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敢問是…嗯?人呢?”
剛走出沒幾步,方下船的兩人便突然消失在了眾人視野里。這一幕著實驚到了幾人,他們四下張望,壓根看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其中,年輕一點的那位小聲詢問道“這…剛還在的兩大活人,怎么一轉(zhuǎn)眼不見了?”
就在幾人四下張望間,早已穿過人群來到那方尖塔碑前。伸手,撫去面前石頭門上的落葉,默讀著上頭文字的我輕敲了兩下,發(fā)覺石門沁涼內(nèi)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支撐著它。
剩下來的事似乎都已明了,在推開這扇大門前,我背對巴衛(wèi)輕聲道“外面等我?!?p> 然而,巴衛(wèi)卻將手搭在我肩頭,語氣堅定“你只管向前?!?p> 我笑了笑不再言語。
隨著一陣清風(fēng)撲面,門上光華一閃,露出里面光怪陸離的怪異世界。我挑了下眉頭,試探性的掃視了眼面前這一小塊區(qū)域。
當前是一片開闊的平地,讓人覺得詫異的是路兩旁立著的那些建筑。說是建筑是因為我在西北有見過類似的居所。
當?shù)厝瞬恢朗且驗槭裁?,沒有選擇用土木建造房屋而是索性開鑿巖石,把屋子建在一個又一個遮風(fēng)的山崖上,看起來甚是怪異。不過,后來我才知曉,原本修在山崖上的都是些問仙求道之人,后來不知怎的一些大家族也加入到此行列,漸漸的帶動了更底層的一些人,如此在漫長的時間里,發(fā)展出這樣奇怪的文化。
而面前的這些石柱好像又不太一樣,起碼,我沒有感覺這里有所謂的風(fēng)沙災(zāi)害,倒是那些建筑產(chǎn)生的原因更讓我對此感興趣。
巴衛(wèi)從進來時便一直盯著其中一柱挪不開眼,我見他好像有些眉目,趁著還有時間,便問“看出些啥來?”
他點點頭,語氣很是確定說“傳聞,有一支神靈的后裔,居于巨柱之上,那些撐著天空的居所位于天南地北?!?p> 我摸著下巴,思索著。猴哥當年找能匹敵天下的力量時是去了地南找到那些厄難之神的遺骸制成十件混沌邪物。而厄難之神被清繳,祂的后裔想必也應(yīng)該被剔除干凈不存在留下這樣一座遺址才對。所以,符合此描述的應(yīng)該只有北地的那位。
依據(jù)條件,我腦海中依次閃過許多畫面。象征炙熱與光明的白鳥位于東方,居住在無暗的殿堂;晝伏夜出的紅鳥則從母親的深淵里爬出,終日追趕光明。而冥河與曦河都且位于地下。位于北地,極寒大陸的天穹,端坐于霜天之上…
復(fù)雜的信息洪流里,有關(guān)聯(lián)的線索幾乎少得可憐,在漫長歲月中,甚至連一絲真實存在過的痕跡都不曾留下。
片刻無果后,我望向身后巴衛(wèi),詢問道“你知道他們信奉的那位尊名是什么嗎?”
巴衛(wèi)搖了搖頭,看得出他也很是無奈“我并不知曉,也許你該詢問娘娘。”
“也是”上前幾步,將巴衛(wèi)帶進來的同時,身后的大門則嚴絲合縫的重新閉上。
重新打量了眼面前這個玄而又玄的世界,此地很顯然已經(jīng)不在人間,用形象點的說法,即,這里和西極天一樣,是隱藏在人間之外的另一處廣妙世界。
不過,道教福地甚多,而這眾妙之門卻不常有。
將手中信筏翻轉(zhuǎn)著,那印有棲云宗掌教身份的玉印則面朝大地。我望向最高處一座看不到盡頭的巨塔,塔尖位于白霧之上,層層疊疊的樓宇中,窗臺前人影搖曳。
也許是我們的不請自來驚擾到了此地某些陣法,當看著面前原本整齊的道路頃刻間皸裂,露出里頭更深一層的沙土?xí)r,巴衛(wèi)背后背著的那桿長槍不知何時已經(jīng)點在了地上。
“棲云宗?三十年前棲云宗便已徹底覆滅,小輩,你這信筏是從何而來?”
