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強光驟然照亮漆黑的臥室,鐘晨暮用手擋住瞇縫著的眼睛,就見許以安已經將窗簾拉了起來,穿著背心短褲,對著初升的太陽大大伸了懶腰。
“大清早的,發(fā)什么神經?”鐘晨暮嘟囔了一聲,整個人鉆進了被子里,微弱的聲音從被子里傳出:“拜托了大姐,下次進來,記得敲門?!?p> “起床了,改改你這白天睡覺、晚上工作的毛病?!痹S以安將被子掀開,順手將室內的空調關上:“本姑娘決定從今天開始,每天早期晨跑?!?p> “那你快去跑步吧,別耽誤睡覺了?!辩姵磕悍碛谜眍^包住腦袋,他昨晚寫《往后新生》寫到將近三點才睡,現在還不到六點??墒窍乱豢?,枕頭已經到了許以安手中,她提著枕頭說:“小伊的奶奶有句話說:白天遙門串四方,晚上點燈補褲襠,這話說的就是你吧?再這樣熬夜下去,你都要未老先衰了,以后白天寫稿晚上準時睡,好習慣的養(yǎng)成就從陪我晨跑開始?!?p> “快點起來,十分鐘后出門?!痹S以安說著,人已經跑了出去,洗漱的流水聲響起。
“這個瘋女人,趕快來個人將她帶走吧?!辩姵磕河袣鉄o力地從床上坐起來,早晨的陽光與江水連成一片,他已經好久沒見過這種風吹鱗波的景象了。
盛夏的晨風帶有一絲清涼的愜意,拂過水面吹到沿江綠道上,能清晰地將草腥味傳到行人的鼻子中。鐘晨暮一直以為,只有晚上才有廣場舞,現在看著沿江公園中舞動的身姿,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錯過了那么多風景??粗切┐鬆敶髬寕冹`活的舞步,感受著自己雙腿雙腳的酸痛感,身體素質竟然與年齡成正比關系,這點讓他慚愧不已。都說現在跳廣場舞的老年人,就是當年跳迪斯科的年輕人,果真如此,還真應該向他們致敬,敬他們這份堅持與毅力,這得打敗多少現在的年輕人???
許以安給自己定的目標半小時五千米,可剛跑了一半她更改這個小目標,先循序漸進一周再提上日程。鐘晨暮問她下定決定晨練的動力是什么?許以安說是為了強健身體啊。鐘晨暮奧了聲又問了一遍,許以安笑著說,最討厭看透還問透的人,她解釋說想讓身體瘦下來頭發(fā)長起來,為以后穿婚紗做準備。
“挺美的?!辩姵磕赫f道。
“你也這樣覺得???”許以安激動地看著鐘晨暮,得到認同的感覺讓她精神倍增,她說,垂直長發(fā)、潔白婚紗、花前月下,是她期待了很多年的樣子。
“我是說,想得挺美的!”鐘晨暮突然加快了速度,被甩在身后的許以安愣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大喊著讓前面那個混蛋站住。
兩個人晨跑結束,在樓下的小吃店吃了早飯,離開家鄉(xiāng)這么多年,鐘晨暮還是喜歡包子饅頭小米粥,盡管外面的食品沒有家里的味道,他還是喜歡這種形式感。許以安拍著他肩膀說,年輕人要懂得入鄉(xiāng)隨俗,這才叫以四海為家嘛;她的四海為家卻是豆?jié){雞蛋和油條,這是他們家鄉(xiāng)早餐的另一種標配,鐘晨暮斜目以對。
許以安出門的時候,鐘晨暮已經倒在沙發(fā)上了,說酒足飯飽更讓人睡意萌生,許以安便搖頭邊表示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圬也,并說:“當初真不應該叫你黑幕,直接叫你朽木、叫你木頭更合適?!?p> 到了公司,運營部還沒來人卻呈現出一片狼藉,許以安擼起袖子開始打掃衛(wèi)生,這是從T城回來后養(yǎng)成的習慣。那天上班的時候,剛走進公司大樓就碰到了拿著一大摞文件的程亦初,程亦初微笑著問她事情處理好了吧?許以安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事情,程亦初轉進徐湘楠辦公室時讓她記得補假條。等安德烈上班的時候她懷著忐忑的心情走到安德烈的辦公司報告“方案心得”,安德烈聽完后笑著說了句“斗士的腦子開竅了”,好像那天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許以安聽褚楚說,見她臉色難看的出了公司,向澄昊去打聽了情況,安德烈說許以安有急事請假了。
許以安將安德烈簽字的假條交到程亦初手中時,程亦初接過假條仔細看了下,上面寫字朋友突然生病急需送醫(yī)院,她笑著說:“你的假條總算到了,徐總都問了兩遍了,問你什么情況居然在上班期間直接閃人?”
