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諳靜默地坐在桌旁。
“小姐?”章兒問道。
顧諳忽以手掩面,長長地嘆息。
“她告訴你我爹的事了?”章兒道,“她看到我,卻不愿同我多說一句。沒有解釋,沒有告別,仿佛她的出現(xiàn)只是我的錯覺。所以,她并不為我而來。”
顧諳雙手交叉搭在唇上,愛憐地看著章兒,以實言告之。
章兒淚噙在眼里,透著少女的倔強:“所以,傾我一生,只能是章兒了?”
顧諳握住章兒的手:“從前以后,我們會一直相依為命下去?!?p> 章兒仰起臉:“他還在夢里給我講故事嗎?”
“會!”
“你還會幫助那些活著的章家人嗎?”
“會!”
淚珠滾落著少女那顆悲傷的心。
“四師說的不假,南地果真不好。小姐,我們回家好不好?”
顧諳拭去章兒腮邊淚滴,點頭。
章兒將臉埋在顧諳手中,哭了起來。
顧諳臉上,有淚水的痕跡。
女姁用手掐著向陽花的花瓣,一下一下。陳娘繞著向陽花轉(zhuǎn)著,漸漸由好奇變?yōu)椴唤?,問:“好兒媳,你是恨這花兒嗎?”
聽了陳娘的話,女姁干脆開始扯著花瓣。
“好兒媳,扯了多可惜?!?p> 女姁抬頭,看著向陽花的花盤,道:“有多可惜?留到秋季也得落個枯死燒灰。”
陳娘沒有聽懂女姁的話,仍舊勸著道:“好歹盤上結(jié)籽了,上秋打下來,榨油、熟炒,總有用處?!?p> 女姁回頭看屋里糾結(jié)的兩人對陳娘道:“已經(jīng)幾年沒見她們這樣了,熬點稀粥吧!這幾日怕沒有胃口了?!?p> “孩子總得經(jīng)事才能成長的?!标惸锴逍阎?。
女姁卻道:“她們倆不同別的孩子,經(jīng)事比別的孩子早,懂事也比別的孩子早。別人騎竹繞床時,她們倆一個在山巔枯讀、一個在練武;別人依偎在父母膝前撒嬌時,她們倆已在山河間磨礪。世人只看到她們的成就,羨慕她們的名聲,可有誰知她們背后流的血淚?我曾以為所謂辛苦已在少時遭盡了,原來老天對人的考驗,從未停歇?!?p> 女姁的一席話竟引起陳娘的傷感來:“老天對我也不好?!彼袄∨畩惖氖郑笾?,“好兒媳,你把相公找回來吧!”
女姁語塞,卻仍耐心地問道:“好婆婆,你總得告訴我,我的小相公姓字名誰,家住哪里吧?”
陳娘白了她一眼:“我要知道,還用你去找?”
女姁直呼有理。陳娘很喜歡被人認(rèn)同的感覺,開心地問道:“后面菜園里的小菜長得正壯,拔幾棵給你們熬菜粥喝?”
女姁看著不知比自己少多少歲,卻愿意將自己看成少女的陳娘,涌起點點溫暖的感動,問道:“好婆婆,臨行前我?guī)闳コ梢落?,做兩身漂亮的衣裙,再帶你去無方游聽?wèi)??!?p> 陳娘立時歡喜地抱緊女姁。
賀賁正進院,看著院中抱在一起的兩人,只得輕咳了兩聲,止了女姁道:“風(fēng)緲閣來人了。”
女姁皺眉:“半璧公子?”
“是!”
女姁回頭看向室內(nèi)的兩個孩子,對賀賁道:“賀堂主將人請至花廳,我去見?!?p> “好!”
女姁回身對陳娘道:“好婆婆,快去熬粥吧!”陳娘痛快地應(yīng)著去了后園拔青菜苗。女姁仰頭望天,自喃道:“南人多事!”
花廳里黑衣的老者站在花架前,看攀成簇的紫色小花。
女姁輕盈而入,譏諷道:“主人被劫,閣下還有心思賞花?”
老者聞聲回頭,打量了女姁道:“你不是顧諳?”
“莫不是半璧公子以為我相師堂是招之即來之輩?不過得了七空幾句贊譽,攀了南杞太子的枝便不將尊卑教養(yǎng)放在心里,我竟不知如今這江湖,求人還這么囂張。”
老者神色一滯,但還是行了禮:“請問您是?”
“我是少主的屬下,微不足道的人。”
“在下胡塵,奉我家公子令,求見顧少堂主。”
女姁冷笑道:“南宮軼在自家地盤上被人掠了,偌大的帝國無策?竟求到咱們一個外人頭上?”
老者如實道:“太子失蹤當(dāng)夜曾與顧少堂主獨處過,有些事,我想求證顧少堂主------”
女姁冷眉俱挑道:“閣下,話可要想清楚了再說。什么叫獨處?什么叫求證?難不成你們丟了太子是咱們的責(zé)任?”
老者不計較女姁的冷言,又道:“我家公子少在江湖走動,江湖經(jīng)驗不足,所以才想請顧少堂主幫忙一二?!?p> “你們的皇帝不是已責(zé)令三法司勘理此案了嗎?有官府出面,總好過我們江湖草莽?!?p> “江湖之爭還需江湖之法去解決?!?p> 女姁聞言一笑道:“按說半璧公子與相師堂簡兮公子齊名,江湖翹楚總有相惜之理,但不巧,咱們定了歸期,請恕幫不上這個忙?!?p> 老者堅持道:“我家公子交待,一定要將書信親手交予顧少堂主手上?!?p> 女姁道:“其實南杞人才濟濟,沒有半璧公子,還有全璧、殘璧公子等著為太子效勞,半璧公子既無策,不如出外賞賞暮春夏初之景,萬紫千紅才叫美呢!”
老者怔道:“姑娘該知此事干系重大,我想顧少堂主一定有她的想法,不如請她出來,聽一聽她的決斷?!?p> “不過丟了一個太子,再立太子便是了,豈不更省事?你也可以回勸你們家公子,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太子,這個太子沒了,還有下個太子巴望著?!?p> 聽著女姁刻薄之語,老者額頭青筋突起,厲聲道:“姑娘不過一屬下,怎能替顧少堂主做主?”
女姁絲毫不讓:“誰說我做不得主?賀賁,送客!”
老者呆立半晌,終拂袖而去。
賀賁送走老者,轉(zhuǎn)回會客廳正要詢問。女姁指著花架道:“被南人看過,臟了,扔了?!?p> “小姐并未有不幫南宮太子的意愿。”
“所以呢?”女姁看向賀賁,“用相師堂的力量解救一個北芷的敵手?賀賁,你素以搜羅情報著稱,會不清楚南宮軼的能力與分量?一個小小的半璧公子就要引得相師堂而動?那么接下來呢?暴露在嚴(yán)家、南天女峰眼皮底下的我們?nèi)绾巫蕴???p> “至少風(fēng)緲閣拜訪一事該讓小姐知道,小姐早有應(yīng)對才是正理。”
“我會跟她說的。”
?。ɑ◤d: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