泥土中,翻涌著出現(xiàn)一只獨眼巨人,它巍峨的身姿似乎是從地下深處蘇醒,那怪異的獨眼豎立面龐正中間,此刻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巨人偉岸的身姿屹立在平原之上,它的雙腳深埋在泥土下,豎立起的瞳孔像落在人間的月亮,它半低著腦袋,露出感興趣的目光。
我過去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生靈,而這家伙似乎又切實存在了許久。
對于它的話,我只抖了抖手上信筏,將之拋了上去。
那巨人鼻息吹動起信紙,化作無形的手裹著那紙張攤開在了它唯一的眼睛前。上頭內(nèi)容明明白白,我想只要它不傻,應(yīng)該都能明白。
默讀了一會兒,巨人將信筏放下,而后看了看我,又盯著身后的巴衛(wèi)看了一眼,這才將頭顱徹底低下。
“原來是貴客到訪,若有怠慢,還請恕罪。”
巨人謙卑的姿態(tài)一時間讓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見它將身子恭敬的埋地,而后位于泥土之下,蠕動著的手掌開始在我腳下匯聚。
難不成,它想馱著我們到往那處高閣。
心中正如此想著時,抬眼再望向那座高塔,卻發(fā)現(xiàn)上頭的亭臺樓閣已然不見,而其中位于云霧之上的部分似乎又隱約可以得見。
這好似撥開云霧的感覺讓我心中生疑,我身后站立著的巴衛(wèi)目光灼灼卻是看也不看那高臺一眼。我問他,“你可能看清上頭人影?!?p> 巴衛(wèi)卻問“何處有人?”
一瞬間我似乎知曉那巨物之所以高遠的原因了。
道論中,有言。
“心物之形善變,在于意之遼闊,其意高遠,則物高遠;其意深沉,則物深沉。”
巨人的下半身逐漸從土壤中伸出,它深耕于土壤之下的身軀此刻開始如泥地里生長出的植物,逐漸有了逐星追日的偉岸。
咚咚聲里一道迎著日光的灰色巨人正踩著大地,自西向東,朝著心中的高塔緩步前行。
…
因神皇派無人到場,所以,單方面由呼聲較高的天師府一系負責主持大局。而此刻,站在會議廳內(nèi)等待著與會者到場的余君酌,正有些緊張的盯著手中翠綠色建盞。
于他身側(cè),各門派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齊聚一堂。其中僅玄門一派到訪的就有,正官系主事人夏天恒,正財系主事人宋明理以及前不久才宣布重回玄門的新晉傷官派系的主事人韓夢琦。
關(guān)于這位前七殺成員,很多人對此映象并不好,然而,正官之主的夏天恒力排眾議,后又有圍剿地府太陰之首功,韓夢琦即便再聲名狼藉,其實力很多人也是認的。
會場內(nèi)側(cè),一處偏安一隅的角落里坐著一名玄衣女子。
韓夢琦的視線則一直落在該女子身上,在道教大會上,出現(xiàn)一位有著明顯稽查司標志的人物很難不讓人注意。
只是,關(guān)于這位的身份,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可韓夢琦不一樣,她與欺天積怨已久,明里暗里搞過的刺殺不計其數(shù),對于這位的身份,就算不夠準確,也應(yīng)該猜出了個大概。
門外鐘聲響起,余君酌率先起身望去。
這是來人的訊號,會客廳內(nèi)交談聲不少,而隨著鐘鳴,大家的議論就從各自的話題轉(zhuǎn)到外面的來人會是誰這件事上了。
借著眾人注意力都被外面的動靜所吸引,韓夢琦從椅子上起身徑直走到那位玄衣女子身邊。
哪怕是提前有了反應(yīng),坐在角落里的女子也很難躲開這大搖大擺的迎面造訪,于是只能恭敬行了個道禮。
韓夢琦可不管輕疏,上去一把抱住對方腰肢,臉上堆著笑,道“皇帝身邊出了那檔子事,歸咎給你們稽查司屬實是無禮,可你們總長如今卻還沒影,怎么…就這么怕我找她?”
被人如此親密的摟著,玄衣女子臉上也只能擠出一絲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尤其是她很清楚身后柔聲細語的女子實際上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神經(jīng)病。
感受著耳邊那股熱浪打在后脖頸上的酥麻,林官子只很有禮貌的回道“總長日理萬機,想必正忙于其它事物暫不得空,韓前輩若有心邀約,還請稍等,待總長大人事畢,定會選個良辰吉日請君赴會。”
身后,那熱切的目光從林官子的脖頸一路延伸至心臟,似乎光是被她看著,渾身上下血液便會不由自主開始沸騰起來。
然而,總歸是有人不滿這些不雅舉止的。
“韓夢琦,這里是道宗評定會場,不是你的道館,請你自重!”說這話的乃正陽道皇甫伯玄。
偏頭看了眼那白胡子老道,偏官韓夢琦眉頭都不帶皺一下,只是笑意盈盈的放開抱著林官子腰的手,轉(zhuǎn)而婀娜多姿的擺弄起自己的窈窕身姿來。
這頭是劍拔弩張,而在會館大廳前,數(shù)位宗門掌教起身,他們豎立門前,等著外面那扇朱紅大門外的來客。
吱呀一聲,大門被緩緩?fù)崎_。
原本還做待客打算的余君酌臉上也繃不住的變了顏色。