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起了嗎?”卿鈺問身旁的飛花:“快吃午飯了,還沒起嗎?”
“起了起了,我早就起了。”
卜念念大聲的回答問題,竭力證明自己今天沒睡懶覺。
卿鈺望向四周,并不見聲音的主人,接著抬頭望向房頂:“給我下來?!?p> “馬上馬上?!辈纺钅钸训囊幌聫姆宽斏咸聛?,拽著卿鈺的手臂撒嬌:“給我?guī)Ы鹩褴饺厮至藛???p> 卿鈺曲起手指敲卜念念的額頭,佯怒道:“那么高的房頂,你也不怕摔著?!?p> “沒事,我很耐摔的?!辈纺钅钫{(diào)皮的吐了吐舌頭,“我剛剛看見梅姐姐朝永安宮來了。”
提起梅顏,卿鈺嘆氣,道:“我們進(jìn)去等她,你今天可不許再亂說話了,知道嗎?”
讓卜念念沒有想到的是,梅顏前腳踏進(jìn)永安宮,官旗后腳就帶著人跟了進(jìn)來。
顧響送來了一大堆東西,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一應(yīng)俱全。
念完旨,官旗對著卜念念笑呵呵的說:“娘娘,皇上說晚上會過來用膳,您不必像昨晚那樣隆重,簡便些就好。”
卜念念心里將顧響和官旗翻來覆去的罵了千百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現(xiàn)在來,皇宮那么大還能短了你飯不成。
二十幾年都過去了,也沒見你餓出個好歹來。
雖是如此,卜念念還是笑著接了旨,溫柔的道:“有勞公公了。”
卜念念笑的一臉猙獰,官旗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那奴才便不打擾各位娘娘雅興,先告退了?!?p> 逃似的離開了永安宮,這瑛昭儀不僅翻墻,而且爬樹,現(xiàn)在居然開始吃人了。
官旗走后,卜念念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梅顏整個人都愣住了,眉宇中都溢滿了哀愁,一雙美目噙滿了淚珠。
卿鈺嘆氣,上前一手拉著卜念念,一手拉著梅顏,“門口風(fēng)大,在這傻站著做什么?!闭f完就拉著兩人往屋里走。
“阿顏?!鼻溻晢局奉伒拿郑恢皇州p輕地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慰她。
卜念念看著梅顏的樣子更加的慌了,她活了這么多年才遇到了真心把她當(dāng)妹妹的人,讓她再次感受到了人世間的溫情。
再次感受到了溫情,為什么是再次呢?
卜念念突然想不通這句話,明明這是第一次,我為什么會說再次呢?
將腦中的胡思亂想趕出去,卜念念小心的扯著梅顏的袖子:“梅姐姐。我……”
沒等卜念念說完,梅顏就笑著打趣道:“瞧我,真是越來越多愁善感,你兩可不準(zhǔn)笑我?!边呎f邊將從長樂宮帶來的食盒打開,將里面的點心拿出來放到桌上。轉(zhuǎn)頭見卜念念可憐巴巴的看著自己,伸出食指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眉心:“看我做什么,我是糕點做的嗎?”
卜念念感覺自己的心在胸腔里不安的跳動,小心的試探:“梅姐姐,你不生我氣了嗎?”
梅顏聞言神色暗淡,自嘲道:“皇上不喜歡我又不是你的錯,怨你做什么?”
