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后我們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看著皎潔的月色,這一刻,沒有人說話,但我能感受到這種屬于凡間的靜謐和愜意。
韋芷柔不知道何時用紅泥小爐煮了茶,就著月色,我們喝了一杯粗茶,竟然也覺得滋味兒不錯。
我有點理解為什么那些天宮里的那些神仙天天想下凡了,凡間確實和仙界不太一樣。哪怕是粗茶,也有一分屬于人間的煙火氣。
我仰著頭看著遙遠的天際,喃喃道:“花酒,你說現(xiàn)在天上是什么時候了?”
花酒并不愛凡間的粗茶,所以接過韋芷柔泡的粗茶略沾了沾唇角便放下了。
聽了這話,卻是倏然一笑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怕是看守百草園的那只貪睡貍奴還未睡醒吧。怎么,河清,你是懷念咱們在天宮的日子了?”
我搖了搖頭,“人間還是很有趣的,只是從這里壓根看不到天盡頭那棵菩提樹,我有點分不清身在何處了?!?p> 花酒眸子里帶著我看不懂的神色,“人間還有個稱呼叫,叫紅塵俗世,便是因為它瑰麗無比,于了塵緣,修仙身的神仙來說,哪怕明知它如鴆酒,也要為之沉醉?!?p> 總覺得這一刻的花酒離我有些遙遠,我插科打諢道:“別跟我說你是想喝酒了,咱們下來的時候我可沒帶什么好酒,酒都在我?guī)煾改抢锬?。?p> “算了,我跟你說這個做什么,你就是蠢東西?!?p> 花酒瞥了河清一眼,似是自嘲,又或者是別的什么。
沒等河清說什么,花酒就轉(zhuǎn)而說起了他來這里的目的。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來這里嗎?”
我和韋芷柔皆搖了搖頭。
“我之前沒說的還有一件事,青云觀其實還有一個名字。在那位觀主未曾飛升之前,它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娘娘廟,求姻緣最是靈驗,而這里并未供奉什么女仙,這一切皆是因為那位觀主的結(jié)發(fā)妻子?!?p> “據(jù)說,那位觀主的結(jié)發(fā)妻子是來天上下凡的仙女,可醫(yī)死人肉白骨,所以她的夫君才得以白日飛升,最后跟她一起返回仙宮。因為他們這對神仙眷侶,所以大家才會稱呼青云觀為娘娘廟,在此地祈求姻緣。”
“但我之前無聊的時候翻看過月老堆在書房里那些姻緣冊,上面記載的那些一起飛升的夫妻里并沒有他們的名字。反而,那位觀主是以無情道白日飛升的?!?p> “你說,那位凌云仙人的妻子最后去了哪兒呢?”
花酒說這話的時候明明是笑著的,但是我卻從他眼眸里看出來那極致的寒意。
我張了張嘴,最后只是嗓音艱澀的說道:“那位下凡的仙子留在了人間,沒能再回去嗎?”
花酒唇角的笑容逐漸增大,“是啊,她沒能再回去?!?p> “永遠留在了這里,再也不曾入輪回。”
我聽到了花酒的后一句,心里驀然一寒,簡直無法想象當年那對夫妻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何會走到如此地步。
花酒聲音又低沉了幾分,還帶著幾分涼意:“你猜青云觀的門前的天燈點的是什么?為何他們會懼怕女子夜晚敲門?”
我摸了摸不知道胳膊上不知何時起的雞皮疙瘩,不自覺的跟韋芷柔挨的近了些,小聲的說道:
“難道是那位仙子是死在了這個道觀里,那現(xiàn)在道觀里的人知道?”
“說起來,你到底為什么要帶我們來這里,這一樁舊事你為何又那么清楚?”
花酒也沒有再故意賣關(guān)子,而是開口說道:“百花園之前有個蒔草仙子,我未化形的時候她經(jīng)常過去照顧里面的仙花,我聽她提過她要下凡歷劫了,如果歷劫成功,她就可以從地仙晉升為玄仙了。”
“那個時候,她都給自己想好道號了,但是我和那些同伴等來的卻是她渡劫失敗的消息。”
“她渡的是情劫,而那位凌云仙人渡的卻是殺妻證道的白日飛升雷劫,你說好不好笑?”
“我也沒想到這里曾是她的渡劫之地,她那么耐心的人,怎么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里呢?!?p> 我問道:“你說要給蒔草仙子報仇嗎?”
“不,她的仇自然是要讓她自己報,我只是想把她救出來?!?p>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蒔草仙子還活著嗎?她在哪兒?”
花酒搖了搖頭,解釋道:“她的魂魄被拘在這里了,我要送她入輪回?!?p> 韋芷柔從聽到這對神仙眷侶的故事就沉默了,直到此時她好似才回過神來,也只是問了一句:“他們不是夫妻嗎?為什么會這樣?”
也不等別人解釋,她自問自答道:“原來這世上的夫妻并不一定幸福,那屬于我的那位如意郎君也會在某一日跟我反目成仇嗎?”
我看了韋芷柔一眼,見她好像被這個故事打擊的不輕,于是就出言詢問道:“從初見的時候你就說你要尋夫君,你現(xiàn)在還想尋嗎?如果想的話,我可以幫你?!?p> 我手上捏著那根紅線,等著韋芷柔的回答,如果她說想,我就把紅線綁在她手上,可以看到她未來夫君大概在哪個方向,然后順著紅線找到那個人。
但韋芷柔聽了我的話只是搖了搖頭,說道:“你們不是還有正事要忙嗎?我現(xiàn)在也不怎么著急要找什么夫君,如果有緣,哪怕我不去找,他也應(yīng)該會來到我身邊吧?!?p> 她俏皮的眨了眼睛,故意說道:“其實我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跟姐姐一起把那位仙子姐姐救出來。”
好吧,她才不承認她是被這個故事里的仙人夫君嚇到了呢。她只要一想到到萬一她找到的夫君也會這樣狠毒無情,她就覺得心里發(fā)寒。
她有一瞬間竟然覺得,她不該離家出走。
可是如果她就這么回去乖乖接受家族擺布,她又有些不太甘心。
所以在沒見到故事里另一個主人公之前,她心里的疑問或許沒有人能給她更準確的答案。
“所以花酒,你說要跟小柔做的生意到底是什么?你又為什么說來這里能讓她賺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