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想絆倒李無道,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哪怕李無道毫無防備。
所以楚言他只是試試罷了……
只見楚言繞起李無道的小腿時,就已經感受到李無道的底盤穩(wěn)如泰山,輕易不能撼得動。他再使勁,企圖蠻力推倒他,卻還沒反應過來,就一個天昏地暗間,他被李無道絆倒,狠狠甩在地上。
屁股開花!腰酸背痛!楚言悶哼一聲,狼狽地從地上爬起。
李無道看著他,吼道:“再來!”
楚言咳了一聲,看著負手而立的師傅。師傅看似是老當益壯,其實深不可測,渾身是銅墻鐵壁。
接下來他可怎么打?
楚言想了想,在師傅的眉頭越皺越深,恐怕以為他在猶豫不決、懦弱無能時,他心中一急,脫口而出道:“不如師傅先來?”
李無道的眉毛挑起一邊,哼道:“我先來?”
楚言又咳了一聲,道:“師傅先來?!?p> 他便不再推辭,左腿利落地快速伸出,向距離不遠的楚言飛腳踹來。楚言心中還能微微一喜?他見狀迅速抱起師傅的腳,上身湊身到師傅跟前,手扶到師傅肩膀,企圖壓制師傅,把底盤不穩(wěn)的師傅絆倒。
結果還是失敗,師傅胳膊肘高高抬起,一胳膊肘懟上他的臉,他被打得苦水吐出,抱著他腳的手馬上放下了。他后退著,又被師傅一個膝蓋狠狠頂?shù)蕉亲?,再次趴下?p> 楚言面朝大地沒話說了,只聽上方的師傅又道:“再來!”
“……”楚言心道我還怎么來?但是他仍是乖乖爬起來,抹了口血,又握緊拳頭向他擺起架勢。
他道:“這次是我先來?還是你先來?”
楚言道:“師傅先來。”
于是他又伸出腳。楚言猝不及防,以上一個方式對付,不出意外又被撂倒在地。
楚言爬起,不好意思地低聲道:“……師傅換個功夫來,這個我暫且沒法化解?!?p> 李無道扶起胡須,不懂其意道:“我這算何功法,尋常人打架的樣式罷了?!?p> 你連尋常人都打不過,何來的修行,稱自己是修行者?
年紀小又如何?你要看你走的是什么路,再看你要成為什么樣的人,有什么樣的能力。
楚言領會到他其中的意思,低頭道:“我要受的磨難還太少,望師傅不吝賜教?!?p> 李無道被他氣的無話,半晌道:“不要我用腳踢,是否?”
楚言點頭,頓時感到周圍氣流的變化和扭曲,他往后猛推一步,剛巧躲過一擊。
楚言一愣,不知自己該不該笑時,下一秒,李無道又朝著他面門送了一拳!
楚言看準那拳頭,攔住,抱上,結果還沒抱得穩(wěn),更沒來得及用自己的鐵頭頂上他的腹部,就因胸懷大開,失守,反被他用膝蓋頂上腹部,疼的放下手臂。
李無道再一個勾拳掃到他的下巴。這次他沒被打的往前一趴,而是往后一倒。
脖子先落下,護住了自己的頭部,楚言門戶大敞的仰躺在地。
喘息片刻,他是那打不死的小強,又爬了起來。
他被掃到已經慘不忍睹的臉,臉開始慢慢充血,更加不忍直視,仿佛已輸?shù)囊粩⊥康亍?p> 李無道看他狼狽不堪卻仍堅強不息的模樣,險些動容,但還是穩(wěn)住,負手而立。只朝他淡淡地撇去目光,淡淡問道:“你無事吧?”
楚言張口,察覺不對。他用舌頭掃了一圈自己的牙齒,口中已血腥味彌漫。楚言朝師傅跪下,道:“無事,多謝師傅?!?p> 說完,他頭暈腦脹、強忍不適的給師傅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頭。
他活到現(xiàn)在,覺得自尊這東西其實沒什么用。
李無道被他這一拜給拜的迷糊了,但又強忍住,硬是不去扶他,而是問道:“你這是為何?”
“求師傅教我生存之道。”
生存之道,不僅包含生存下去的武力。他貪婪,這次正好有機會,他要求全部都學。
李無道歪頭,奇道:“我說過不教你嗎?”
