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若菱詢問后得知,齊瑾涵來找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只是因為見她久久未曾進(jìn)宮,再加上穆王爺?shù)氖伦岧R瑾涵心里郁結(jié),所以才忍不住偷偷跑出宮來找她說話。
因是偷跑出來的,齊瑾涵未敢在大將軍府多停留,只待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就離開了。
送齊瑾涵出府后,慕若菱回房的途中,發(fā)現(xiàn)原本晴朗的天空漸漸變得陰沉起來,太陽也逐漸被片片烏云遮住,時隱時現(xiàn)。
看來,入夏后的第一場暴風(fēng)雨要來了。
果然,到了晚上,醞釀了多時的大雨終于傾盆而下,天地間似乎只余嘩嘩的雨聲、嗚咽的風(fēng)聲和轟隆的雷鳴聲。
夜里,慕若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而她也早已料到自己會如此。
這倒不是因為風(fēng)雨聲打攪了她的睡眠。
而是因為自齊禎死后,每到這樣的夜晚,她都會徹夜難眠,身心不得不經(jīng)受著風(fēng)雨的摧殘折磨。
就算有時好不容易入睡了,也是半夢半醒,眼前閃現(xiàn)的皆是齊禎質(zhì)問她、怨恨她、甚至嘲笑她的畫面。
窗外的風(fēng)雨似乎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慕若菱坐起身,捂著臉在床上僵坐了一會兒,然后下床,端出針線籮筐,開始在里面翻找所需的布匹針線。
外間值夜的桑兒聽到房里的動靜,輕手輕腳地走了進(jìn)來。
當(dāng)看到眼前的情景時,桑兒不禁瞪大了眼。
小姐一向不喜針線,也甚少動手,怎么現(xiàn)在這般好興致,三更半夜地不睡覺竟做起針線來了。
她擔(dān)憂地勸道:“小姐,夜里光線暗,仔細(xì)傷了眼睛。小姐需要什么直接和奴婢說,讓奴婢和繡娘們來做就是了。”
慕若菱拿著一塊綠色的絹布裁剪著,頭也不抬地說:“我睡不著,找點事做打發(fā)時辰。你去睡吧,不用管我。”
再過幾天就是齊禎的忌日了,她想做個裝有合歡花的香囊放到齊禎的墓前,算是表達(dá)一下她的懺悔之心吧。
桑兒見小姐似乎下定決心要做針線,于是說道:“小姐想要做什么?奴婢幫小姐一起做,這樣會快一些,早做完小姐也好早歇息?!?p> “不用,你下去吧。”慕若菱阻止道。
“那小姐若有吩咐記得喚奴婢?!鄙簾o奈,只得退下了。
這天夜里,難以入睡的不止慕若菱,還有林長歌。
兩年來,每到電閃雷鳴、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他總會想起四年前的那個雨夜,以及那封埋葬了他一生愛恨的回信。
“拿幾壇酒來?!绷珠L歌從床上坐起身,邊穿衣邊朝外吩咐。
只聽外間值夜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說:“因七少爺最近飲酒太多,老爺夫人怕七少爺傷了身子,昨天已經(jīng)下令,不許奴婢們再私自拿酒給七少爺喝?!?p> 林長歌聞言,轉(zhuǎn)身往外走,準(zhǔn)備親自去庫房取幾壇酒來喝。
這兩年,飲酒已經(jīng)成了他不可或缺的習(xí)慣,沒了酒,他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熬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
林長歌來到房門外,撐起雨傘,正準(zhǔn)備往庫房走時,一個丫鬟突然跑進(jìn)了院子。
丫鬟看到林長歌,立刻恐懼焦急地說道:“七少爺,快去看看表小姐吧,表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被雷聲嚇著了,又哭又叫的,也不讓奴婢進(jìn)去伺候,奴婢真的怕表小姐會出事?!?p> 林長歌幾不可見地蹙了下眉,心中有些疑惑,他好像沒聽說過姜錦害怕雷聲。
這姜錦還真夠讓人頭疼的,一直這樣病著熬著,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林長歌暗暗嘆口氣,跟著丫鬟向錦芳園走去。
雨幕如簾,夾雜著不時劃過天空的雷聲閃電,讓眼前的一切變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林長歌踏著積水,踩著泥濘,終于來到了姜錦的房門前。
丫鬟忙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雨傘,又為他把鞋子上的泥巴擦拭干凈。
待一切收拾妥當(dāng),林長歌伸手去推房門。
然而,就在這時,房里隱約傳出的幾聲呼喊突然讓他如遭雷擊,頓時身子僵化如石、臉色煞白如雪。
阿禎哥哥!
阿禎哥哥!
阿禎哥哥!
……
林長歌的腦中嗡嗡作響,眼前忽明忽暗的視線里一遍遍閃現(xiàn)著何雅珺的臉龐。
只有她,才會喚他“阿禎哥哥”。
林長歌突然沒了推開面前那扇門的勇氣,竟轉(zhuǎn)身踉蹌著向外跑去。
他顧不得頭上的雨水,也顧不得腳下的泥濘,就那樣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錦芳園。
“七少爺,七少爺……”
丫鬟不明所以,連忙去追,可哪里追得上,只能眼睜睜看著林長歌的身影在大雨中越來越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
林長歌沒有跑去別處,而是又跑回了自己房中。
他進(jìn)到房里后,‘砰’地一聲關(guān)上房門,然后把已被雨水淋濕透的身子無力地靠在門上,閉著眼睛平復(fù)受到劇烈撞擊的心。
現(xiàn)在,他總算明白姜錦為何對自己的七表哥變得這般冷漠了,為何不再喜歡、不再一心想著嫁給七表哥了。
原來,此時的姜錦已非從前的姜錦。
雖然他無比希望何雅珺還活在世上,但從未敢奢望過此事能變成現(xiàn)實。
記得他最后一次見何雅珺,就是在四年前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他被父皇軟禁后,別人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可何雅珺卻還想著偷偷去看他。
只是,那個夜晚,正好被她看到了他人生中最不堪的一幕……
他已經(jīng)不記得當(dāng)時何雅珺看到那封信時究竟說了些什么。
他只記得,她哭得撕心裂肺、傷心欲絕,可能是在替他痛心、替他不值,也可能是,她明白了自己的癡心和他一樣給了并不在意自己的人,所以在替自己痛心、替自己不值。
黎明時分,風(fēng)雨漸歇,房內(nèi)的視線漸漸被黎明的曙光照亮。
在房門上靠了一宿的林長歌身子早已僵硬不堪。
這時,他隱約聽到外面的丫鬟在討論姜錦的情況,說姜錦昨夜里折騰了一宿,今早高燒昏迷不醒了。
林長歌仰頭深深吐出口氣,轉(zhuǎn)身打開房門,吩咐丫鬟去備熱水,準(zhǔn)備沐浴更衣后再去錦芳園看望姜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