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美回到宴會上,一切如常。
沒有人去現(xiàn)場“捉奸”,可見幕后之人已經(jīng)知曉了跨院里的情況。
目光掃視一圈,所有人都神色如常,也不知是誰這般煞費(fèi)苦心?
趙光美想知道,但輪不到自己追查,還是讓李從嘉自己費(fèi)心思去吧。又幾番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后,宴會便在賓主盡歡的氛圍中結(jié)束了。
出了王府,耿明和馮府的侍衛(wèi)早已等候多時,一行人徑直回別苑去了。
醉醺醺的李從嘉和李從善送走了所有客人,轉(zhuǎn)身回府,準(zhǔn)備去尋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時,被周娥皇請了過去。
茲事體大,必須盡快處置。
往周娥皇身上撒湯汁的侍女上吊了,據(jù)說是聽聞王妃受驚動了胎氣,惶惶不安,未免連累家人,自縊謝罪。
至于攙扶趙光美那個內(nèi)侍,找到的時候已經(jīng)成為湖里的一具尸體,失足落水這樣的說辭恐怕誰也無法相信。
李從嘉聽過來龍去脈后,酒意完全被怒意所取代。
他知道金陵城里有不少人仇視宋國,想捉弄或?qū)Ω囤w光美,可過分的是竟然選擇在王府里動手,還牽涉到自家妻子。
這要是今日真出了事,妻子的名節(jié)毀于一旦,自己也會顏面盡失,后果不堪設(shè)想。
“六哥,六嫂……小弟籌備宴會,多有不周之處,以至于……明日我入宮向父皇、母后請罪。”
李從善是宴會的組織者,結(jié)果出了這等岔子,多少有些難辭其咎。
“此事與你有何關(guān)系?”
李從嘉擺手道:“你不過是吩咐幾句,長史和管事們自會安排,這些宦官侍女,你又哪里認(rèn)識,哪里能提防到?”
“六哥……”
李從善本來惶惶不安,不想六哥如此爽快,頃刻間便將自己的嫌疑排除,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什么。
“好了,回去吧,此事…為兄自會處置。”
“是,小弟先行告辭?!?p> 李從善走了,周娥皇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眉頭微蹙眉。想要說點(diǎn)什么,但瞧見丈夫的神色,終究咽了回去。
“好了,岳母與女英沒走吧?你卻陪她們早些安歇,此事……我來處置?!?p> 李從嘉安撫兩句,送走了妻子,隨后一場雞飛狗跳的搜查自然開始了。
關(guān)于今日“更衣”之事的線索徹底斷了,想想也是,幕后之人既然敢殺人滅口,自是準(zhǔn)備萬全,抹去了所有痕跡。
不過意外的收獲倒是一樁,擒獲了一對暗自相會的鴛鴦,得知女主角竟是獻(xiàn)舞的三寸金蓮窅娘時,李從嘉勃然大怒。
與之暗自相會之人乃是國子監(jiān)的一名書生,名叫樊若冰,據(jù)說與窅娘乃是青梅竹馬的鄰居,自小互生愛慕。
后來窅娘因家中貧寒,為了生存,在其母責(zé)令下參加了太常寺的舞女遴選。因其身姿纖柔靈活,似乎還有幾分西域回鶻血統(tǒng),一雙眼眸顧盼生情,故而被主管樂舞的協(xié)律郎一眼相中,專心培養(yǎng)為太常寺舞姬之首。
并得到了鄭王妃周娥皇的青睞,編排練習(xí)霓裳羽衣舞,今日在王府夜宴上獻(xiàn)藝。窅娘得到的叮囑是多看幾眼宋國來的三殿下,多加恭維便是。
逢場作戲是舞姬們的必修課,窅娘自然照辦,一曲舞畢,便悄然溜走,到王府的角門出去會樊若冰。