“梅姐姐,我……”
“念念?!泵奉亴⑹州p輕地覆在卜念念的手上,盡力的將心中翻滾的苦澀壓下去,柔聲道:“我看的出來,皇上很喜歡你,千萬不要因為我耽誤了自己。我雖然沒這個福分,但總是希望你能幸福的?!?p> 卜念念沒說話,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梅顏的話。
難道告訴她,我不是真正的卜家嫡女,進(jìn)宮是為了還卜月棉一個人情。而她不人不妖不鬼的在人間游蕩千年,為的不過是是手刃一個連自己都想不起來長什么樣的仇人。
況且凡人一生撐死不過百年,她怎么可能將自己的心交出去。若是她當(dāng)真愛上了顧響,要她眼睜睜的看著顧響漸漸衰老然后離開自己,若顧響還要求她好好的活著,這樣的痛苦程度堪比緩慢的烈性毒藥,與行尸走肉又有何區(qū)別。
桌上格式精美的糕點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這些都是卜念念素日里愛吃的點心,可今天看著這些她卻全然沒了胃口。
情這個東西啊,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有人食之如蜜糖,有人食之如砒霜。你要記住,于你而言,心死即魂滅。
卜念念一直都記得這句話,并且在過去幾百年里嚴(yán)格認(rèn)真的執(zhí)行這句話。
眼見著兩人之間的氣氛愈加尷尬,卿鈺出聲道:“阿顏,念念還小,說這些做什么?!?p> 梅顏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沖動,“念念,是我糊涂了,別將我的話放在心上?!?p> “梅姐姐,沒事的?!辈纺钅羁粗奉?,十分認(rèn)真的說:“皇上不會喜歡我的,如今不過是圖新鮮罷了?!?p> 舀起一勺桂花酒釀圓子送入口中,桂花的香甜,糯米的清香,混合著些許酒香迅速的彌漫了整個口腔,卜念念朝著卿鈺和梅顏心滿意足的道:“啊,真才是我日思夜想的心之所向啊,看來我果然是要和美食長相廝守一輩子的。”
卿鈺和梅顏聽著卜念念的話忍俊不禁,房間里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三人開始天南地北的聊天,之前的沉悶一掃而盡。
烈日沉于西方,飛鳥歸于樹巢,漫天彩霞織就了一副異常妍麗的落云圖。
晚飯后,卜念念看著眼前的人幾欲開口卻又不知為何那些打了一下午的腹稿卡在嗓子眼里出不來,這使得她的愈加煩躁,好似鋒芒在背如坐針氈。
“是有話想對我說嗎?”顧響將溫度適宜的茶湯放在她手邊,眼底掛著淺淺的笑意,好奇的看著她:“憋著不難受嗎?在我面前你不必拘束。”
卜念念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鼓起勇氣開口:“皇上,我……”
“別叫我皇上,不好聽,叫我的名字。”顧響打斷卜念念的話,單方面的下了決斷。隨后又想起初見時的場景,試探的問:“你知道我的名字吧?”
卜念念遲鈍的神經(jīng)一時間跟不上顧響的腦回路,磕磕巴巴的開口:“知道?!?p> “嗯?!鳖欗憹M意的點頭,看著卜念念笑著說:“那你叫我一聲讓我聽聽感覺怎么樣。”
顧響這一打岔,卜念念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身在皇宮,身不由己的感覺她算是徹底的體會到了。她身后還有卜家的兩位老人,便是更加不能觸怒皇帝,皇帝有什么奇葩的要求也只能認(rèn)命了,“阿響?!?p> 清冽的女聲穿過重重障礙一路披荊斬棘闖進(jìn)顧響的心里,像是干枯千年的黃土等到了從天而降的甘霖,一瞬間飛揚的塵土化為茵茵青草,千丈大樹拔地而起,落英繽紛,鶯歌鳥語。
顧響激動的看著卜念念,想開口說什么就被卜念念直接打斷了,“阿響,梅姐姐很喜歡很喜歡你,長樂宮離這里不遠(yuǎn),幾步便到了?!?p> 卜念念說完就埋下頭,看著指間發(fā)呆,不敢去看顧響的反應(yīng)。
顧響半晌沒說話,就在卜念念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他說話了,聲音里夾帶著苦澀和極度壓抑的痛苦:“念念,你是真的看不出來還是不想看出來。你不喜歡我,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但你不能拿刀子戳我的心。”
說著他頓了頓,輕輕地捧起卜念念埋著的臉,卜念念這才發(fā)現(xiàn)顧響的眼眶似乎紅了一圈,嘴角掛著淺淺的笑,看著她如許諾一般一字一句的說:“念念,我是很多人的皇上,卻只會是你一個人的阿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