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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第七十八章 為誰風(fēng)露立中宵

幾度春半幾許秋涼 倚瀾問月 3960 2019-06-29 19:30:07

  碧君和晴方一起回到了大雜院,在院門口碰見了正在外邊納涼聊天的幾位街坊,晴方笑著和大家打了招呼,碧君也乖巧的嬸子伯父大嫂的挨個問了好,然后在眾人的注視下,一起走進(jìn)了門去。

  看著他們走進(jìn)了院子,坐在一起乘涼聊天的幾位街坊都悄悄議論起這二人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與晴方他們住在一個院子里的瑞大嫂子略帶神秘的一笑,對這幾位說道:“這還用問吶,晴方兄弟和碧君妹子兩個人那么般配,就跟畫上描下來的人物一樣,如果不是郎有情妹有意的,能在這屋檐底下住這么久,現(xiàn)如今只不過是缺少個月下老人撮合撮合罷了,如若不信,你們瞅著吧,等不到年底,這二人鐵定就成親了,他們屋里的鎖頭也說他大哥和姐姐最是友愛親密了。”

  瑞大嫂子話音剛落,同一院里的胡師母也笑著說:“可不是嗎,上次碧君朝我借鞋樣,說是要給晴方做鞋,等我過了幾日她屋里時,那鞋做的可真是吃功夫,如若不是心里有晴方,誰愿意下那功夫?”

  瑞大嫂子聽胡師母如此說,忙更加自信和激動的對眾人說道:“你們看,我說什么來著,連胡師母都看出來了,還能有假?”

  乘涼的眾人本來在這炎熱的夏夜里略顯得頹廢又無聊,如今議論起這一對略有些琢磨不透的年輕人來,立刻來了精神。住在隔壁院的一個嬸子笑著說道:“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晚上有沒有睡在一起,我可聽說梨園行的人最是輕浮放蕩,出去跑碼頭的時候男的女的都混住在一起,壓根不避諱人,更別說他們兩個成日耳鬢廝磨的,保不齊早都滾到一張炕席上了?!?p>  說完,幾個婦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又湊在一處悄悄的耳語了幾句,然后又一起大笑了起來。

  這幾個婦人越說越荒唐,旁邊坐的幾個男人也略略笑了一笑,并未發(fā)一言,一直拿著一把蒲扇扇風(fēng)的胡爺爺聽這幾個婦人沒事又胡亂磨起牙來,不滿的站起來,哼了一聲后,撂下一句:“可惡至極!”然后提起小板凳不屑的走進(jìn)了大雜院。幾個正說的起勁的婦人見胡爺爺生氣了,都壓低了聲音,癟了癟嘴,輕聲對胡師母道:“你家老爺子最近脾氣越發(fā)古怪了?!?p>  胡師母笑了一下后,說道:“是啊,我爸爸經(jīng)常這樣,隨便一句玩笑話就惱了,每日若不犯幾次倔脾氣,我都覺得不正常,老小孩一個,由他去吧?!?p>  就在眾人又都笑起來之時,子聲也一路跟了過來,他朝院子里望了一望后,轉(zhuǎn)身向坐在樹蔭下的眾人佯裝不知的問道:“請問各位,朱碧君小姐可是住在這院里?”

  瑞大嫂子坐的離子聲最近,她見子聲相貌端正,又一臉謙和恭敬,不像是心存歹念之人,于是便笑著對他說道:“對,碧君就是住在我們這院里,她剛進(jìn)門去,這么晚了你找她有事?”

  子聲面對眾人好奇的目光和瑞大嫂子的詢問,笑了一笑后說道:“哦,我是她的同鄉(xiāng),正巧路過這里,隨便問上一問?!?p>  瑞大嫂子瞅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胡師母,然后笑著問子聲道:“碧君住了這些日子,倒沒聽她說過在北平城還有同鄉(xiāng),今日到巧了,前邊她白大哥陪著剛進(jìn)門,后腳她的同鄉(xiāng)大哥就尋了來,我那碧君妹子可真是香餑餑呢?!?p>  子聲被瑞大嫂子的這句玩笑話弄的有些窘,他尷尬的笑了一笑后,又心有不甘的問了一句:“不知道方才您說的這位白大哥可是白晴方白老板?”

  瑞大嫂子本就是個大大咧咧之人,她也沒多想,便隨口說道:“對呀,正是他?!?p>  子聲又帶著有些緊張和忐忑的心情問道:“他也住在這院子里?”

