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言遲遲醒來,醒來時朱立已經(jīng)出去晨練了。
他頻繁眨了眨眼,便下床洗漱,轉(zhuǎn)身卻在自己床頭看見一個插著紙的飛鏢?
“……”
楚言一早就有了起床氣?心道自己多硬的命,不然他這一不小心,頭撞到床板上,直接就嗝屁。
他坐在床板上,把飛鏢從木板上拔下來,看了看手里的飛鏢長什么樣,有沒有其門派獨有的標志,才慢悠悠展開紙張一看:讓他今晚飯后,去小樹林一趟。
落款還有龍飛鳳舞的名字,是陳恕讓他去小樹林一趟。
這把楚言又給看笑了。想著這男人約男人去小樹林,不是茬架找事還能干什么?反正絕對沒好事。
門派暴力果然在這四月第一天就開始了。
是不是陳恕對他的鮮血研究突破了,現(xiàn)在又想利用他做什么?
但他又能如何?他還是教自己那句話:既來之,則安之。
既靠他進了外門,這“恩情”就要沒完沒了的報了。
是這么想著,楚言到底嘆了一口氣,才開門迎接新一天的陽光,揉揉臉出去洗漱。洗漱完,又干吃了一塊點心填肚子,他繞著半邊山不停歇的來回跑了兩圈,再大汗淋漓地喝了幾大口山間的溪水,拎起木桶,對著大自然扎馬步。
是的,背后是綠草茵茵,他面對著河水扎馬步。
他扎上約摸一炷香的時候,就可以把這些都放下,這一早上的基礎(chǔ)晨練也基本完成了,也代表他接下來可以去好好吃飯和好好看書了。
扎馬步的過程中,他轉(zhuǎn)移注意力,腦海中火光一閃,讓他突然想起后山。
也沒幾天前,朱立跟他神色嚴肅的提過別去后山,那里可能危險重重。
朱立跟他說這個秘聞:那里“死了人”,但是不用擔心。封閉這個消息是怕我們?nèi)诵幕袒蹋L老們會好好處理,永絕后患……
話說的這么好聽,騙他就行,楚言一聽就知是假的。所以這才過幾天,這危險就這么云淡風輕的過去了。處沒處理好,也沒有一個邀功好事的長老出來聲張:我們解決了近期山中的一大殺人案件!其殺人動機!作案手法!我們統(tǒng)統(tǒng)找出人證物證,究起根源真相大白!
——楚言哪怕聽的是這些不帶個人感情的聲明,也想真實地聽到。他其實還一直在卑微地,默默地幻想這些聲明出現(xiàn)。出現(xiàn)了那時候會如何?他覺得他聽了,自己再受這些門派暴力也肯了。因他受的暴力是小說給他作為反派的變質(zhì)成長的經(jīng)歷,這是給他的。而這正義之山上,本不該出現(xiàn)門派暴力這種東西,讓人心寒。
就算是出現(xiàn)了,給他們所謂庇護的長老們,不去忽視,而是堅決杜絕,將它們暴露光天化日之下處理,徹底解決,以儆效尤,也是他最想看到的故事劇情。他會真誠地把這些大佬們崇拜上天。
……可是都沒有。這些天,他耳旁沒有關(guān)于這山的八卦秘聞,生活過得無比正常也平平淡淡。這不僅是他慢慢忘了,也是朱立這個小孩兒很快忘了,還有這山上所有知曉此事的人,都很快忘記了……
不管是少了個弟子還是失去幾個弟子,包括長老都“忘了”。真忘,還是假忘,總之這事就這么過去。看似沒解決,但是因果就仿佛在其中有效循環(huán),已經(jīng)自行得到解決。
黑吃黑,說起來,就是這么來的。
光明當?shù)谌?,看他們自相殘殺,殺完沒事,他們潔身自好,都裝看不見。
后山,估摸現(xiàn)在去找,也找不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他們第三方,是處理后事,維護漂亮光景的。
風平浪靜,山中是與往日沒差別的平靜祥和的模樣。包括楚言,他也“心平氣和”。周子明那事,恐怕對這山里知曉詳情的人來說,是一場冤有頭債有主的大夢,這夢里他們是第三方。這冤債清了,沒有后患,斷的干凈,大夢自行結(jié)束,對他們來說,可能算是好事一樁。
只是對于楚言這個“參與”其中一半過去的參與者來說,始終意難平!
他始終想起來就難受!他希望這個事情鬧大!他想讓大家看看“黑”,讓大家知道“黑”的可怕,無辜可憐的人深陷其中的害怕與無助。他想那些自詡正義之士的少吹些牛逼,少做些白日夢,把這山上管好,才能管起天下事!