楚言假裝一喜,又磕了一頭,道:“多謝師傅!”
李無道:“……”
李無道想,他之前說這孩子狡猾,還當真是夸大了他,這分明是個愣子。他花費這次經歷這么多時候,告他,推翻他之前所做,自以為的修行,鍛煉,皆是無用功,都是錯的!
他教他真的,正的,可這會看來,這孩子一直不解他意!還讓他教他?他這不是一直在教?
悟道悟得痛徹,實則也是朽木開花!要學的道,要走的路,還長著!唉!
“起吧?!崩顭o道不再看他,坐回石桌前,給自己盞了一杯茶。
楚言從地上爬起,不顧自己的頭重腳輕,站在師傅一旁。
師傅道:“坐下?!?p> 楚言便坐在他身邊,又從低頭,到直視師傅。
李無道被他看得發(fā)毛,放下茶盞問道:“你我剛才的斗式,你可明白我是何用意?”
他向來自詡自己穩(wěn)重如山,可一到這孩子面前,他就心浮氣躁。
他以為他教這小孩修行幾年,就要折幾年壽命。
楚言頓了頓道:“師傅在教我,我之前學的,練的都不對,如有幸勝了他人幾招,也只是有幸……”
你看他們倆的打斗,都沒有用內力,以常人打斗的方式打,甚至耍賴抓臉都成,楚言卻絲毫沒有任何勝算。
再給他楚言多幾次機會又如何?照舊打不過,不論是力度還是技巧上。楚言明白了,他自以為靠譜的打斗方式其實漏洞百出,之所以以前還覺得“百戰(zhàn)百勝”,是沒遇到厲害點的罷了。如果遇到厲害點的,他后果將不堪設想,被人按在地上摩擦定是常規(guī)操作。
……他先前沒少被打,被按在地上摩擦,他早就應該看出來他不行,可他竟恍恍然,還以為是那些人厲害,不是他太弱……
但在今天這毫無惡意,只是赤裸裸的兩兩對打中,他才恍然大悟地明白自己有多差。
而他要當修行者,山外有山,他再如此下去,必然是死路一條。
他也想過,偷偷翻身,可今天的這個事實表明:他根本不夠努力!
楚言的內心被自己“震撼”地不行,他又想了想,繼續(xù)剖白自己道:“我在山下保命的那些招,漏洞百出。若我要修行,經歷千難萬險,我在山下學的那些,就要全部推翻重來,它們都不對。在這山上,我現(xiàn)今的狀況,是沒有地樁的入門修行者。”
哪怕我正正經經的想過修身養(yǎng)性,也曾耳濡目染過其他的修行者,但我仍不夠努力。在這些實際上,我思慮的太少了!
判定我是低級、初級,都是我在高攀。
李無道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嘆氣,反而禁不住的寬慰道:“修行的入門階段是到了的,修身修心,你無師自通了些,可見是有靈性的。你之前跟我說的,你可曾記得?”
楚言不再說話。
楚言心道他說的勤勤懇懇、不悔不怨都是軟實力,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是硬實力。他還要“莫問前程”嗎?他并不想在這硬實力上,講“莫問前程?!?p> 他實在太差了……
“品茶?!崩顭o道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再從懷里掏出一本書,遞給他道:“修行修行,把底子打好才能修行,這里面講了修行者必備的要點“快、穩(wěn)”。那藏書閣也有這本?!?p> 李無道看楚言接過,心道我親手給你,可見我對你是看重的。
李無道繼續(xù)道:“你每日的早晚,學學里面的三招七式,把底盤打好,身子練好,出拳有力、腳步生風。”
楚言欣喜,展了一個笑顏,對師傅道:“多謝師傅?!?p> 便暫且把其他東西放到一邊。
他的臉腫得厲害,眼皮上的大包更加累贅,墜得他視線都模糊。他低頭翻起手里的書,一頁頁翻過,其上面的人物動作的詳解圖畫配合詳解的密密麻麻文字,是一本,很通俗易懂,又實用的好書了。
“動”起來的畫面就是一個武者在他面前揮動。
楚言再次道:“多謝師傅!”
“好好品茶!”
“是,師傅!”