  瑞大嫂子心想這個長的怪好看的年輕人只怕是看上碧君了,要不然定不會這么大晚上的跑到這里來打問東打問西的。瑞大嫂子有意要成全晴方和碧君,因此她故意對子聲說道:“對呀,人家小兩口都住在我們院兒里,那個恩愛勁啊,可真是羨慕死旁人?!?p>  瑞大嫂子故意把旁人兩個字拖的老長,讓站在一邊聽著的子聲心里猛的一緊,雙眉也微微皺了一皺。

  胡師母見子聲臉上似有一絲不悅,心里有些警覺,她倒了一下瑞大嫂子的胳膊,然后問道:“你究竟找他們有什么事情?”

  子聲此刻心里冰涼一片,他恨不能立刻沖進(jìn)門去揪住白晴方好好教訓(xùn)一番,但是他也清楚既然碧君愿意同他住在一起,那定然是她自己愿意又歡喜的,否則以她的倔強(qiáng)性子,又怎么肯與她不愛慕的人同住一起呢?

  子聲多么希望他今晚看見的聽見的都不是真的,但是現(xiàn)實(shí)就是如此的殘酷,他不僅看見了這兩個人大晚上的雙雙對對的一同走進(jìn)了院門,又親耳聽見他們的街坊說這兩個人是一對恩愛的小兩口,可以想像平日里他們有多么的蜜意纏綿。

  想到此,子聲仿佛被人重重的在頭上擊了一棒一樣,痛苦萬分,險些就要站立不穩(wěn)。面對胡師母的盤問,子聲沒有力氣和精神再去回答他,他強(qiáng)忍心頭的悲傷與失望,轉(zhuǎn)身快步的朝胡同口走去。

  見這個年輕人面色不悅的快步離去,胡師母對瑞大嫂子說:“你方才可是話有些多,萬一這個人沒安什么好心,那不是給碧君和晴方他們招惹來麻煩嗎?”

  瑞大嫂子笑著看了一眼胡師母,說道:“哎呀,你啊,就是瞎小心,我也沒說旁的什么,他還能怎么樣,又敢怎么樣,晴方兄弟的那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別看剛才這人個子高,要真敢在晴方兄弟跟前扎翅,晴方兄弟一腳就能給他從門里踢出去?!?p>  大家也都紛紛點(diǎn)頭夸贊起晴方的好身手來,一時間又忘記了方才發(fā)生的事情。

  那一晚,子聲鐵青著臉回到自己屋里,他合衣躺在床上,眼前全是碧君和晴方有說有笑的身影。他原以為碧君心里是有自己的,要不然也不會在自己將她擁入懷里時,她會情不自禁的喊出那句:“平哥哥?!薄?p>  子聲本來想著問清楚碧君與佑君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情,倘若碧君真的是被家里強(qiáng)迫嫁給佑君,只要碧君愿意跟他閆子聲,自己立馬就去與佑君面對面的談判,讓他放手,無論花什么樣的代價他都愿意??墒?,現(xiàn)如今佑君的事情還沒弄明白,又?jǐn)v和進(jìn)來一個白晴方,碧君竟然已經(jīng)和他又同居在了一起,這讓子聲在震驚之余對碧君的品性也開始懷疑起來。難道當(dāng)年的小福子真的已經(jīng)永遠(yuǎn)留在了那個美麗的夏天,留在了再也回不去的從前,眼前這個女子就是一個水性楊花的狐媚子,空長了一張清純的皮囊罷了。

  子聲再也想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去回憶有關(guān)碧君的一切,他強(qiáng)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也許只有夢境之中,自己心中的那個小福子還是當(dāng)年的模樣??墒?,任憑子聲如何強(qiáng)迫自己不去想有關(guān)碧君的一切,這個朱碧君就像月光一樣總是透過窗紗照進(jìn)子聲的心中來,折騰的子聲輾轉(zhuǎn)難眠,頭痛欲裂。

  第二日清晨,大環(huán)見太陽已經(jīng)升起來了,而子聲卻沒像以往一樣早早起來去練功,她有些詫異的走到兒子的窗前,叫子聲道:“平兒,平兒,你怎么還未起來?”

