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苡帶著木萁出往生池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稀稀拉拉的站了一圈人,首當其沖的是冼穹。木苡在棲鸞谷外并未見到他,想來冼穹多半是去北天門了。
冼穹一身月桂朝服,衣擺凌亂,顯然剛急忙的從天庭趕回來。
木苡抱著木萁站在往生池入口,看著冼穹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頭埋得越來越低。最后,冼穹只能看見一個雞窩似的頭頂。
他如往常般例行公事,上了一趟北天門,回來發(fā)現(xiàn)媳婦重傷,妹妹瀕死。冼穹看著眼前的兩人,心里又氣又急,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先回去?!?p> 半天,冼穹率先開了口,他從木苡手中接過木萁,丟下一句跟上轉(zhuǎn)身就走。
眾人非常有默契的往兩邊站給他讓路,垂眼忽視木苡求助的目光。盡管每個人都有一肚子問題想要問木苡,但是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觸冼穹的霉頭。
將木萁安頓好,冼穹關(guān)上門退出屋子,轉(zhuǎn)身看見木苡站在院子里的大樹下。走近了,發(fā)現(xiàn)木苡是在看著樹葉子發(fā)呆。
“說說吧,怎么回事?”
冼穹坐在樹下的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壺往杯里倒水。這茶已不知是什么時候泡的了,涼的透徹,木苡端起一飲而盡,倒是意外的壓住了發(fā)疼的肺腑。
“哥,齊莙死了?!?p> 冼穹的手一頓,他將茶壺放下,“我知道,天庭已經(jīng)傳遍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
木苡苦笑,眼睛干澀的緊,半晌,才又說道:“我要將姐姐的魂魄剝離出來送入輪回,把軀體養(yǎng)在往生池中,好好修養(yǎng)恢復(fù)。”
冼穹一拍桌子,氣的腦仁疼:“胡鬧!”
木苡完全不受他影響,繼續(xù)說:“再過兩個時辰,她就已經(jīng)在人間了。你若是想同她一起去人間走一遭,我就上天去找千秋歲,將你們的姻緣寫在一起。至于蔻蔻,你也不必擔心,你們?nèi)ト碎g后,整個黃泉城都會好好保護她?!?p> 冼穹氣的七竅生煙,都不知道是該先罵還是先揍她,冷笑:“孟婆好大的本事!竟然想的如此周全。”
木苡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他,雙眸黯淡無光,她將自己手上纏著的布條一一拆開,雙手攤開遞到冼穹面前,聲音沉穩(wěn)而的讓人絕望:“哥,你看,精血即將耗盡,撐死也就一百年,我等不到蔻蔻長大了。若是那時下任黃泉使還未長成,小七又并無無憂血脈,黃泉怎么辦?只有依靠她了,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
冼穹被她的雙手著實驚了一跳,僅是一眼,他不忍再看轉(zhuǎn)頭,雙拳捏的死死地。終于忍不住重重的落下,無辜的桌子突遭橫禍,尸身被強行遍布整個院子。
木苡重新用布條將雙手纏好,一邊纏一邊說:“別生氣了,等會我就要送她如輪回,你分出一縷神魂隨她一起去吧。這樣好的機會,很難得?!?p> 冼穹壓不住心底的火氣,又舍不得朝木苡發(fā)火,只能一個人自己憋屈著。過了好半天,他才轉(zhuǎn)身回凳子上坐下,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木苡堵了回去。
“藥石無醫(yī),我更不可能用別人的命來換我的命?!蹦拒永p好了布條,她抬起頭看向冼穹,笑的十分乖巧:“順著時間走吧,走到哪算哪。我這一生,也算是肆意坦蕩,沒什么可遺憾后悔的。”
冼穹看著木苡,她的笑實在是刺眼,他知道木苡這樣做有自己的私心。
齊莙隕落,木苡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一抹殘存的神識便是訣別,只留下一具傷痕累累的尸體。她如何不想追隨而去,只是黃泉壓在身上,叫木苡不得不留下來。
冼穹不想再用黃泉來勸木苡去尋求一線生機,也不想用親人來留住她,最后,他只是嘆了一口氣:“算了,跟著你自己的心走吧。小苡,從前我想要你好好的活下去,現(xiàn)在,我只想你開心?!?p> 木苡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出來,如釋重負。
冼穹:“至于入輪回一事,你若是真的要想如此,就去做吧。”
木苡看著冼穹負手離開,他的腳步有些踉蹌,走的不穩(wěn)當。她心里知道,冼穹終究還是不忍心,慣了她最后一回。
冼穹前腳剛走,后腳顧端就面無表情的站在她面前,陰沉著一張臉。木苡嘆氣,她知道肯定瞞不過顧端,但也沒想過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
與冼穹不同,顧端活著的時候把帝王權(quán)術(shù)玩的飛起,故而木苡也沒打算走溫情路線。她冷靜的和顧端分析了天庭地府現(xiàn)在所面臨的形勢,其一是一線生機難尋,就是尋到了,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其二是帝星不能歸位,一旦歸位,必入輪回,兩顆帝星同時出現(xiàn),人間勢必又將面臨一場浩劫。其三,和齊莙最后沒能走到一起,她希望顧端能和煤炭長長久久。
木苡坦然的告訴他,她為自己選的這條路,已經(jīng)是最好的選擇。
顧端聽完后,眉頭皺的更深了,良久后,他認命般松開了捏緊的拳頭。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再開口,便是不知好歹了。
得到了冼穹的默認,木苡一刻也不想耽擱,立刻開始準備起來。
恰巧煤炭醒了,抱著木苡又哭又鬧的發(fā)泄了一場后,情緒倒也穩(wěn)定了下來,她逼著木苡發(fā)誓再也不丟下自己了。
木苡與顧端面面相覷,兩人聯(lián)手打哈哈的糊弄了過去,煤炭聽的云里霧里的,徹底被繞的暈頭轉(zhuǎn)向。
往生池中,木萁安靜的睡在冰棺中,木苡和冼穹站在兩側(cè)等待時機到來。將木萁的魂魄從軀殼中剝離出來這事,木苡心里沒底,故而十分的迷信了一回。她翻了人間的黃歷,特地挑了個好時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時辰到了。
木苡攤開手心,淡粉色的珍珠一點點的上升,最后懸在木萁眉心的正上方,她問冼穹:“哥,你說百年后姐姐歸來,會罵我嗎?”
冼穹欲言又止,他想說你現(xiàn)在想到這個問題了,之前你一掌將她劈暈的時候怎么不見你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