李無道讓他品茶,他便把書放到懷里,細細品起了茶。茶杯小,一杯茶也少,師傅很快品完,也沒與他招呼,就轉身離開,灑脫自如。
楚言品茶也品得正經,口中的血沫是自己的,他也一并“品”完。正正經經品完一杯后,他卻也毫不留戀的速速離開這個院子。
…………
他每次離開這院子都舒心地想罵人。
不是師傅不好,是他的臭毛病。
楚言徑自回了自己的屋,再把師傅送給他的書拿出來,細細讀著前語,了解大致,比如這么多頁紙,可有分門別類,分別修的什么??赐?,他再看了第一招。
他在屋子里練了練。
這一練,花了小半個時辰,才有些通透。
看似簡單的動作,他也辦不到。
第一招就講究定力。他扎馬步,加上這樣一動不動的拎過木桶,有點定力,但讓他“金雞獨立”,單腳立起,他就絕對不成了。
他不滿足的翻到后面,因有了前車之鑒,就發(fā)現(xiàn)越到后面,動作越難。
看似是都不難,做起來卻難得嚇人。他做了整本書的最后幾招,得出的結論是跳過前面萬萬不可。他前面更是沒琢磨透……
首先,心胸開闊,肩膀要展開……
他不知自己這成日里被打擊的要卑躬屈膝、束手束腳外,這肩膀還能不能如愿以償?shù)氖嬲?,做大鵬展翅,輕盈地練上這些招數(shù)。
自信也是練這些招式的必備要素,可他沒有,他煩躁地連續(xù)翻了幾頁,越囫圇吞咽越覺得他自個不行?他要人手把手教嗎?他必須得一個人背地里偷偷練?
但他一個人為何就不行?
楚言嘆了口氣,耗了半個時辰再看,看到累了,便給自己的臉抹了一些傷藥,饑腸轆轆地去吃早飯。
他依舊在食堂是沒飯吃的,因是過了飯點,他便又去了灶房,接受了前輩們又一次的教導洗禮。
他吃飽后,轉頭去藏書閣,在藏書閣里看見了蕭小苒。
她黑發(fā)紅簪,小小年紀便有了亭亭玉立的小少女模樣,正背對著她面對書架看書。
楚言不知該不該喊她,盡管意識到她可能又是來找自己的。
他跑到一旁跟看慣藏書閣的師兄問書。等余光瞟見蕭小苒看他,他便走過去,跟她問好。
蕭小苒想笑又不好笑地看他,“關心”地問道:“你的臉是怎么一回事了?”
怎么睡了一覺還越來越嚴重?
蕭小苒細看他臉,發(fā)現(xiàn)這臉貌似還被人,揍了?蕭小苒眼里的感情變得更加真摯了些。
楚言摸了摸臉,嘆道:“無事。”
就是不想說了。蕭小苒識趣地道:“哦,你找我何事?”
楚言有些黑線,看眼前比他矮一個頭的人小鬼大的小鬼頭,直言道:“不是你來找我的嗎?”
蕭小苒一跺腳,吊梢眼向上翻著,英眉挑起,道:“誰道我來找你的?我來找書!看你與其他人對話,卻老是偷偷看我,我才沒急著走,以為你找我有事的!”
楚言被笑到,實在也懶得計較了,就順著她的話茬,老實問道:“哦,我找你沒甚大事,就想問問你那些桃花餅吃完了嗎?!?p> 她道:“哪有那么快吃完?”
楚言便道:“吃完了與我說,我做好些給你吃?!?p> 楚言想到他要做這桃花餅給師傅吃。為了所致的誠心,他今日下午就再去摘一回桃花吧,然后下午做好,晚上就給師傅送過去。
她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我的書拿到了,我走了。”
便頭也不回地,跨大步離開。
楚言看著她颯爽的背影,突然有一點點害怕她長大變成個男孩子的性格。
在旁無聊的師兄問他道:“你和師姐關系甚好?”
楚言的腦袋,神經一抽,他道:“……不好,只是我什么都順著她,聽她的話?!?p> 待師兄帶著一種莫名其妙、若有所思的神情走后,楚言還驚訝于自己剛剛開的口。
他沒出竅,這聲音也是他的,可他想說的卻不是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