只是,楚言他這也是異想天開。
他異想天開的事太多了,他也只會嘴皮說說……他時常感到自己的無能,以及無能為力,也明白這世界,黑黑白白,就是這樣。每件事必究根結(jié)底,是他太癡太傻……
自我悖論,楚言從沒少干過。楚言看著面前平靜的河面,想著,自己怨聲載道,不過因為自己沒有能力打破創(chuàng)造新世界,還強迫這世界出一個分明的結(jié)果來。何苦。
他可能扎了有一炷半香的時候,不過也無所謂了。他放下木桶,勉力活動活動自己的腿部肌肉,便想去后山看一眼。
他很少去后山,后山田地較多,他不怎去那做農(nóng)活,他以前常去山沿翻蔬果。
他上次去不記得什么時候了,而后山好幾座,他這次要看的,是周子明報仇的那座后山,又叫思過崖。
楚言饑腸轆轆地過去看看,說情懷也實在好笑??伤F(xiàn)在就正認真地站在后山平靜的竹林前發(fā)愣,旁邊是山石,還能靠一靠。
思過崖里的這片竹林,不僅是山中最大的竹林,而且其竹子還是奇特的品種,活了三四年的竹子的竹干,就有十年的常青樹那么粗,雖有局限,但養(yǎng)大的竹子,一個人的手臂都險些環(huán)繞不過來,可見其奇特的像是假的竹子。
它還堅硬無比。堅硬無比這點,讓人惱火,空了大塊的地讓這竹子自由生長,這竹子卻除了拿來燒火,也沒有其他用,可不惱火?可沒點深厚內(nèi)力的,砍半天也不一定能砍倒這里一棵竹子,能不惱火?
一般師傅要把弟子罰到這,一是小黑屋滿員了放不下,二是這次闖的禍人多了,小黑屋更放不下……所以就放到這兒,遞一把斧頭,讓犯錯的弟子砍竹子,變相地幫日日燒火做飯的前輩們多劈些做飯菜的柴……
大概是前陣子出了事,雖然過去,但這思過崖還是沒人敢進來?楚言這一路走來,沒看見半個人影。他先前怕被人逮住的心中石頭就放下了。進了這思過崖內(nèi)部,他雖莫名生出一些膽寒,但只要不出現(xiàn)一個突然而來的新的人物出來害他?他還是安全的?
我是安全的。楚言一邊自我安慰,一邊把這個思過崖轉(zhuǎn)了一圈。
思過崖從來沒有不許弟子不能隨意進出。前些日子前輩們也過來了,那他逛這崖,只是無事瞎逛,多少比逛桃花林偷摘桃花要放松點……
他看看四周,然后觀察了背后的山石,看上面有沒有血跡留下,又神經(jīng)質(zhì)的進通透的竹林察看了一遍。
他小心腳下,為防自己落入缺德人挖的土坑中,也防止暗算還有這春日里漸漸出來的蟲蛇螻蟻。
一切平常。
抬頭,竹葉尖似乎要插入云層里,他當時和玄冥分開,就是在這樣的竹林里。
這里死過人,不知以何方法,楚言看了會,草叢也扒過,便抖落雞皮,打算快速離開。
一股強大的氣流卻從后方清晰傳來,他猛然一回頭,只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而自己的左臉瞬間被竹片劃傷!
熱血從臉上熱乎乎的淌下。
在情急中,也不明哪個方向,傳來大動靜的竹枝葉嘩啦啦的響聲。
楚言來不及回憶這情景多么熟悉,轉(zhuǎn)身迅速看著四周,打算走走過場,不管看到什么,看完就跑時,卻在右方看到輕飄飄坐在晃悠悠竹枝頭上的李無道!
他蓄力要跑的架勢就慢慢頓住了,站定。楚言捂著血流不止的臉,楞楞地看著師傅,似是反應不過來。
一老一少,就這么莫名地,一上一下,互相瞪起來。
這孩子像是反應很久才反應過來,才朝上面用氣支撐,都快麻木的面無表情的師傅弱弱地喊了一聲:“師,師傅……”
楚言內(nèi)心:草,別告訴他這李無道的真實身份也不簡單!
“你怎跑這來了?”李無道沒從這孩子臉上看到對他高超輕功的敬佩之情,便悻悻地從竹枝上飛身下來,舒展腿骨,厲聲質(zhì)問他為何到這來!