  一連叫了幾聲里邊都沒有動靜,大環(huán)心里有些擔(dān)心起來,忙走到門跟前去敲門,誰知手剛放到門上敲了幾下,門竟然被自己推開了,原來昨夜子聲進(jìn)門去就徑直躺在床上,壓根就忘記了栓上門。

  大環(huán)一進(jìn)屋子,就被屋內(nèi)一股濃濃的白酒味嗆的幾乎喘不上氣來。大環(huán)一邊抽出手帕捂住鼻子,一邊朝屋里走去。只見子聲合衣躺在床上,鼾聲陣陣,手里還捏著一只白瓷碗,地上放著一壇子揭開蓋的白酒。

  大環(huán)有些生氣的皺了皺眉,她將子聲手中的白瓷碗取下來放到桌子上,又用雙手將那放在地上的酒壇子端起來放好,好在壇子里的酒還有一半,想來子聲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礙。

  大環(huán)不知道兒子究竟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不快的事情,晚上回來的比平日遲上許久不說,臉色也很是難看,自己問他可是哪里不舒服,子聲也只是勉強(qiáng)笑了一笑,說沒什么,只是有些乏了。在自己屋里略微站了一站便沉著臉回他自己房里了。

  原本想著今天吃早飯時再問問子聲昨天發(fā)生了什么,誰知道這個一向自律絕少飲酒的兒子,昨夜竟然將端午節(jié)時他姐夫提來的這一壇子酒拿過來喝了這許多,好在他只是不勝酒力睡過去了,倘若是昨夜將這一壇子酒都飲下去,那還了得?

  望著在帳子里沉沉睡著的兒子,大環(huán)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她走過去將兒子腳上的布鞋輕輕的脫下,又將他的雙腿放到床上,然后又給他蓋上了一層薄被,大環(huán)這才輕輕關(guān)上門走了出來。

  大環(huán)囑咐廚房的老媽子熬一鍋白米粥,一會子等子聲醒了端給他吃,然后自己一個人一邊嘆氣一邊走進(jìn)堂屋去吃早飯。坐在桌前,面對著桌子上擺著的早飯,大環(huán)一點(diǎn)胃口也沒有,她想著方才子聲那醉酒后昏睡的模樣,與他那死鬼老子仿佛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一樣。自己的丈夫閆飛云先前也不怎么飲酒,只是那年從張家口回到北平后,就常常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書房里,一邊癡癡的看著那副嫦娥奔月圖一邊大口大口的唱酒,喝醉了就沒完沒了的唱誰也聽不明白的戲詞。起初,只是隔一陣子喝醉酒鬧一次,后來竟然每隔三五日便要喝醉一次,連戲班子的戲都被誤了好幾次。再后來有一次,大環(huán)實(shí)在忍無可忍,趁子聲頂替父親去唱戲的功夫,她沖進(jìn)書房一把將丈夫端著的酒壇子摔到了地上,她厲聲質(zhì)問丈夫究竟想要怎么樣,倘若這個家實(shí)在讓他覺得厭煩,那他可以去張家口找嫦娥,自己這次絕不攔著,可是希望你不要自己如此糟蹋你的身子。

  飛云面對妻子怒氣沖沖的質(zhì)問,沒有言語,而是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笑聲至今讓人想起來都有點(diǎn)瘆的慌。大環(huán)原本想著哪怕丈夫和自己大吵上一架,甚至動手打自己一頓,也總比這樣無視自己的存在強(qiáng),她不知道自己和孩子在這個男人的心中究竟算做什么,這個家又在這個男人心中價值幾何。大環(huán)被這個自私透頂?shù)哪腥藗牟惠p,望著他近乎癲狂的神情,聽著他荒誕中透著怪異的滲人笑聲,大環(huán)徹底被激怒了,她沖過去一把從墻上扯下那張飛云從張家口帶回來的筱丹鳳親筆畫的嫦娥奔月圖,恨不能立刻就將那畫中的賤人撕扯個粉碎。本來還在放聲怪笑的飛云,忽見大環(huán)撕扯起自己最心愛的那幅畫,也顧不得多想,他用力扳過大環(huán)的肩膀,一把將那畫搶到自己懷中,用略帶仇恨和厭惡的眼神看了大環(huán)一眼后,帶著那幅畫走出了書房的門,只剩下大環(huán)一個人流著委屈和憤怒的眼淚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

  想起往事,大環(huán)的心又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把,眼眶中也有眼淚溢了出來。大環(huán)用手帕輕輕的擦了擦眼睛,心里恨恨的想到:怎么又哭了,為了那狠心的畜生不值當(dāng)。

  心里雖然如此想,可是眼角的淚水卻還是流了出來,大環(huán)自己也知道,在她的心里終究還是念著那個負(fù)心的人,哪怕他為了一個男人而拋棄了多年的結(jié)發(fā)之情,哪怕他為了追隨嫦娥而拋舍了骨肉親情,大環(huán)還是會忍不住的想起他,記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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