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以安喜歡斗士,但并沒有那么快喜歡上馬悠然,她只看了馬悠然一眼,就明白為什么鐘晨暮會這么偏愛這個小姑娘。齊耳短發(fā)的學生頭,略帶嬰兒肥的臉龐,纖長卻不削瘦的身體,馬悠然雖然才九歲,卻帶有一副少年老成的書呆子氣。馬悠然看見許以安和鐘晨暮的時候都笑了,可是許以安看得很清楚,她對自己的笑只是出于禮貌,對鐘晨暮的笑才是出于親昵。馬悠然喊鐘晨暮“晨暮哥哥”,聽完鐘晨暮的介紹后,她想了一會喊了聲“以安姐姐”,但一直到他們離開再也沒這么喊過許以安。
“Happy birthday!”鐘晨暮遞上他為馬悠然準備的生日禮物——精裝版《山海經(jīng)》,還有一束薰衣草。
“你真不懂得如何贏得女孩子的歡心……”馬悠然輕輕一笑愉快地接了過去,許以安立刻哈哈大笑,這一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喜歡這個小姑娘。馬悠然開始列舉鐘晨暮送過她的生日禮物,六歲時的《兔子共和國》、七歲時的《動物農(nóng)場》、八歲時的《我是貓》,隨后看著鐘晨暮說,送書是一件看似優(yōu)雅實則無趣的事情,更何況和附帶了一束花語為等待愛情的花。鐘晨暮哭笑不得地看著馬依北,馬依北笑而不語,沒誰比他更了解自己女兒的性格了。但馬悠然最后還是說了句讓鐘晨暮找回面子的話,她說:“不過符合我的胃口,我還是蠻喜歡的?!?p> 當只有許以安和馬悠然兩個人的時候,她們各自抱著一本書,許以安只是在隨意翻看,馬悠然卻看得很用心。許以安向馬悠然講述了自己來到S城以后的經(jīng)歷,手中的《小王子》合上后又重新打開,眼睛剛好看到一句話:能快樂旅行的,一定是輕裝旅行的人。
“你難道不是輕裝旅行的人嗎?你說你只提了一個旅行箱?!瘪R悠然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手中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這是鐘晨暮最近在讀的一本書,他對馬悠然說,要是自己在十幾歲的時候讀完這本書,說不定就去牧羊了。
“關鍵對于我來說,這里是一個陌生的世界!”許以安也曾這樣對鐘晨暮說過,陌生意味著未知,未知引起恐慌,而恐慌是一切沉重的源泉。
“不,這不是陌生的世界,這是個嶄新的世界?!瘪R悠然抬頭笑著看向許以安,她是現(xiàn)學現(xiàn)賣的好手。
“這里是世界上最可愛,卻也是最悲傷的一片土地?!痹S以安也擅長此道,她用圣愛克蘇貝里回答保羅·柯艾略。
“牧羊人總會遇到風險,要么是狼群,要么是干旱,恰恰是這些使放牧生涯更刺激。”馬悠然童心大起,她不允許在引經(jīng)據(jù)典中敗給別人,更何況是個女人。
“看來我是個尋寶的冒險家!”許以安笑了笑,她認輸了,盡管她喜歡“所有的大人都曾經(jīng)是小孩,雖然,只有少數(shù)的人記得”這句話,但真的與一個孩子斗氣,她還是覺得有失風度。
“人們總有條件去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當你想要某種東西時,整個宇宙會合力助你實現(xiàn)愿望。”馬悠然滿意的合上了書,她最后一次引用書上的話。馬悠然明白許以安小看她了,但是她并不在意,她爸爸曾經(jīng)跟她說:讀書的世界里,只有優(yōu)雅,沒有輸贏。
“你就是我的撒冷王麥基洗德!”許以安端起杯子與馬悠然碰了碰,她始終是喜歡的斗士的,更何況還是一個聰明可愛的書呆子斗士。
“我更愿意成為你的烏凌!”馬悠然成功與她和解了,麥基洗德給牧羊少年兩塊石頭用以占卜,黑色的是烏凌,代表“是”;白色的是圖明,代表“否”。
他們選擇這條街上一家北歐風格的安徒生童話餐廳,馬悠然說,這里的服務員讓她想起《格林童話》中聰明的格蕾特。馬悠然最喜歡這家的奶油蘑菇湯、香滑土豆泥,每次馬依北帶她過來時,她會點丹麥特色牛奶飯,而鐘晨暮帶她來時,她只點奶油培根通心面。他們是來為馬悠然過生日的,但誰也沒這么說,因為六歲之后她就不再慶祝生日了,她媽媽就是在她生日那天去世的。
