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惠顧，期待您的下次光臨！”
感應門鈴發(fā)出小鳥歡叫的聲音，女營業(yè)員深深鞠躬，櫥窗上“open”的白板翻成成“close”。她拉了下頭頂?shù)娜墙?，露出灰白色和褐色夾雜的頭發(fā)，有點脫落的化妝粉暴露出眼角處呈扇形往后擴散趨勢的魚尾紋。
“菱方.紅.二十一”——目前在時鐘塔領(lǐng)地和鉆石城領(lǐng)地的交界處從事服裝銷售工作，除編號外再沒有名字，這意味比起絕大多數(shù)的無顏者，她是所更加沒有特點，因此也是很容易被取代的一個。
“你好。我們要關(guān)門了。不過如果往前走幾百步，可以看到一個差不多的店鋪呢?！?p> 就在營業(yè)員把衛(wèi)生打掃好，準備在后臺取一些私人物品的時候，一個小女孩走進了店內(nèi)。
“啊，別這樣，我想不會花很多時間的。我正好路過這里，馬車還在外面等著?！?p> 她小女孩高不到一米，穿著栗子殼般呆板的鞋子——這種鞋就算走到了爛泥塘，隨便在哪條河水中洗一下就行。此外，她披著一個與自己身高不符、下擺幾乎蹭到地面的斗篷，這邊摸摸，那邊碰碰，等注意到在被營業(yè)員在上下打量著，小女孩有點不好意思的把手縮回了回去，寬大的斗篷下擺僅使露出幾根細小的手指。
“我現(xiàn)在非常需要一件正式裝，能見貴婦人的那種。在我之前待過的地方，人們更喜歡穿深色的西裝，要么就是頭上纏著頭巾、穿著闊腿褲的商人，還真沒想到兩個領(lǐng)地的風格差別竟然能這么大。”
“唔...那你應該找對地方了。我們店里的衣服數(shù)量眾多，風格不一，你看，雖然坐落于城郊，這邊的商品可比大部分那些蝴蝶結(jié)、絲帶在雪紡蕾絲上隨機組合而出的花樣要好多了?！?p> 的確，有的裙子鋪滿羽毛像是一只白鴿，有的袖口褶皺黑白相間就像卷起來的鋼琴鍵，有的裙擺猶如鮮花和草地，有的看起來像是一只倒放的冰淇淋卷筒。似乎為了證實自己的觀點，營業(yè)員上下打量著小女孩許久后，從又隔間拿出的裙子
——這是一個很有建筑色彩的收束式領(lǐng)口蓬蓬裙，肩膀處支棱起來兩個小尖頂，而裙擺又圍著一片的細長的三角形城堡。
“天吶，這個真的好漂亮!”
“是吧，我想你也會喜歡的，這原本是私人訂制的，但是定制人并沒有來取，估計以后也不會來了。所以當我看到你的瞬間，我就覺得它應該會適合你的?！?p> 女營業(yè)員看著她唯一的小客人，小女孩那擁有野性、海藻一樣濃密的頭發(fā)垂落下來，由于欠缺打理而看起來像一把濕滿滿的羊毛。此時此景，都讓她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覺——自己的確是在面對一個真真切切、活著的人，而不是哪個櫥窗里精致又毫無生氣的玩偶。
這樣的感受親切，又讓人有些難受。畢竟如今所有的這些時間里，女營業(yè)員也不過是因為規(guī)則的區(qū)域劃分才固定的待在某個位置，只是因為工作內(nèi)容而被塑造成這樣那樣的人，只是因為職責所在才會去關(guān)心自己的家人。就本質(zhì)而言，她沒有什么深切的情感，只是為了完成某一樣任務而存在的工具，一個他人眼中的“其他人”之一，一個淡漠而富有標志性的概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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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象征著時鐘塔領(lǐng)地最邊緣的驛站被拋在身后，鵝卵碎石路逐漸被長長的、就像淡黃色腰帶一樣秀美的路徑取代。整條路用極其細微的小塊裝飾石材拼貼而成的，似乎不應該被踩踏，而應像畫一樣的被懸掛在大廳里。
“先生，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
小女孩有些焦急的問道，而車夫正忙于將一個菱形的頭巾繞在胳膊上。由于搭載他們的馬車長久未移動，馬兒的氣息冒著熱氣，汗水濕透了鞍轡，有幾匹已經(jīng)按捺不住性格，不時抬一抬腿般的想要跑一跑。
“噓，我們現(xiàn)在兩個領(lǐng)地的交界處，本來涉及的關(guān)系就比較敏感，如果不放慢腳步，顯示出點禮讓和尊重，說不定如果惹惱了這些貨運車，我們反倒要花費更多時間。”
“好吧，那就辛苦您了?！?p> 小女孩嘆了口氣，就不再詢問了，畢竟之前自己已經(jīng)走了很長距離，已經(jīng)腰酸背痛，能有這么一輛馬車愿意搭載，已經(jīng)是非常好了。
（“希望返程的時候別不花太多時間。我最后瞞著尤里烏斯，答應了那位女士，等回去之后，還得去看看她們那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保?p> 一邊想著其他的事。離開彈簧座位，小女孩挺直身子，有些憂心忡忡的觀察著窗口外面稍微帶點吵鬧的景色:
一袋袋、一捆捆、一箱箱、一桶桶以及一瓶瓶重達數(shù)噸的貨物，大部分都被極厚的帆布蓋著，貨車緩慢向前移動，幾乎將小女孩所乘坐的馬車團團圍住。這些四輪的推車由許許多多腰背累彎的農(nóng)夫推著前行的。農(nóng)夫看上去都非常疲勞，由于是上坡的原因，車子似乎有著自己的想法，一旦沒有人在后面給它助力，就會以橫沖直撞的氣勢往后碾壓過去。
此外，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單只的奶牛被圈在大小緊夠它們原地轉(zhuǎn)圈的柵欄里，柵欄旁邊又緊臨著小小的、似乎僅能放置一張床的農(nóng)舍，這些單位密密麻麻的在連綿的山丘上散落著，看上去非常的不舒服。
“天吶..我真沒想到這樣的農(nóng)舍也會有人進進出出?！?p> “啊，那些也是居民...不過只能算是勞役吧。因為他們的時鐘正式運轉(zhuǎn)之前被放在這樣的農(nóng)舍，終身和自己的牧場綁在一起?！?p> 車夫?qū)π∨⒔忉尩溃行┚兄數(shù)臄[弄著自己靴子，顯然對自己的回答不是很滿意，
“他們沒有自己的語言，算是鉆石城不太光彩的一面。就算我們這種當?shù)鼐用褚膊粫退麄兘佑|的?！?p> “...我知道了?！?p> 放眼望去，細水如網(wǎng)般纏繞在連綿的平原和山丘上，由于它們分支過多，所過之處只能形成很淺的水洼，看上去就像細細的線上串著一顆顆珍珠，線毫無章法，珍珠也散亂得到處都是。明明在郊野，視野要更加廣闊，但是聽到這樣的一番話，小女孩卻感到悶不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