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立在廚房門邊,看著將其余人全部趕出來之后自己忙碌的風廣言,有些不解:“其實你要是餓了,大可以讓下人做好了送到你房里,或者你要是等不及,到江州街上隨便找家客棧也比你自己動手快的多!”
她不理解,為何明明有更加簡便的方法,風廣言卻非要選擇這種最費事的。就像她不能理解,繼康城時,明明風廣言不在城內(nèi),卻依舊拼著滿身傷趕回來救一個對他冷淡的自己。她甚至不能理解,風廣言口中所謂的喜歡和愛到底是什么!
風廣言低著頭,隨著菜刀有節(jié)奏的聲響,那些食材全部被他切成厚薄均勻的薄片,他聞言,輕輕笑了一聲:“外人做的總感覺少了些味道!”
說完這一句,他抬眼悠悠望過來,朝著阿寧笑了笑,手中的動作并未受到一絲影響:“對了,阿寧,你喜歡吃什么?”
大概是風廣言笑得有些晃眼,阿寧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風廣言一邊回答,一邊將切好的肉丁放到面粉里加水攪拌。
這一番動作,他撩上去的衣袖慢慢滑落下來,他望了望自己手上沾著的面粉,想都不想,朝著阿寧便伸出手,眼底都是神情,柔軟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阿寧……”
阿寧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燒,她下意識的低下眼,不敢去看風廣言的眼睛,腳卻慢慢挪過去,走到風廣言跟前將他的袖子挽上去,從阿寧靠上來,風廣言的目光就一直聚集在她身上,只是她低著頭,風廣言只能看到她低垂的眉眼以及那扇羽一般的睫毛。
二人本來距離就近,風廣言還故意湊過來在阿寧耳邊輕輕問了一聲:“你看著地上干什么?”
這一靠近,他氣息全打在阿寧耳朵,帶著溫度像是要將人點著。
“沒……”她只說了一個字便欲蓋彌彰的退回去,蹲到灶臺邊尋了一個蹩腳的說辭:“我只是覺得這火太小了!”
“太小了嗎?”風廣言看著阿寧的窘迫,故意湊過來,二人齊齊蹲在灶臺邊望著那燒得火紅的灶火,沒戳穿阿寧的說辭。
灶火的溫度撲在二人臉頰上,有些熱,跳動的火焰在二人眸子、臉龐映出亮光。二人都不說話就這么靜默著。
最后還是阿寧受不了,抬手推了風廣言一下:“不是要做飯嗎?愣著干嘛?盯著火,它自己能做好?”
風廣言突然覺得這樣的阿寧多了很多人氣,那是屬于一個小女孩該有的蠻橫不講理。
這樣的阿寧讓他覺得十分貼近,十分真實,比起那些手起刀落、步步為營,他覺得這樣子更像她,作為人的她。
是不是阿寧那層層面具之下最真實的樣子就是這樣?
“阿寧我……”風廣言才叫出她的名字阿寧便毫不防備的抬起眼來。
對上阿寧的目光,風廣言那些沒來得及說口的話突然不敢宣之于口。
風廣言很想要知道那段人生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一個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變成這副樣子。
可是他不敢問,他怕那些事情是阿寧的傷疤!提一次便傷一分。
他喜歡阿寧,因為喜歡,他更清楚每一次的改變都必定是被生活刺得滿身傷,他不想看著那些曾經(jīng)的痛楚再被一一揭開。
“沒什么!”風廣言笑了笑,將那些企圖一探究竟的念頭壓得密不透風。
阿寧深深瞧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只是淡淡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對了,我好像沒和你說過我娘親!”風廣言開口之后便慢慢起身將那和好的面粉和肉丁捏成團。
“我娘親是鬼幻門的第一任門主,鬼幻門就是她一手創(chuàng)立起來的!”風廣言輕輕的說著那些他埋在心底最深的記憶:“她長得很漂亮,武功也很好,對我也很溫柔!甚至我都在懷疑,那個令整個江湖聞風喪膽的鬼幻門門主到底是不是她?”
“后來大了些了才知道,她一個人帶著病懨懨的我行走江湖,如果沒點手段,我們母子倆早就連渣都不剩了!”風廣言極淡的笑了一聲:“不過就算這樣,那些日子我們也沒吃得多好!經(jīng)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餓急了我娘親就瞞著我出去,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她出去干什么,反正她每次回來我都有東西吃了!”
阿寧抬眼望著風廣言,一言不發(fā),就這么聽著他說。
“后來有一次,娘親出去很久都沒回來,我在一個破廟里等啊等啊,等到天都黑了還不見人影,我實在害怕,便沿著小路去找,終于在街上的時候看見我娘親了,她被一幫拿著棍棒的村民圍著,那些棍子就這么落在她身上……我娘親滾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的頭,護著臉!”風廣言極冷的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見我娘親被欺負,氣急了,摸出娘親給我防身用的刀就沖了上去……”
阿寧看著突然沒了聲音的風廣言,輕輕開口:“后來怎樣了?”
“后來?”風廣言望過來,極淡的笑了一聲:“一個八歲的孩子能做什么?那些人見那女人竟然還有幫手,自然連我一起揍了!”
明明風廣言說得很認真,可是以阿寧對風廣言的了解,他說的大概不是實情,最起碼不是全部的實情。
“那一次我斷了兩根肋骨,我娘親腿傷了一個多月。也就是那一次我才知道,原來我娘親給我?guī)Щ貋淼哪切〇|西,都是她偷來的……”
“你知道當別人告訴我這事時我心里什么感覺嗎?”風廣言自嘲的笑了一聲:“我從小就崇拜我娘親,是她一直在告訴我要堂堂正正做人、也是她告訴我君子坦蕩蕩、更是她告訴我要有所為有所不為,那些顛沛流離的日子,她說的話我都深信不疑,可是我卻親眼目睹她因為行曾經(jīng)告誡過我的不齒行為被一群烏合之眾打得狼狽不堪……”
風廣言收起那些虛浮的笑意,望過來問了阿寧一句:“如果你是我,你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