“我挺好奇的,徐總對每個新人都這么關心嗎?”許以安坐到程亦初對面,她們部門的其他同事都外出了。
“不,她是對你很關心。”程亦初神秘地笑了笑,順手將假條放進抽屜里。
“為什么???就因為我是學美學的?”許以安大惑不解,她總覺得這個行政總監(jiān)對她“另眼相待”。有次不經意下午茶時間,整個茶水間就她們倆,徐湘楠突然問她應該看過朗費德的《審美態(tài)度》吧?并問她覺得安德烈的審美是否是“非功利的心理和態(tài)度”。許以安讀過但沒有任何印象,她還沒回答,徐湘楠已經端著杯子走開了。她將這事說給褚楚聽,褚楚說,傳聞徐湘楠的雙博士學位中就有一個是哲學。
“因為她對安Sir有意思?!背桃喑跣χf。
“徐總監(jiān)和安Sir,這畫面我有些想象不出來啊?!痹S以安大感興趣,冷面美人和爽朗俊男,這足以引起她的好奇心。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程亦初詫異得看著許以安,臉上寫著你也太后知后覺了吧?
“我怎么會知道?”許以安的臉上卻寫著快爆料,但腦海中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她瞪著眼睛看著程亦初:“她喜歡安Sir,也不用‘關心’我吧?跟我有什么關系?”
“拜托了,姐姐,咱能小點聲嗎?”程亦初比劃著壓低聲音的手勢,她說:“因為你是安Sir帶進公司得啊。”
“怎么可能?我進公司前都不認識他?!痹S以安一臉迷茫。
“???你都不認識他?”程亦初的驚訝變成了好奇,她說,對照公司的職位要求以及許以安的簡歷情況,她已經將許以安排出在錄用考核之外了。那天面試過后,安德烈特意跑過來問今天的面試情況,等看到許以安的簡歷時,他說這個人看上去和公司比較有眼緣,并希望能夠錄用。
“為什么???看到我的潛力啦?”
許以安的自戀讓程亦初尷尬了一小會,她說她當時也問了類似的問題,明顯她問的是前半句。安德烈給她講了故事,說許以安在地鐵上呵斥一個沒禮貌的小孩,并當眾教育那孩子的,他最后說:“這人是個斗士,有勇氣有擔當有責任意識,將來會是一個好員工的。”
程亦初當時覺得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吧?就認為許以安是安德烈的熟人介紹進來的,所以程亦初見到她就喊斗士,連姓名都沒介紹就直接交給了安德烈。許以安卻在想,自己還真是成了格列佛、闖進了慧骃國,我明明是想憑著實力入圍,偏偏夾雜了運氣成分。但是,就因為這個,讓一個行政總監(jiān)對自己給外“關心”,她覺得自己還是挺冤枉的。
“你還喊冤?”褚楚吃午飯的時候小聲說道,面前放著一個砂鍋,這是樓下一家餐館的特色,她邊用勺子攪拌飯菜邊說:“你知道安Sir的外號嗎?江湖人稱冷酷希特勒,對運營部的每個人都是嚴苛以對,從不留情;而你呢,從進公司也沒少失誤吧?你別用這么大的眼睛睜著我,說你失誤都是客氣,那就是失職好吧?”
“有這么夸張嗎?我可是很努力的。”許以安一手拿著筷子一首握著勺子,那樣子像是手握刀劍,準備殺人滅口。
“如果努力就能獲得想要的一切,那我豈不是能開創(chuàng)一個帝國了?!瘪页S即說道,放心,朕一定會封你為妃的。她吃了口飯,笑著說:“失誤這么多,居然沒被希特勒給清洗掉,我都覺得很反常,更別說對安Sir有意思的徐湘楠了?!?p> “不過,你后來進步挺大,這個值得表揚?!瘪页愒V罪狀之后,立馬跟上夸耀功德。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的提攜?”許以安說,褚楚帶著樂于接受的笑容使勁點頭,許以安選擇直接無視:“看來我的好運氣是源自于德國人的公民意識,難怪有個一位德國人說:公民意識,并不是問別人、尤其是國家能為自己做些什么,而是自己能為別人、尤其是國家?!?p> “是的,安Sir是個好德國公民,就是……”褚楚停頓下,看著許以安笑了笑說:“就是這個公民意識太泛濫,不知道會不會引發(fā)什么?”
“會引發(fā)什么?”許以安話剛出后就明白她在說什么,隨即說道:“我不喜歡和愛聊八卦的人說話,容易降低智商。”
“同感,我也不喜歡,我是一個愛聊高級話題的哲學家,比如聊聊美學。”
“你滾……”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