“六歲之前,我的生日就是媽媽的受難日;六歲之后,媽媽遇難日就是我的劫難日;這一天對于我們倆注定是痛苦的,但也因為這一天,我們倆永遠同在?!卑藲q那年,馬悠然這樣對鐘晨暮說,鐘晨暮被她的理性震懾住了,那是二十九的他都不會這么想的事情??匆婄姵磕旱谋砬?,馬悠然對他聳了聳肩膀說,你最大毛病就是太感性,敏感而不深邃,跟著我混才是你的出路。
奶油蘑菇湯、千絲萬縷蝦、香烤雞中翅、番茄肉醬直心面、丹麥特色牛奶飯、兩份奶油培根通心面和一壺奶茶,這是馬悠然最后圈定的菜單。她將菜單跳過馬依北和鐘晨暮,直接遞給許以安,許以安認真看了一遍并沒有做任何增改。除了表示對這位“斗士”的認可,還有就是,她從菜單上看,馬悠然對他們的口味了若指掌,而自己也只是在來這家餐廳前剛跟她提過喜歡的菜品。
“但愿格蕾特端上來的不是兩只耳朵!”鐘晨暮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到桌子上,里面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她總要高興地喝上一口酒來開胃,而不是水!”馬悠然坐在他身邊,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
“也許她覺得水也應該源源不斷地喝才是!”許以安笑著對他們倆說,杯中的水被喝了三分之一。
“喝完這杯水,我們該帶著兩只耳朵回家了!”馬依北沒有喝水,只是端起杯子晃了晃。
“四個書呆子的聚餐,我們應該干一杯!”鐘晨暮端起杯子向他們示意,然后對著杯口喝了一口空氣。
“我最喜歡的飯店是韋斯·安德森鏡頭中的布達佩斯大飯店,停不下來的審美與思考,層出不窮的故事與人物,上演的是一場大人版的《月升王國》,那才是不凡的童話!”馬依北說這些的時候,“格蕾特”們已經(jīng)將他們的飯菜送了上來。
“你最喜歡的飯店不是盧旺達飯店嗎?”馬悠然舀了一勺奶油蘑菇湯,面前放著奶油培根通心面。
“那太緊張,也太恐慌,同樣深刻,但不適合用餐!”馬依北喝得仍是純凈水,筷子開始挑動盤子中的番茄肉醬直心面。
“布達佩斯大飯店更像是夢幻般逝去的世界,歐羅巴最后的精神文明家園,雖然處在崩裂的時代,但里面的人依然典雅、高貴!”鐘晨暮吃了幾口奶油培根通心面,端起奶茶開了口。
“我更喜歡盧旺達飯店,那才是普羅眾生的所在地,我們都是平凡人,但是在非常的環(huán)境下夜能迸發(fā)出的非凡舉動!”許以安夾了一塊香烤雞中翅,她不太喜歡丹麥特色牛奶飯,不過這里的烤雞翅還是挺不錯的。
“你是喜歡電影《盧旺達飯店》,還是喜歡吃飯在盧旺達飯店?”鐘晨暮也夾了一塊烤雞翅。
“我喜歡在安徒生童話餐廳吃飯!”許以安喝了一口奶茶,雞翅應該配可樂,她心理想。
“同意!”馬悠然和許以安碰了碰杯,鐘晨暮對馬依北聳了聳肩。
“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和《盧旺達飯店》一樣,展現(xiàn)的都是在戰(zhàn)爭與種族的悲情之中的依然彌足珍貴的人性真善美。所以,煙火氣息濃重的地方最能體現(xiàn)人的內(nèi)在!”馬依北笑著說。
“爸爸,您是賣書的,不是賣電影的!”馬悠然提醒到,一個賣書的卻一直在談電影,讓有飯店的書情何以堪。
“我不會忘記,我的小書呆子!”馬依北看著馬悠然,我培養(yǎng)了一個多么有趣的書迷,他說道:“我喜歡加拿大作家阿瑟·黑利的《大飯店》,通過一個飯店五天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揭露了一個國家一段時期的社會的現(xiàn)實,而且還塑造了幾個可愛的人物,還有什么比這樣的飯店之書更有趣呢?”
“一群吃飯的人不好好吃飯,卻在談論書本上的飯店,這就夠有趣的!”馬悠然諷刺道,所有的人都覺得她是書呆子,實際上真的這么認為的才是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