這么多年了,難得還有人記得這支舞的名字!”
蘇嬤嬤用手臂半遮這臉龐,徐徐將如絲的眉眼垂下來,手上的刀卻峰回路轉(zhuǎn)的轉(zhuǎn)了個方向,帶出一道漂亮的流線,然后冷冷瞥向管家的方向:“方才看著你們踏進來,我還以為時間久了,你們已經(jīng)將在這院子里做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凈了呢!那多不公平?畢竟帶著命呢!”
“你胡說些什么?”不知何時趕過來的莊尚書臉色鐵青的站在院門邊,眼睛正死死盯著蘇嬤嬤。
他那眼神很是奇怪,有驚慌、有憤怒、還有心虛以及一點點的害怕。
蘇嬤嬤原本語氣里只是帶著些許的輕蔑,聽到莊尚書這句話,突然之間將那輕蔑放大千萬倍,她嘲諷的大笑:“我胡說?莊陵,我真恨不得飲爾血、食爾肉!”
阿寧看著陷入瘋狂的蘇嬤嬤,指尖輕輕一勾,蘇嬤嬤向著莊陵的方向一步一步逼上來,莊陵下意識的往后退,蘇嬤嬤凄厲一笑,厲聲質(zhì)問:“枕著至親之人的尸骨,午夜夢回的時候,你可曾害怕過?”
看著莊陵有些開始慘白的臉,蘇嬤嬤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一般:“你在害怕?怕我將你做的那些事一件一件暴露在陽光下?”
“欠了別人的,早晚要還,這不是你說的嗎?”
蘇嬤嬤這句話一說出來,莊陵原本就陰沉的眼睛變得更加陰狠,他一手扶著門,一手慢慢抬起,朝著四周的人揮揮手示意,讓人直接將蘇嬤嬤綁起來。
蘇嬤嬤看著那些漸漸靠近的人,沒有驚慌,相反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欣喜一般:“我看看啊!你欠我們的該如何還?不如用莊府一家人的性命,如何?”
下人四下按住蘇嬤嬤的手臂,將她扣著跪在地上,蘇嬤嬤被束縛也沒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掙扎,她嘲諷似的看著莊陵,嘴角一揚,輕輕詠出一段驢唇不對馬嘴的詞來:“煢煢白兔,東奔西顧……燒了舊衣,殺了舊故!”
誦完還大笑了一聲,問了莊陵一句:“尚書大人,你覺得貼切不貼切?”
就在說完這句話,蘇嬤嬤眼底的瘋狂和光彩瞬間散落成灰,落在地上融入土中,一點可供尋找的影子都沒留下,整個人只剩下經(jīng)年的暗淡,然后就見她整個人重重一晃,暈了過去。
四下之人亂糟糟都走了,無人顧及阿寧,轉(zhuǎn)眼便只剩下她一個人站在原地,她一步一步走向旁邊那間偏屋,門上上了鎖,因為風(fēng)吹雨打開始銹跡斑斑。
她站在房門前,目光有些聚不起的樣子,可是即便如此也一樣看得出她在盯著那偏屋。
明明隔著門站在門外,可是阿寧卻覺得自己像是被鎖在了這漆黑的屋里,鼻中還被一股厭惡的霉味包裹。
她不由自主的緊緊閉起眼睛,那壓抑得快要窒息的感覺氣勢洶洶的涌來,席卷全身。
霎時之間,那種刻在骨子里的絕望和壓抑在血液里流竄,原本她以為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擱置在角落的記憶沖破枷鎖一寸一寸的吞噬著她的一切。
“你不走還留在這兒干什么?”去而復(fù)返的莊尚書望著對著屋門發(fā)呆的阿寧,不悅的喝了一聲。
阿寧慢慢回過身,臉上沒有什么奇怪的神色,坦然的開口解釋:“我只是好奇,莊府竟然還會有這么破敗的地方!”
阿寧一步一步走過來,有些疑惑:“莊尚書似乎對我有什么不滿?”
“不,我只是不太喜歡動機不純之人而已!”莊陵陰陽怪氣的說了那么一句之后,直接開口催促:“阿寧姑娘還是早些離開,莊府不是你待的地方!”
阿寧不置一詞,越過莊陵走了出去。
望著阿寧的背影,莊陵突然眉眼一沉。手上劃出一把長柄匕首,緊緊握住,一步一步輕輕朝著阿寧靠近。
莊陵只有一個念頭,知道這個秘密之人,必須死!
阿寧腳下步伐一絲未亂,像是感覺不到一般,依舊不緊不慢的走著,只是她袖底的手卻狠狠攥住,手背上青筋暴起。
垂著的眼底也醞釀著滔天的殺意。
“阿寧……”迎面,莊瑋興沖沖的朝著阿寧的方向奔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父親在阿寧不遠處。莊陵猛然將露出一小截的匕首收回去。
莊瑋看著阿寧,抑制不住心里跳得異常猛烈的情緒,上來便一把抓住阿寧的手,動情的開口:“阿寧,原來你在這兒??!”
莊陵黑著臉,沉沉的咳了咳,莊緯想要更進一步的動作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