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園
洛陽下雪了,站在高處俯瞰洛陽城,恍若人間仙境。
葉蕊蕊這些日子身體不舒服,整日蔫蔫的,吃什么都沒胃口。下雪之后猛然降了溫,齊蘇葉擔心她再受涼,出門前把葉蕊蕊裹得嚴嚴實實的才安心出門辦事。
葉蕊蕊百無聊賴的在房間里看書,幾個月前齊蘇葉把葉園的眾人遣散后就天天陪著她,有個人陪她說話,也不覺得無聊。如今戰(zhàn)事吃緊,齊陸雖然還沒還朝,但皇帝已經授意他開始暗中辦事,自然,齊蘇葉在家的時間也就越來越少。街上難民一日比一日多,她相公怕街上太亂不準她出門,自然,她也就越來越無聊了。
“夫人,木小姐回來了。”
丫鬟匆匆的進門,臉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葉園眾人都是喜歡木苡的,不,準確的說是都是喜歡木苡的貓——煤炭。黑貓性子跳脫,一身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摸著比上等的蘇錦還舒服,為了吃的誰都能討好,被寵的無邊無際。
葉蕊蕊放下手中的書,臉上溢滿了笑容,老天終于開眼,派人來給她解悶了。
喵!
貓未至,聲先到。
軟糯響亮的貓叫穿過屋舍走廊最后在葉蕊蕊所在的屋子里打轉,她激動的起身,身形不穩(wěn),丫鬟趕忙上前扶著她的手緩緩地往門口走。
“蕊蕊,我回來了。”木苡還是穿著幾個月前走的那身衣服,只是發(fā)間少了一只上等成色的白玉簪子。她手里拎滿了東西,臉上一如既往的掛著微微的笑意,立在她肩頭的黑貓見到葉蕊蕊,一躍而下,圍著葉蕊蕊的腳邊喵喵叫。
兩人走到屋里坐下,葉蕊蕊道:“洛陽不安穩(wěn),此行可還順利。”
木苡點點頭:“還行,你近來如何?”
“受了點風寒,無大礙?!?p> 煤炭從葉蕊蕊的腿上跳下來,順著木苡的衣服一路爬到肩膀上,湊到耳朵邊小聲的說:“老苡,我從蕊蕊的身上感覺到了另外一個人的氣息,微弱但強勁的讓人不容忽視,而且,這個氣息對她有著濃厚的依戀?!?p> 木苡伸手將又長胖了許多的黑貓從肩上提下來,“下次小七再這么慣著你讓你長這么胖,我就跟顧端說讓他娶十個八個妃子充實后宮?!?p> 黑貓突遭晴天霹靂,抱著木苡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老苡我錯了,小七是無辜的,你不能這么狠心!
木苡對于煤炭這招早已見怪不怪,她一手捂住正在鬼哭狼嚎的貓嘴,一邊對葉蕊蕊笑道:“你瞧這貓,見到你興奮成這樣,見笑了?!?p> 葉蕊蕊咽了咽口水,嘗試著開口但很快又放棄,小黑你好自為之,我救不了你。
煤炭:嗚嗚嗚嗚嗚嗚嗚
木苡:“蕊蕊,既然身體不舒服,可有請過郎中?”
葉蕊蕊搖搖頭:“這幾個月以來洛陽里的難民越來越多,有比我更需要郎中的人,不必去麻煩他們。”
木苡起身對著門外的丫鬟招手,對她說:“去請城里最好的郎中來,要快?!?p> 丫鬟飛奔著出門,葉蕊蕊嗔怪道:“風寒而已,夫君說并無大礙,你這是小題大做?!?p> 木苡伸手撿了塊點心慢慢的吃著,聞言也沒說話,只是對著葉蕊蕊笑了笑,便又接著喝茶吃點心了。
“恭喜夫人,您已經有四個月的身孕了。”
老郎中顫顫巍巍的收手,下巴上花白的胡子笑的一顫一顫的,布滿斑點的臉上橫跨著溝壑縱橫的笑容。
葉蕊蕊愣住了,身邊人的道謝聲環(huán)繞著她,這是,有孩子了。她突然笑了,眼底迅速布滿了晶瑩,夫君,我們有孩子了。
齊蘇葉晚上回來的時候覺得很奇怪,但又說不上哪里奇怪。直到他看見葉蕊蕊抱著一本書倚坐在軟塌上發(fā)呆的時候,他終于覺得這不是自己的錯覺了,今天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蕊蕊?蕊蕊?”齊蘇葉靠近軟塌,輕輕地推了推葉蕊蕊,但她并沒有反應,依然還在出神。
齊蘇葉有些慌,上一次他娘也是這樣,好好的坐在那里,卻再也叫不醒了。他顫抖著手去探葉蕊蕊的鼻息,短短的一段距離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夫君你干什么?”在齊蘇葉的手快要碰到葉蕊蕊的時候,葉蕊蕊猛然一回神,身子由于慣性的作用往后一仰,奇怪的盯著齊蘇葉。
見她只是在發(fā)愣,齊蘇葉不自覺的松了一口氣,半空中的手轉向輕輕地碰了碰葉蕊蕊的鼻子,“大半夜的不睡覺,怎么還發(fā)起愣來了?”
葉蕊蕊抓著齊蘇葉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眼底里的閃爍著明媚的笑意,略帶神秘的說:“夫君,我有個驚喜給你,猜猜?”
齊蘇葉白日里忙了一天,現(xiàn)在整個人頭昏腦脹的,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他有些不解的愣了愣,然后迅速的反應過來,十分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的手:“蕊蕊?”
葉蕊蕊伸手將齊蘇葉抱住,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字一句的說道:“夫君,還有七個月,你可要抓緊時間取個好名字?!?p> 齊蘇葉也伸手抱住葉蕊蕊,他太激動了,聲音里都帶著哽咽:“好?!?p> 殘月高懸于蒼穹之上,冷漠的注視著人間的生老病死,朝代更迭。偶爾幾縷大雪后冷冽的風吹過,里面夾帶著千里之外欒城百姓早已失去溫度的尸體里散發(fā)出來的腥臭,它和洛陽城里甘冽的酒香交織在一起,令人作嘔。
“老苡,醒醒,我餓了!我要餓死了,馬上就要被餓死了,我會成為地府第一只被餓死的貓!你醒醒,你快醒醒,喵喵喵!”
對于煤炭的鬼哭狼嚎,木苡并沒有對此產生任何反應。
她又夢到了五百年前她娘親去世的時候,眼見著她娘神魂漸漸消散,她清楚的看見他爹的嘴角好似劃過了一絲笑容。然后,她爹蹲下身,將呆滯的她抱在懷里,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蛋,又將她被風吹亂的發(fā)絲捋順。做完這一切,他才單手抱著她起身,指著波濤洶涌的忘川河,柔聲道:丫頭,你娘要這條河不要我們,你說她是不是很壞。
他爹并沒有給木苡回話的機會,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丫頭,你可不要恨我啊,爹爹做了千年的君子,如今要做一回小人了。你要好好長大,好好看著這條河。
話音落下,她就被送到了另外一個人懷里,她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個男人,卻連一片衣角都沒摸到。
不要,不要,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