這孩子卻像是嚇到了,還沒反應過來,半晌“啊啊啊”地才終于道出:“沒沒,我沒來過這里,想知這里為何叫思過崖?!?p> 他聲音尚且稚嫩,繼續(xù)干澀道:“師兄說這里有許多大坑,就是給犯犯錯的弟子受苦的。竹林里的這這些竹子,像我這樣的砍上十日都砍不斷,極其難砍。我便好奇地過來看看。”
這正好解釋他為什么對這思過崖探頭探腦的原因……
李無道哼了一聲,把這孩子拉到身旁,粗糙地給他臉上抹上膏藥,道:“怎么這么好哄騙?我跟在你后面小半日,不知你來這作甚?!?p> 李無道恨這孩子,想他曾做山下乞兒,還是這副德行,不知道吃過多少虧罷?
楚言一驚,扒開他的手,眼睛瞪的大大的道:“師,師傅為為何跟蹤我?”
李無道吹胡子眼一瞪,口水直濺,兇道:“今日閑來無事,正好看你平日如何自己修行!我給的書有沒有好好看!哪知你什么事不做!怕這里來,就為你師兄調(diào)侃你的幾句話!呆兒!”
楚言被吼得肩膀一顫,更加吞吞吐吐、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今日有好好練習,馬馬步練了,我我每每晚看書……”
楚言跟后,又妥協(xié):“我不努力。”
李無道氣極,給他額頭敲個饅頭,問他:“我給你的書看了多少?”
楚言道:“粗粗看了一半?!?p> “可會練一節(jié)?”
楚言硬著頭皮道:“會,會,就是——”
“練給我看!”
“……”楚言這下真慫了,他哪怕拿著書,也不知怎么練氣,他跟里面的人物一起學武,學的像在練廣播體操,這不是在為難他?
但楚言口嫌體正直,心中默默吐槽,臉上沒臉沒皮,退開一步,就開始練了起來。
…………
觀了成果的李無道:“……”
他也不知自己怎就在今日起了心致來偷窺這呆兒的修行,這看他一天少自己一天壽命呦……
李無道在他練完后,直接道:“罷了,從沒人教過你,自是如此??上雽W武?”
師傅吼道,問他可想學武?
楚言心中吼道我可想你教我了!要是毫無底子,光靠書自學都能成功,這世上還要什么老師,什么師傅?
接下來,李無道就教他基本功,還承諾每日讓他偷偷爬墻來他的院子,他會教他半個時辰的武功。
楚言又傻傻問他為何不能正門走?
老頭兒的耳朵有點紅,道以他的身份,怎好開小灶,只專門教一個人。
老頭兒道:“我教你就不錯了,你好好修行,莫胡思亂想或者愛慕虛榮,把我出賣!”
楚言裝作自己一心在糾正姿勢,實則懶得再說,只“哦”了一聲。
“……”李無道心里又罵了一句這破孩兒……
他已經(jīng)屬于退伍的清閑師傅,地位崇高,小師傅們有武術(shù)和修行的困惑向他請教,還要看他老人家的心情。這樣個人物,光明正大教他楚言,不是擺明給人落話柄?
要是這呆娃聰明,其實李無道也不介意給人落話柄……
只是這孩子,李無道自己也說不上來,他大概,命里欠這孩子的,總看他看不過去要拉一把。說是喜歡這娃,看重這娃的通透明事理,絕對說不上……
楚言以為自己學武絕對不快,卻沒想到原主的基因還是不錯的,畢竟是魔教教主的兒子,天賦有。他學得極快,還突然開竅似的不流于表面,出拳的力度大,快如風。
有穩(wěn)扎穩(wěn)打,不心浮氣躁的現(xiàn)象趨勢。
師傅給他掰正了手勢,教學中反倒不會發(fā)火,熱和勁兒像個親切又勤快的好師傅。師傅道:“哎,哎,就是這樣,你做對了!”
然后他負手在一旁看他出拳道:“你照著這個力度,揮拳百次,不準少一次!日日都要練!不可懶惰,你心里要有數(shù)!”
“……”楚言聽到揮拳一百次,眼睛一花。他現(xiàn)今才十三歲啊,這一個個用得著對他期待如此之大嗎?要求都超乎尋常?
他深刻懷疑作者寫楚言的小少年時期,一直忽略了這樣小年紀的小孩能做什么大事。這作者可能一直忽視,就只按他的節(jié)奏來,怎么爽快怎么來,壓根不根據(jù)實際情況。
這垃圾作者。
楚言想來想去,只能罵寫這本書的作者才能解氣。
李無道師傅在一旁悠哉地看他力度不減的揮了百次拳后,道:“今日就到這了,你早日回去吧。”
楚言:“好,多謝師傅!”
他終于可以下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