兩人乃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奈何一入太常寺,平素想要見面難如登天。樊若冰則一辛苦讀,希望謀取功名,以官身想辦法迎娶心上人。
奈何屢試不第,費(fèi)了好大周章才進(jìn)入國子監(jiān),希望能謀取前程。
鄭王設(shè)宴,為顯重視文教,除了邀請重臣外,國子監(jiān)擔(dān)任博士的些許江南大儒也在受邀之列,樊若冰知道窅娘會出入鄭王府,自然抓住機(jī)會,費(fèi)了好一番功夫才謀得隨從身份,跟著博士一道進(jìn)入鄭王府。
偷偷與窅娘見面,本來互訴衷腸之后,安然離去,再謀來日便是。不曾想花廳跨院之中出了意外,在宴會結(jié)束之前,周娥皇便下令王府加強(qiáng)巡邏戒備。
王府戒嚴(yán),以至于樊若冰無法返回宴會之所,與博士一道離去。而那位國子監(jiān)博士大抵是喝多了酒,也忽略了樊若冰的存在。
一個學(xué)子與舞姬會面,而且還是青梅竹馬,有情有義的那種,也并無失禮之處,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
畢竟窅娘不是宮女,也非王府侍女,私會情郎,最多是道德問題,并無其他不妥。周娥皇若是在場,大概率會原諒他們,甚至成全有情人。
但李從嘉卻暴怒非常,一來是因?yàn)椤案隆笔录兴w怒,二來……密會之人是窅娘,是讓他心馳神往的三寸金蓮,結(jié)果可想而知。
不過多時,窅娘被便被送到了鄭王殿下的榻上,她肯定是不樂意的,心里仍舊念叨著樊家哥哥。
可是她有選擇嗎?李從嘉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太子的不二人選,未來的唐國皇帝,自己一個弱女子如何反抗?如何敢不從?
更何況,李從嘉的言辭明里暗里提到,只要她乖乖聽話,可以饒了樊若冰,否則……
卑微的人如何斗得過命運(yùn)呢?她原本還想著努力練舞,得到鄭王妃的賞識,來日或許可以求她相助,能與樊郎玉成美事。
誰曾想,舞跳的極好了,卻引來了鄭王的覬覦,當(dāng)真是命運(yùn)弄人。女子終究如浮萍,也許自打進(jìn)太常寺的那一刻起,這就是注定的宿命吧!
窅娘暗嘆一聲,眼角滑落一行清淚,褪去衣衫,最終躺在了鄭王李從嘉身下。
心中默默與久別重逢的樊郎訣別,至于往后,她會被圖一時新鮮的李從嘉棄如敝履?還是成為鄭王府的寵姬,都交給時間和命運(yùn)吧!
興許是窅娘順從起了作用,鄭王殿下開恩,放了樊若冰。不過從此以后,這位書生想要在唐國科考,謀求仕途前程,出人頭地,是完全沒有可能了。
遍體鱗傷的樊若冰尚未意識到這一點(diǎn),心心念念的始終是窅娘,為此不斷懇求王府的管事。
“年輕人,忘了吧,這往后啊……窅娘姑娘可不是你能惦記的嘍?!?p> 管事大抵見多了苦情鴛鴦戲碼,忍不連連搖頭,好心告誡。
“為何不能,窅娘是我的……”
此刻的樊若冰完全就是苦情劇里卑微的男主角,肝腸寸斷,哭天搶地。
“混賬!”
管事一腳踢在樊若冰身上,冷冷道:“你小子怎么不知好歹呢?聽清楚,也記清楚了,窅娘是殿下的女人,你敢惦記殿下的女人,那是找死。”
說罷,管事便帶著王府的侍從揚(yáng)長而去。
殿下?
誰?
躺在地上,茫然看著皓月當(dāng)空,昏昏沉沉的樊若冰腦海里只有這兩個字。
鄭王殿下和王妃素來恩愛,不會……
那么……
他想起窅娘提及,今日宴會上被安排取悅來自宋國的三殿下趙光美。
是他,一定是他!
頃刻之間,一股橫刀奪愛的恨意涌上心頭,文弱書生的心頭竟涌起了強(qiáng)烈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